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初踐阼,即于正殿之左置弘文館,精選天下文儒,令以本官兼署學士,給以五品珍膳,更日宿直,以听朝之隙引入內殿,討論墳典,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罷。又詔勛賢三品以上子孫為弘文學生。
貞觀二年,詔停周公為先聖,始立孔子廟堂于國學,稽式舊典,以仲尼為先聖,顏子為先師,兩邊俎豆干戚之容,始備于茲矣。是歲大收天下儒士,賜帛給傳,令詣京師,擢以不次,布在廊廟者甚眾。學生通一大經以上,咸得署吏。國學增築學舍四百余間,國子、太學、四門、廣文亦增置生員,其書、算各置博士、學生,以備眾藝。太宗又數幸國學,令祭酒、司業、博士講論,畢,各賜以束帛。四方儒生負書而至者,蓋以千數。俄而吐蕃及高昌、高麗、新羅等諸夷酋長,亦遣子弟請入于學。于是國學之內,鼓篋升講筵者,幾至萬人,儒學之興,古昔未有也。
貞觀十四年詔曰︰“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何妥、劉炫,並前代名儒,經術可紀,加以所在學徒,多行其講疏,宜加優賞,以勸後生,可訪其子孫見在者,錄姓名奏聞。”二十一年詔曰︰“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玄、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預、範寧等二十有一人,並用其書,垂于國冑,既行其道,理合褒崇。自今有事于太學,可並配享尼父廟堂。”其尊儒重道如此。
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難致治。今所任用,必須以德行、學識為本。”諫議大夫王 曰︰“人臣若無學業,不能識前言往行,豈堪大任?漢昭帝時,有人詐稱衛太子,聚觀者數萬人,眾皆致惑。雋不疑斷以蒯聵之事。昭帝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于古義者,此則固非刀筆俗吏所可比擬。’”上曰︰“信如卿言。”
貞觀四年,太宗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訛謬,詔前中書侍郎顏師古于秘書省考定五經。及功畢,復詔尚書左僕射房玄齡集諸儒重加詳議。時諸儒傳習師說,舛謬已久,皆共非之,異端蜂起。而師古輒引晉、宋以來古本,隨方曉答,援據詳明,皆出其意表,諸儒莫不嘆服。太宗稱善者久之,賜帛五百匹,加授通直散騎常侍,頒其所定書于天下,令學者習焉。太宗又以文學多門,章句繁雜,詔師古與國子祭酒孔穎達等諸儒,撰定五經疏義,凡一百八十卷,名曰《五經正義》,付國學施行。
太宗嘗謂中書令岑文本曰︰“夫人雖稟定性,必須博學以成其道,亦猶蜃性含水,待月光而水垂;木性懷火,待燧動而焰發;人性含靈,待學成而為美。是以甦秦刺股,董生垂帷。不勤道藝,則其名不立。”文本對曰︰“夫人性相近,情則遷移,必須以學飭情,以成其性。《禮》雲︰‘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所以古人勤于學問,謂之懿德。”
【 譯文】
唐太宗剛登上帝位,就在正殿的左邊,設置弘文館,精選全國通曉儒學的人,讓他們以現職兼任學士,給他們精美的飯食,輪流在皇宮里值班,在皇帝朝會的空隙時,領到內殿,討論古代的典籍,商量謀劃施政大事,有時討論到半夜才停止。太宗又下詔,選那些有功勛的三品以上高級官吏的子孫充當弘文館的學生。
貞觀二年,太宗下令停止尊崇周公為前代的聖人,開始在國學中建立奉祀孔子的廟堂。取法先前的制度,尊孔子為前代的聖人,顏淵為前代的老師,廟堂兩邊陳列的姐豆干戚等禮器的規模,從此齊備了。這一年又廣泛收攬天下的儒士。賞賜布帛,供給車馬飲食的便利,命令他們到京城來,給他們重要的官職,分配在朝廷中作官的人很多。太學生中通曉一大經以上的,都兼任官職。在國學中修房舍四百多間,國子、太學、四門、俊士也都增加了學生名額,書學、算學各配備博士、學生,使各種技藝都齊備。駐守宮廷的兵士,也配備博士,教他們讀經書,有能夠通曉經學的,听候向皇帝推薦。而且吐蕃和高昌、高麗、新羅等各族的首領,也派他們的子弟來要求入學的有幾百人。在國學之內,讀書和講學的,差不多達萬人。儒學的興盛,是古代沒有听說過的。太宗又幾次到國學去,命祭酒、博士等學官講論,講完後,每人賞賜五匹帛。學生中能通曉經書的,立即提升,委任官職。
貞觀十四年太宗下詔說︰“梁朝的皇侃、褚仲都,北周的熊安生、沈重、陳朝的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朝的何妥、劉炫等,都是前代著名的儒家,他們的經學儒術可以取法,加上各處的學生,多數奉行他們對經典義理的講解和闡述,應給他們優厚的賞賜,用來勉勵後輩,可以尋找他們現在的子孫,記下姓名上報給我。”貞觀二十一年又下詔說︰“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襲、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玄、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預、範寧等二十一人,都用他們的著述傳給皇室大臣的子孫。既然奉行他們的主張,理應嘉獎崇敬,今後在太學中祭祀孔子時,可在孔子廟堂中襯祭。”太宗就是這樣地尊敬名儒,推重儒學。
貞觀二年,太宗對侍臣說︰“掌管政事的重要事情,唯獨在于得到人才,用人不當,必然難以達到治理。今天用人,必須以道德品行、學問見識為根本。”諫議大夫王 說︰“作臣子的人如果沒有學問,不知道古人的言論和行事,怎能擔負重大的任務。漢昭帝時,有人冒充是衛太子,聚集觀看的有幾萬人,都感到迷惑。京兆尹雋不疑按春秋時蒯饋那樣的事處理。昭帝說︰‘公卿大臣,應當用通曉經學儒術而又明白古代大義的人,這本來不是一般舞文弄墨的俗吏所可比擬的。”,太宗說︰“確是像你所說的。”
貞觀四年,太宗認為儒家的經典書籍,離聖人久遠,字句謬誤,下令前中書侍郎顏師古在秘書省考核訂正五經。到工作完畢,又下令尚書左僕射房玄齡集中很多儒士再加以詳細討論。當時很多儒生接受和學習老師的解釋,錯誤相傳已經很久了,都認為顏師古的考訂不對,異端邪說像群蜂亂飛一樣地流行。顏師古就引用晉、宋以來的古本,循著原文給以明確的回答,引證詳細明確,出于眾人的之外,眾儒士無不贊嘆佩服。太宗稱贊了很久,賜給顏師古絲織物五百段,又授他通直散騎常侍的官職,把他刊定的經書在全國公布,命令讀書的人學習。太宗又認為儒家流派很多,解說經書意義的著作繁雜,下令顏師古和國子祭酒孔穎達等研究經學的人寫出五經的正確解釋和闡述,共一百八十卷,定名為《 五經正義》 ,交給國學作為教材使用。
太宗曾對中書令岑文本說︰“人雖然上天給予了好的品性和氣質,必須博學才能有所成就,也就像大蛤本性含水,要等月光照射才噴出水來;木材本性包含火的因素,要靠發火的工具才能燃燒;人的本性中包含著聰明靈巧,要等學業完成才顯出美的本質。所以甦秦刻苦學習時用錐刺大腿,董仲舒講讀時放下帷帳。不在道德和技能上勤奮努力,功名就建立不起來。”文本對答說︰“人的天賦是相近的,後天的情感是可改變的,必須用學習駕馭情感來成就人的本性。《 禮記》 上說︰‘玉石不雕琢就不成其為物件,人不學習就不知道做人的道理。’所以古人勤奮學習,稱之為最美的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