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
嗚呼!良知之學不明于天下,幾百年矣。世之學者,蔽于見聞習染,莫知天理之在吾心,而無假于外也。皆舍近求遠,舍易求難,紛紜交鶩,以私智相高,客氣相競,日陷于禽獸夷狄而不知。間有獨覺其非而略知反求其本源者,則又群相詬笑,斥為異學。嗚呼,可哀也已!
蓋自十余年來,而海內同志之士稍知講求于此,則亦如晨星之落落,乍明乍滅,未見其能光大也。潮陽在南海之濱,聞其間亦有特然知向之士,而未及與見。間有來相見者,則又去來無常。自君之弟尚謙始從予于留都,朝夕相與者三年。歸以所聞于予者語君,君欣然樂听不厭,至忘寢食,脫然棄其舊業如敝屣。君素篤學高行,為鄉邦子弟所宗依,尚謙自幼受業焉。至是聞尚謙之言,遂不知己之為兄,尚謙之為弟;己之嘗為尚謙師,而尚謙之嘗師于己也。盡使其群子弟佷來學于予,而君亦躬枉辱焉。非天下之大勇,能自勝其有我之私而果于徙義者,孰能與于此哉!自是其邑之士,若楊氏兄弟與諸後進之來者,源源以十數。海內同志之盛,莫有先于潮陽者,則實君之昆弟之為倡也。其有功于斯道,豈小小哉!
方將因藉昆賴,以共明此學,而君忽逝矣,其為同志之痛,何可言哉!雖然,君于斯道亦既有聞,則夕死無憾矣,其又奚悲乎?吾之所為長號涕夷而不能自已者,為吾道之失助焉耳。天也,可如何哉!
相望千里,靡由走哭;因風寄哀,言有盡而意無窮。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