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
辰陽劉觀時學于潘子,既有見矣,復學于陽明子。嘗自言曰︰“吾名觀時,觀必有所見,而吾猶懵懵無睹也。”扁其居曰“見齋”,以自勵。問于陽明子曰︰“道有可見乎?”曰︰“有,有而未嘗有也。”曰︰“然則無可見乎?”曰︰“無,無而未嘗無也。”曰︰“然則何以為見乎?”曰︰“見而未嘗見也。”觀時曰︰“弟子之惑滋甚矣。夫子則明言以教我乎?”陽明子曰︰“道不可言也,強為之言而益晦;道無可見也,妄為之見而益遠。夫有而未嘗有,是真有也;無而未嘗無,是真無也;見而未嘗見,是真見也。子未觀于天乎?謂天為無可見,則蒼蒼耳,昭昭耳,日月之代明,四時之錯行,未嘗無也;謂天為可見,則即之而無所,指之而無定,執之而無得,未嘗有也。夫天,道也;道,天也。風可捉也,影可拾也,道可見也。”曰︰“然則吾終無所見乎?古之人則亦終無所見乎?”曰︰“神無方而道天體,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是有方體者也,見之而未盡者也。顏子則如有所立,卓爾。夫謂之‘如’,則非有也;謂之‘有’,則非無也。是故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故夫顏氏之子為庶幾也。文王望道而未之見,斯真見也已。”曰︰“然則吾何所用心乎?”曰︰“淪于無者,無所用其心者也,蕩而無歸;滯于有者,用其心于無用者也,勞而無功。夫有無之間,見與不見之妙,非可以言求也。而子顧切切焉,吾又從而強言其不可見,是以瞽導瞽也。夫言飲者不可以為醉,見食者不可以為飽。子求其醉飽,則盍飲食之?子求其見也,其惟人之所不見乎?夫亦戒慎乎其所不睹也已。斯真睹也已,斯求見之道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