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彼有旨酒,又有嘉肴。洽比其鄰,婚姻孔雲。”是時政亂崇賄,輸金載玉,不知其幾,而獨以酒為言,詩人之溫厚若此。嗟乎!苞苴之昌,末世尤甚。匪特用以媒進,且用以妨賢矣。詩人而在,不知當何浩嘆。 
    世道之衰,匪特士大夫無先輩典刑,即布衣岩穴風致,亦與前人遠矣。余先君有友錢谷,號霽峰先生,少同學相善。先君既拜御史,錢先生時來宦邸,至經歲語不及私。其後先君家居,錢先生貧甚,每移之粟帛不卻,第取用而止,過厚則必辭。終三十年,未嘗居間一事也。既沒而家徒壁立,先君為殯斂之。又有謝簡者,字一默,先君延為館師,誨余兄弟三人,歲饋米三十斛。先生晨而入館,三商而歸。五年如一日,未嘗他適。自束修外,即一縑一錢亦固卻不受。督學王公某與先人善,有謀入庠者,以五十金為先生壽,丐主人一言。先生曰︰“主人不鄙夷我,而以子師我,我當以道義為之範硎,奈何營營阿堵,示之佻薄耶?”其人慚而去。又有張永思者,少失父,與母居。母守節數十年,至九十矣,永思亦年七十余,定省如兒時。每當酒筵,常辭不赴。間至,亦僅嘗一味,曰︰“此皆母所未啖,余何忍食。”先君覺其意,每召公,必更設一席以遺其母。公僅受數味堪以養老者,俟母既食而後至。夜則置褥母榻下,一聞謦   蝓耆黃鶚櫻 闖 幌θ 諞病S興居杏牘 裾擼 胖 讜虯荻  埽 乓越鷦蟣胤礎;蛩抵 骸按思慵閼叩 愫  淇冢   閌甸以鍘J掠脅簧擻諞逭擼 蛹淇梢病!憊 牛骸按朔塹 退      夏桿  呶擰!敝掌瀋砭刮薷哨恕J僑   擼 韻染  岩病O染  緩筧   輳 恍ん菜  徊家虜簧    腥   綞確瘢渴彼滓嬙等舸恕S喑    抖佬寫 反     荒薌瞧湎輳   橛誆嵋災究   
    徐叔明甚厭山人,曰︰“山人當岩居穴處,而奈何日置足朱門也?”漢時授侯者,皆遙授不之國。今諸山人,亦當稱遙授山人。吾無計其詩詞工拙,即揭其目,但有簡某翰林、某給事等類者,吾不欲觀之矣。有某郡守謂余曰︰“子知吳下三厭耶?山人詩卷與士夫干請之書、僧徒募緣之冊。”在坐者或笑曰︰“此可稱三黨。夫山人之口譽于四方,謂之外黨。士夫之口譽于中朝,謂之內黨。”曰︰“然則僧徒稱何黨耶?”曰︰“今世士大夫有高名者多佞佛,施之可得其心,且有佛力為陰助,寧非黨耶?此可稱上黨。”一座絕倒。雖然,山人中有如管寧、黃憲者,吾且執脯廷師之。有如孟浩然、陸龜蒙者,吾且執鞭凳隨之。舍此則皆百尺樓下物也,遠之可也。 
    小雅者,天子逮下之詩。大雅者,天子述祖之詩。小雅之變者,哀怨刺譏之意多。大雅之變者,憂憫規正之詞切。蓋周太史所命,孔子刪之,而未嘗易其次也。詩有南雅頌,為天子所用樂章。其十三國之詩,止陳述以觀風,不用之廟朝,惟列國自為歌詠而已。六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起于《周禮》,太師掌之。或以風為孔子所命,非也。 
    夫先乎婦,故《關雎》求淑女。君先乎臣,故《鹿鳴》享嘉賓。詩為樂,樂主和。地天成泰,和之道也。故不溫柔,不敦厚,不可以為詩。 
    春為陽中,秋為陰中,春秋所自名也。堯舜用中以治天下,孔子用中以教天下。 
    孔子贊易,古之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稱善人曰︰“勝殘去殺。”語季康子曰︰“子為政,焉有用殺?”《大學》一書,于妨賢病國小人,深惡痛絕之,然止曰︰“進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未嘗言殺也。聖人之慎殺如此哉。 
    孔子四教六藝,古聖王之教也。學者優游漸漬其中,上焉者以達,次焉者以立。此萬世不與易也。王文成之即心即性,即心即經,本為支離者針砭,然其末流,未免虛而失實,內而遺外。甚者恣心順意,糟粕其經,脫略于教,長游談而廢實學。此憂世者所深慮也。 
    春秋,卿大夫交接,以微言相感。稱詩以喻志,皆取風雅頌之辭,不必自賦。蓋所以重先民,明退讓,宗道德,略辭采。末世之詩,不以明志,于何可稱?至乃酒食征召,刻燭分韻,流連光景,而古時雅會之風不可復睹矣。江左以來,又有酒令,莊士恥之。酒以令行,豈合歡之旨?詩以韻分,豈感物之義? 
    楚聲杳渺,秦聲雄高,漢因之而為樂府,其曲大備,然視二南之風化固已蔑矣。建安風骨遒上,而深渾不足,應徐輩之公宴諸作,靡麗之開源矣;陳思洛神之賦,淫艷之濫觴矣。知風之自微矣哉。 
    孔與老同時,至從問禮,且稱其猶龍,而未嘗攻也。孟在老之後,其著書闢楊墨而不闢老。蓋老子深矣,常無觀妙,常有觀徼,豈專于虛無耶?老氏沒而得其傳者寥寥,九還絕谷之術,非大患有身之旨也。役使鬼神之說,非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之旨也。自周以來,惟漢文帝得老之旨以治天下,而漢刑措。許旌陽得老之旨以治邑,而邑無訟。王、何之任誕,稽、阮之放曠,老之罪人也。始旌陽問道于女師諶母,母教之曰︰“一念不欺為忠,一事不苟為孝。”其語約而盡,諶母以仙去,亦老氏之徒哉! 
    造字寫經度僧,佛門敝法也。達摩目之為有漏果,為有為法。非真得釋氏袈裟,何以確然持其說如此?廓然無聖一語,可謂佛門曾子矣。自性戒,自性定,自性慧,不離平等日用,而語益圓通。慧能亦得其宗者哉!或曰︰“佛圖澄來趙,鳩摩羅什來秦。天為殺機盛而生是人營之也,猶孔生春秋,孟生戰國。”其然乎? 
    余鄉居日,見有建水陸齋供浮屠治喪者,心竊非之,謂︰“人生罪過,寧可以鳴梵誦偈釋?此至愚者所為,非士君子所當循。”有盛生者,合掌語曰︰“公何毀佛?”余曰︰“余最信佛,若乃毀佛耳。釋氏之教明心見性,心性茫昧,觸為罪過。乃以一飯、一果、一經、一偈而求解脫,則心性可無明也。為惡一世,而取脫于一二日之齋,人亦何憚而不為惡?是釋教為人開惡門,非為人導善路也。此豈瞿曇旨耶?”生以為然。憶余守鄖時,曾下教有司,令其力禁,民風一變。有一生不能自已,以一比丘閉戶而誦經,令請繩之,余曰︰“治道去其太甚,所為禁者慮費民耳。苟無甚,容之可爾。”然格心之化,余有愧哉。 
    海上鱗族異者,名章巨。大者名石拒,居石穴,人取之,能以腳粘石拒人故名。形如算袋,八足,長二三尺,足上    戢戢如釘,每釘有竅。浮海砂中如死物,烏啄之即卷入水,噓足釘啜之以飽。其小者名章舉。又別一種生海涂中,名望潮。身一二寸,足倍之,土人呼涂  。又一種腳短而無釘者,名鎖管,寧、台、溫皆有之。余鄉太倉、上海無有也,其名章巨,蓋江東子弟所名。項羽引江東卒與秦戰,秦將章邯拒之,卒為羽所降,故江東名是物章拒。人怯而負勇名者,亦號章巨。 
    鱟形如覆釜,大如車,青褐色,其血碧色,口足皆在覆釜之下。足有十二,長五六寸。尾勁而尖,長二三尺,有刺能觸傷人,尾中有珠如栗色黃。雄小雌大,置之水中,雄者浮雌者沈。南人或帶其珠或磨飲之,雲利市。殼堅硬,腰間橫文一線,軟可屈摺,每一屈一行。牝常負牡,牝牡相隨。牝者背有目,牡者則無,牝去則牡死。故海上稱婦女健壯操家者,號為鱟。是物在海中群行,輒相積于背,高尺余,如帆乘風游,人呼為鱟帆。其眾如  筏,名鱟  。東夷取其殼為冠,尾為小如意。子如麻子,溫人取以為醬甚美。王參知俟仍以餉予,館客沈士能甚嗜之,余未嘗舉箸也。客語予︰“此物得陰氣,甚益人陰。”余笑曰︰“蔬食飲水者,陰何嘗不足。”顧余生平于奇物未嘗入口,非特此也。 
    闌胡如小鰍而短,大者如人指,長三五寸,頭有班點如星。潮退,數千百跳躑涂坭中,土人施小鉤取之。一名彈涂。以盂覆活者數百于地,旦發視之,皆駢首拱北,蓋亦朝斗之意。玄修者忌食。唐制賣鯉者、賣蠡者,皆杖六十。蓋鯉朝日,蠡朝星,食者皆有禍。闌胡雖小,頭亦有星,故土人皆戒勿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