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蒯子範判牘

類別︰子部 作者︰清•陳其元 書名︰庸閑齋筆記

    合肥蒯子範觀察德模,以諸生起家。居鄉時,率團勇擊偽英王陳玉成,大破之。遂以知兵名。李少荃爵相開府吳中,檄之從軍,用戰功疊保至牧守。初令長洲,當兵燹之後,興利除弊,不畏強御。有某軍門愛將擄難民女,子範奪而還之。軍門怒,帥師來索。子範責以大義,軍門氣索而去。某廉訪,以公事意見相左,請大府命嚴飭之,子範終不為動,廉訪亦無如之何,一時稱強項令。顧于小民則戀愛如家人,民亦父母視之,不稱其官,而稱之曰“蒯三爺”;比去任,邑人懷其恩,建亭于滸墅關,名曰“蒯公亭”。歷署太倉州、甦州、鎮江、江甯諸府,皆有惠政。李爵相臚其治行,以循良薦舉,遂擢夔州府去,吳民至今思之。余長子範四歲,性情契合。同官時,時以吏治相切磋,而余之政治不能及子範遠甚。馬端敏公總督兩江,言循吏乃以蒯、陳並稱,余滋愧矣。子範精于折獄,恆手自判牘,有電掃庭訟、響答詩筒遺意,一時傳誦,外國人新聞紙多有載入者。今特摘其判詞數則,以見驥之一毛焉爾。

    此案姚新周控姚阿士僭佔車基,豈知姚新周已先佔姚阿士田三尺,以致挾嫌啟釁,互有毆傷。愚民無知,每以縴小事故,釀成禍端,可勝浩嘆。此次傷既驗明,尚屬不重,若再傳集鄰證,听候質訊,書辦未飽其欲,則壓之;差人未飽其欲,則又壓之。小民終歲勤苦之皮血,盡剝削于投到候審之日期。迨至日久氣平,並有兩造求息而不得者。為民父母,其何以忍此。當斷令姚新周與姚阿士將所互佔之地,符各讓還。傷亦各自醫調。減一分訟累,即培一分身家。區區苦心,爾小民其共體之,而共諒之。

    梅徐氏乃徐傳生之妹,嫁與梅近川為妻。近川早逝,徐氏作未亡人,已逾十載。遺孤連生,業已成立。甦城亂後,寄居催子張瑞和家。一屋相依,非有感蛻驚ζ之慮;三年于外,保無瓜田李下之嫌。而乃徐傳生者,不為同根之庇,翻揚中 之羞,既控張某之誘奸,並串梅裕以作證。莫須有之事,何能據以為憑?不可道之言,竟忍宣之于眾。豈有此理?是何居心?迨伊母徐余氏以傳生不法出首。縱謂婦人愛女,斷無不愛其子之心;就令該氏可訾,亦不應訾于其兄之口。一經庭訊,盡吐實情。乃知徐氏粗有衣食,惡黨利其資財,為索黃金,翻成白舌。當各予以重懲。梅裕佔居梅徐氏之屋,並押令遷出。

    訊得陳太控張阿桂冒伊佔妻彥氏一案。據陳太供︰十年城陷,張阿桂在賊中,將伊妻擄去;城復,妻歸。今張復來冒佔。而張阿桂又以彥氏本亂前媒娶,被陳拐逃。質之彥氏並其母彥陳氏,皆謂陳實自幼婚娶,張乃擄逼以從者也。余細鞫張,曰︰“爾妻逃時,由外乎?由家乎?”曰︰“去年在丁公館幫工,即未歸矣。”余乃召陳至,曰︰“爾當長隨乎?”曰︰“然。”“爾在何處?”曰︰“丁公館。”“爾與妻俱往乎?”曰︰“未。”曰︰“彥氏在彼,爾亦在彼,爾供未與妻往,則彥氏之不為爾妻可知矣。爾與彥氏因此苟合而逃,又可知矣。”陳無辭。張清辦陳而乞妻歸。余曰︰“爾亦非媒娶也。若為媒娶,豈有妻逃兩載而不控官者乎?”張乃實吐其擄掠狀。遂並懲之,而以彥氏歸其母去。

    陳曾錫之姊,許字于同邑之金元銓。生方綺歲,母不曾離,養在深閨,人多未識。乃因追薦其父,偶到剎宮,將歸其家,忽逢暴客。是何意態,霍霍怕人;不識姓名,卿卿呼我。客何為者?直欲舁之以歸。眾皆茫然,竟至爭之不下。當經陳某扭稟,本縣查詢,乃知為金陵民人王正坤,曾收某家之棄婢,旋為逾里之逃人。落花堆里,偶拾殘紅;蔓草叢中,又成野綠。以致求之不得,因恨成痴;立而望之,雖非亦是。再三研詰,堅執不移。然而里居姓氏之不同,亦笑貌聲音之弗類。十年未字,幽蘭尚傍萱居;一去無蹤,僵李何能桃代!惟念痴情若夢,積想成迷。實霧眼之朦朧,非色膽之敢大。姑予杖遣,以蔽其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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