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剡中人。童子出家,瓶缽之外,余無有。天性超穎,追蹤謝客,隱麻源第三谷中,結茆讀書。後白業精進,居若耶溪雲門寺,從學者四方而至矣。尤工詩,氣質淳和,格律清暢。兩浙名山,暨衡、廬諸甲剎,悉所經行。與皇甫昆季、嚴少府、朱山人、徹上人等為詩友,酬贈甚多。刻意聲調,苦心不倦,騁譽叢林。後順寂于岑山。集今傳世。
論曰︰自齊、梁以來,方外工文者,如支遁、道遒、惠休、寶月之儔,馳驟文苑,沉淫藻思,奇章偉什,綺錯星陳,不為寡矣。厥後喪亂,兵革相尋,緇素亦已狼藉,罕有復入其流者。至唐累朝,雅道大振,古風再作,率皆崇衷像教,駐念津梁,龍象相望,金碧交映。雖寂寥之山河,實威儀之淵藪。寵光優渥,無逾此時。故有顛頓文場之人,憔悴江海之客,往往裂冠裳,撥 繳,杳然高邁,雲集蕭齋,一食自甘,方袍便足,靈台澄皎,無事相干,三余有簡牘之期,六時分吟諷之隙。青峰瞰門,綠水周舍,長廊步イ,幽徑尋真,景變序遷,蕩入冥思。凡此數者,皆達人雅士,夙所欽懷,雖則心侔跡殊,所趣無間。會稽傳孫、許之玄談,廬阜接謝、陶于白社,宜其日鍛月煉,志彌厲而道彌精。佳句縱模,不廢禪定,岩穴相邇,更唱迭酬,苦于三峽猿,清同九皋鶴,不其偉歟。與夫迷津畏途,埋玉世慮,蓄憤于心,發在篇詠者,未可同年而論矣。然道或淺深,價有輕重,未能悉采。其喬松于灌莽,野鶴于雞群者,有靈一、靈徹、皎然、清塞、無可、虛中、齊己、貫休八人,皆東南產秀,共出一時,已為錄實。其或雖以多而寡稱,或著少而增價者,如惟審、護國、文益、可止、清江、法照、廣宣、無本、修睦、無悶、太易、景雲、法振、棲白、隱巒、處默、卿雲、棲一、淡交、良 、若虛、雲表、曇域、子蘭、僧鸞、懷楚、惠標、可朋、懷浦、慕幽、善生、亞齊、尚顏、棲蟾、理瑩、歸仁、玄寶、惠侃、法宣、文秀、僧⑷、清尚、智暹、滄浩、不特第四十五人,名既隱僻,事且微冥,今不復喋喋雲爾。
【譯文】
靈一法師,炎吐中人。少年時就出家修行。除了飲水用的淨瓶和化緣用的飯缽之外,別無所有。他天賦聰明過人,追尋謝靈運的足跡,隱居于麻源第三谷中,築茅廬讀書。後來善業造詣精進,住在若耶溪雲門寺,跟從他問學的人就從四面八方涌來了。靈一尤其精通作詩,他的詩氣質淳和、格律清暢。浙東浙西的名山以及衡山、廬山和各大寺院,靈一都曾經去過。他與皇甫冉、皇甫曾兄弟、嚴維少府、朱放山人、靈徹上人等是詩友,相互間酬唱、贈答甚多。靈一專心作詩,苦心孤詣,孜孜不倦,馳名于佛家叢林。後來在岑山圓寂。他的詩集傳世至今。
評論說︰從齊、梁以來,塵世之外擅長詩文的人,如支遁、道遒、惠休、寶月之輩,在文壇上縱橫馳騁,入迷于華美的文思,奇偉的篇什章句,縱橫交錯,如繁星在天,也不算少了。此後遭逢亂世,戰爭不斷,僧徒俗眾也都流離失所,很少有再加入這行列的人。到了唐朝,歷代皇帝大振風雅之道,再次興起佔人的風氣,人們大都尊崇熱衷于佛教,心中存念普渡眾生,雲游的高僧相望于道,輝煌的寺院金碧相映。雖然都成了靜寂的世界,其實卻聚著佛家的威儀。佛門的恩寵榮耀,待遇的豐足優厚,沒有超過這一時期的了。所以有一些顛沛困頓于考場的士人,漂泊憔悴的他鄉之客,往往毀棄儒服,避開俗世的險惡,遠走高飛,蹤跡全無,雲集到僧舍之內。每日一餐自感甘美,身穿方袍便覺滿足,心中清靜明亮,沒有俗事干擾,閑暇時間可以讀書,晝夜空隙可以吟詠。青山俯視門戶,綠水環繞房舍;在長長的畫廊中悠閑散步,在幽深的小路上尋找真意;景物的變換和四季的更替,都激蕩胸懷,進入深沉的思考。所有這些,都是通達知命的風雅之士一向所羨慕的,雖然他們心意相同而經厲各異,所追求的卻沒有差別。會稽傳頌著孫綽、許詢的玄言之談,廬山連接著謝靈運、陶淵明的白蓮詩社,適合他們日月磨煉,使心志更力。振奮,思想更力。精粹。在偷句孤屬屬滾『…石不廢棄冥想佛理,他們與山中隱士鄰近,相互之間不斷地贈酬唱和,其吟詠之聲比三峽猿啼還要哀苦,比九皋鶴鳴還要清冽,這不是很壯美嗎?與那些身陷迷津,行于險路,把天賦才華埋葬在俗世的憂慮之中,心中積蓄著不平的怨憤而發泄在詩篇里的人相比,是不可相提並論的。然而僧徒道行有深淺之分,聲價有輕重之別,不能全都采錄。他們中間如喬松高于灌叢,野鶴立于雞群的人,有靈一、靈徹、皎然、清塞、無可、虛中、齊己、貫休八人,都是產生在東南地區的優秀人物,同時脫穎而出,本書已經收錄立傳。僧徒中有的人雖詩文很多卻名聲不顯,有的人雖作品很少卻聲價不低,如︰惟審、護國、文益、可止、棲曇亞僧清江、法照、廣宣、無本、修睦、無悶、太易、景雲、法振、、隱巒、處默、卿雲、棲一、澹交、良又、若虛、雲表、、子蘭、僧鶯、懷楚、惠標、可朋、懷浦、慕幽、善生、、尚顏、棲蟾、理瑩、歸仁、玄寶、惠侃、法宣、文秀、、清尚、智逞、滄浩、不特等四十五位僧人,不僅姓名少為人知,而事跡難以考索,在這里就不再詳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