說《毛詩》者以《二南》為《正風》,《十三國》為《變風》。余按︰《七月》一篇乃周王業之所自基,《東山》、《破斧》敵王所愾,勞而不怨,非盛治之世安能有此,此固不得謂之變也。《淇澳》以睿聖得民,《緇衣》以好賢開國,《雞鳴》之勤昧爽,《蟋蟀》之戒逸游,皆足以見君德民風之美,何所見其當為變風也者?蓋春秋之世距成、康盛時漸遠,故其詩軼者較多,且當周初方尚大雅,故風與小雅皆不甚流傳,雅音漸衰而風始著,是以衰世詩多,盛世詩少,初未嘗以正變分也。惟《二南》中《關雎》、《鵲巢》之三與《麟趾》、《騶虞》以燕射時所歌,故不至於逸耳。安得因此數篇,遂斷以《二南》為《正風》,《十三國》為《變風》也哉!且即衰世亦未嘗無頌美之詩。若《定之方中》紀衛文之新政,《 鳩》美淑人之正國,以及《干旄》之下賢,《羔裘》之直節,《無衣》之勤王,較之《行露》、《死 》之詩果孰優而孰劣?即《君子于役》之“苟無饑渴”亦何異於《卷耳》之“ˋ彼周行”?《出其東門》之“匪我思存”豈不勝於《漢廣》之“言秣其馬”?何所見而彼當為正,此當為變乎?鄭漁仲雲︰“《風》有正變,仲尼未嘗言而他經不載焉;獨出於《詩序》。《緇衣》之美武公,《駟[A164]》、《小戎》之美襄公,亦可謂之變風乎?”其說是矣。然又為“變之正”之說以斡旋之,則是猶未免依違於兩可也。朱子亦言“正變之說《經》無明文可考”,然亦姑從《序》說,吾不知其為何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