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空拳而說經,此猶燕相之說書也。善則善矣,而非書意也。故聖人信而好古。
先君言︰“宋儒可與談心性,未可與窮經。”棟嘗三復斯言,以為不朽。
《易》之理存乎數,舍數則無以為理。《春秋》之義在事與文,舍事與文,則無以為義。
宋儒談心性,直接孔、盂,漢以後皆不能及。若經學,則斷推兩漢。惜乎,西漢之學亡矣,存者惟毛公一家耳。
宋儒經學,不惟不及漢,且不及唐。以其臆說居多,而不好古也。
《書》之傳自伏生也,保殘守缺二十八篇而已。梅氏以偽書汩之,而漢學陋矣。胡隋、唐諸儒不信鄭學而信偽古文也?
《左傳》不用服虔,而用杜預,此孔穎達、顏師古之無識。杜預創短喪之說,以媚時君,《春秋》之罪人也。
杜預注《左傳》,遠不逮服子慎,唯地理勝于服。當時有京相瑤撰《春秋土地名》三卷,預資取其說,故其書可觀。預貴而 賤,故 書不傳。
章句訓詁,知也;灑掃應對,行也。二者廢其一,非學也。
說經無以偽亂真。舍《河圖》、《洛書》、《先天圖》,而後可以言《易》矣。舍十六字心傳,而後可以言《書》矣。
舍《詩。小序》,無以言《詩》也。舍《爾雅》、《說文》,無以言訓詁也。
漢人傳《易》,各有源流。余嘗撰《漢易學》七卷,其說略備。識得漢《易》源流,乃可用漢學解經。否則如朱漢上之《易傳》、毛西河之《仲氏易》,鮮不為識者所笑。
蔣編修(恭斐)。迪甫謂先君曰︰“近日吳中四世名山,推公家耳。”蓋數自先明經樸庵公以下也,不才如棟,亦廁四世之列。予深愧迪甫之言。
注家之最陋者,經傳中無如陳皓之《禮記》、林堯叟之《左傳》、鮑彪之《國策》,今之學者亦知之矣。
說經而武斷者二人︰鄭樵、胡安國,余無譏焉(《札記注》引石梁王氏,此人尤狂妄)。
《文中子》,晚唐人偽撰也。好為大言以欺人,有識者自知之。
漢有經師,宋無經師。漢儒淺而有本,宋儒深而無本,有師與無師之異。淺者勿輕疑,深者勿輕信,此後學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