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民要术卷第二 大豆第六

类别:子部 作者:贾思勰(北魏) 书名:齐民要术

    大豆第六

    尔雅曰(一):“戎叔谓之荏菽。”孙炎注曰:“戎叔,大菽也。”

    张揖《广雅》曰(二):“大豆,菽也。小豆,荅也。豍方迷反豆、豌豆,留豆也。胡豆,■胡江反■音双也。”

    《广志》曰:“重(三)小豆,一岁三熟,椠甘(四)。白豆,粗大可食。刺豆,亦可食。秬豆,苗似小豆,紫花,可为面,生朱提、建宁【一】。大豆:有黄落豆;有御豆,其豆角长;有杨豆,叶可食。胡豆,有青、有黄者。”

    《本草经》云(五):“张骞使外国,得胡豆。”

    今世大豆,有白、黑二种,及长梢、牛践之名。小豆有菉、赤、白三种。黄高丽豆、黑高丽豆、鷰豆、豍豆,大豆类也。豌(六)豆、江豆、■(七)豆,小豆类也。【二】

    春大豆,次稙谷之后。二月中旬为上时,一亩用子八升。三月上旬为中时,用子一斗。四月上旬为下时。用子一斗二升。岁宜晚者,五、六月亦得;然稍晚稍加种子。

    地不求熟。秋锋之地,即■种。地过熟者,苗茂而实少。

    收刈欲晚。此不零落,刈早损实。

    必须耧下。种欲深故。豆性强,苗深则及泽。锋、耩各一。锄不过再。

    叶落尽,然后刈。叶不尽,则难治。刈讫则速耕。大豆性炒(八),秋不耕则无泽也。

    种茭【三】者,用麦底。一亩用子三升。先漫散讫,犁细浅■【

    四】良辍反而劳之。旱则萁坚【五】叶落,稀则苗茎不高,深则土厚不生。若泽多者,先深耕讫,逆■掷豆【六】,然后劳之。泽少则否,为其浥郁不生。九月中,候近地叶有黄落者,速刈之。叶少不黄【

    七】必浥郁。刈不速,逢风则叶落尽,遇雨则烂不成。

    《杂阴阳书》曰:“大豆‘生’于槐。九十日秀,秀后七十日熟。豆‘生’于申,‘壮’于子,‘长’于壬,‘老’于丑,‘死’于寅,恶于甲、乙,忌于卯、午、丙、丁。”

    《孝经援神契》曰(九):“赤土宜菽也。”

    《泛胜之书》曰:“大豆保岁易为,宜古之所以备凶年也。谨计家口数,种大豆,率人五亩,此田之本也。

    “三月榆荚时,有雨,高田可种大豆。土和无块,亩五升;土不和,则益之。种大豆,夏至后二十日,尚可种。戴甲而生,不用深耕。

    “大豆须均而稀。

    “豆花憎见日,见日则黄烂而根焦也。

    “获豆之法,荚黑而茎苍,辄收无疑;其实将落,反失之。故曰:‘豆熟于场。’于场获豆,即青荚在上,黑荚在下。”

    泛胜之区种大豆法:“坎方深各六寸,相去二尺,一亩得千二百八十坎。其坎成,取美粪一升,合坎中土搅和,以内坎中。临种沃之,坎三升水。坎内豆三粒;覆上土,勿厚,以掌抑之,令种与土相亲。一亩用种二升,用粪十二石八斗。

    “豆生五六叶,锄之。旱者溉之,坎三升水。

    “丁夫一人,可治五亩。至秋收,一亩中十六石。

    “种之上,土才令蔽豆耳。(十)”

    崔寔曰:“正月可种豍豆。二月可种大豆。”又曰:“三月,昏,参夕【八】,杏花盛,桑椹赤,可种大豆,谓之上时。四月,时雨降,可种大、小豆。美田欲稀,薄田欲稠。”

    (一) 见《尔雅.释草》,文同。“叔”,金抄、明抄如文,湖湘本作“菽”。孙炎注,《尔雅》邢昺疏引作:“大豆也。”《尔雅》注释者犍为舍人、樊光、李巡、郭璞均以“胡”释“戎”,指“戎叔”为“胡豆”,与孙炎异。惟“胡”亦有“大”义,也可以解释为大豆。

    (二) 见《广雅.释草》,“菽”作“■”,字同;“留”作“■”;余同。关于各字的音注:“豍”,黄校、张校、明抄作“方迷切”,金抄作“方迷反”。按此字音切的上一字,《广雅》曹宪音注、玄应《一切经音义》卷一二《中阿含经》、《广韵》、《集韵》均作“布”或“边”字,即均读唇音,不读唇齿音,吾点因此改为“边迷切”,“方”可能是“边”的残文错成。“■”,黄校、明抄误作”■”,并误作“济江切”,但张校作“胡江切”,兹从金抄作“胡江反”。“音双”是“■”的音注,金抄、明抄都列在句末“也”字下(金抄误作“音爱”),黄校、张校列在“■”字下,和《广雅》曹宪音注一样,兹从黄校列前。

    (三) “重”,金抄、明抄及《初学记》卷二七“五谷”引广志同;湖湘本及《太平御览》卷八四一“豆”引《广志》作“种”。按所谓“一岁三熟”,恐未必是一年中间种三次收三次,而是指结荚时期长,一年中可有几批的收摘,也许因此称为“重”。

    (四) “椠”,金抄、明抄、湖湘本及《初学记》卷二七引《广志》同,“椠”是印板,在这里没有意思,当误。《太平御览》卷八四一引《广志》作“味”(丁国钧校引古香斋本《初学记》亦作“味”),则“味甘”属上句。吾点校疑应作“■”,“■甘”,犹言“味甘”,二字形近而讹,颇有可能。

    (五) 今传本草书无此记载。《太平御览》卷八四一“豆”引《本草经》有此条,是:“生大豆,张骞使外国得胡麻,胡豆--或曰戎菽。”

    (六) “豌”,明抄误作“■”,金抄、湖湘本不误。

    (七) “■”,明抄、湖湘本误作“■”,据金抄改正。

    (八) “炒”,黄校、明抄作“雨”,《辑要》引作“温”,皆非,金抄作“■”,字不全,当系“■”(古“炒”字)的残文错成。唐韩鄂《四时纂要》“二月”篇“种大豆”条采《要术》作“大豆性炒”,兹据改。“性炒”指大豆需要水分较多,地容易干燥。这一小段的意思是说大豆到叶落尽后收割,地面暴露较久,水分蒸发快,因此收割后必须立即耕耙保墑。

    (九) 《周礼.地官》“载师”孔颖达疏引《孝经援神契》作:”苍赤宜种菽。”

    (十) 此句各本均在引《泛胜之书》的最末,但行文突兀,疑有倒错,当在上文讲覆土处。

    【一】 朱提,郡名,东汉末置,郡治在今四川省宜宾县。建宁,三国蜀置的郡,故治在今云南省曲靖县。

    【二】 以上各种豆:“戎菽”或“荏菽”,是大豆的古老名称。”江豆”即豇豆;“■■”也是豇豆。古无“豇”字,后人从“江”声改水旁为豆旁作“豇”。“豍豆”也称“跸豆”,当是豌豆的别名;但《要术》称为“大豆类”,则是大豆一类。“留豆”被称为“留”,(后来写作“■”)也许是越冬二年生的豆,好像冬麦被称为“宿麦”。“胡豆”的说法最杂:汉犍为舍人、樊光、李巡、晋郭璞均以《尔雅》的“戎叔”为“胡豆”,“胡”如果解释为“大”,那就是大豆类,《太平御览》卷八四一引《本草经》即迳以“胡豆”为大豆。《名医别录序例》以为是青斑豆。唐孙思邈《千金方》以为是青小豆。《本草纲目》以为是豌豆。还有说是蚕豆的。《要术》引《广雅》则指为豇豆;引《广志》只说“有青有黄”,但不是大豆。大概豆的种类多而又杂,加上各地随俗异名,像这类杂色的豆,事实上就不可能有同物共指的名称。“■”音劳。崔豹《古今注》:“■豆,一名治豆,叶似葛而实长尺余,可蒸食。”而《救荒本草》:“■豆,生平野中,北土处处有之。……叶似黑豆叶而窄小,微尖,开淡粉紫花。结小角,其豆似黑豆形,极小。”又名“稆豆”、“鹿豆”。唐陈藏器《本草拾遗》:“稆豆,……生田野,小黑。……一名驴豆,一名■豆。”因此,后来有指为是黑小豆的。所指随地异名,也很杂。其他像“秬豆”、“刺豆”、“御豆”、“杨豆”、“鷰豆”、”高丽豆”等,或者是杂色豆,或者是大豆的不同品种。关于“大豆类”和“小豆类”,“大”、“小”之分,不是指豆的大小,当与豆的成分和用途有关,大概蛋白质和脂肪的含量较丰而经济价值较高的,称为“大豆类”,反之称为“小豆类”。

    【三】 “茭”,是“干刍”,即干饲料。“种茭”是说种这种大豆是专为连茎带叶地收贮起来,作为牲畜越冬的饲料用的。卷六《养牛马驴骡》篇提到“茭豆”,《养羊》篇还载有种刈法,所指均相同。

    【四】 “■”,音劣,《集韵》解释为“耕田起土”,由作为土埂解释的“埒”字演变而来。“■”与“耩”是同一工作的两方面,对小土埂说是“■”,对小土沟说是“耩”。这里是用犁犁起小土条,所以说“犁细浅■”,实际就是用浅串法犁地破土。卷三《蔓菁》篇有“犁粗■”,和这个相对。

    【五】 “萁”,豆茎;“坚”,干硬。“旱”指种得过早,易遇干旱,有“萁坚叶落”之弊,五月麦熟后种下,进入雨季,则茎叶繁茂,很合时。据此,“旱”当然讲得通,但作“早”更直截了当,也许竟是“早”字之误。

    【六】 “■”(金抄误作“■”),音伐,也写作“■”、“垄”。这里是指随着犁壁翻起的土块,俗称“土■”。土■翻转倒仆在同一个方向,翻转面曲凸作弧线下覆,不完全散开,显得有些光滑(特别是黏湿的土)。这里是撒播大豆,如果对着土■倒仆的方向撒豆,就撒在曲凸面上,豆子不落实,而且容易回跳,所以必须在“逆■”即相反的方向撒豆,使豆子撒在■间的空隙中,然后■过一遍盖好,就合适。

    【七】 “少”,古时常作“稍”字用。如果在近根部的叶还没有黄落时就收割贮积起来,还嫌青,容易郁坏,所以说:“叶少不黄必浥郁”。

    【八】 “夕”,指西斜。三月的黄昏,参星西落,故云“昏参夕”。这时的“中星”是井宿。这是农谚,《四民月令》原引,“昏参夕”协“桑椹赤”,详见《四民月令辑释》“三月”篇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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