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五十六 張王種陳列傳第四十六

類別︰史部 作者︰(南朝*宋)範曄 書名︰後漢書

    原文︰

    張字叔明,犍為武陽人也。六世祖良,高帝時為太子少傅,封留侯。

    少游學京師,永元中,歸仕州郡,闢大將軍鄧騭府,五遷尚書僕射,職事八

    年,出為彭城相。

    永寧元年,征拜廷尉。雖非法家,而留心刑斷,數與尚書辯正疑獄,多

    以詳當見從。時安帝廢皇太子為濟陰王,與太常桓焉、太僕來歷廷爭之,不

    能得。事已具《來歷傳》。退而上疏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至令戾園興

    兵,終及禍難。後壺關三老一言,上乃覺悟,雖追前失,悔之何逮!今皇太子春

    秋方始十歲,未見保傅九德之義,宜簡賢輔,就成聖質。”書奏不省。

    及順帝即位,拜司空,在事多所薦達,天下稱其推士。時清河趙騰上言

    災變,譏刺朝政,章下有司,收騰系考,所引黨輩八十余人,皆以誹謗當伏重法。

    上疏諫曰︰“臣聞堯舜立敢諫之鼓,三王樹誹謗之木,《春秋》采善書惡,

    聖主不罪芻蕘。騰等雖干上犯法,所言本欲盡忠正諫。如當誅戮,天下杜口,塞

    諫爭之源,非所以昭德示後也。”帝乃悟,減騰死罪一等,余皆司寇。四年,以

    陰陽不和策免。

    陽嘉元年,復為廷尉。其年卒官,時年八十三。遣使者吊祭,賜葬地于河南

    縣。子綱。

    綱字文紀。少明經學。雖為公子,而厲布衣之節。舉孝廉不就,司徒闢高第

    為侍御史。時順帝委縱宦官,有識危心。綱常感激,慨然嘆曰︰“穢惡滿朝,不

    能奮身出命埽國家之難,雖生,吾不願也。”退而上書曰︰

    《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尋大漢初隆,及中興之世,文、明二

    帝,德化尤盛。觀其禮為,易循易見,但恭儉守節,約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

    過兩人,近幸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人,故家給人足。夷狄聞中國優富,任信道

    德,所以奸謀自消而和氣感應。而皆者以來,不遵舊典,無功小人皆有官爵,富

    之驕之而復害之,非愛人重器,承天順道者也。伏願陛下少留聖思,割損左右,

    以奉天心。

    書奏不省。

    漢安元年,選遣八使徇行風俗,皆耆儒知名,多歷顯位,唯綱年少,官次最

    微。余人受命之部,而綱獨埋其車輪于洛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

    遂奏曰︰“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國厚恩,以芻蕘之資,居阿

    衡之任,不能敷揚五教,翼贊日月,而專為封豕長蛇,肆其食叨,甘心好貨,縱

    恣無底,多樹諂諛,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闢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

    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冀妹為皇後,內寵方盛,

    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終不忍用。

    時,廣陵賊張嬰等眾數萬人,殺刺史、二千石,寇亂揚、徐間,積十余年,

    朝廷不能討。冀乃諷尚書,以綱為廣陵太守,因欲以事中之。前遣郡守,率多求

    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既到,乃將吏卒十余人,徑造嬰壘,以慰安之,求得與

    長老相見,申示國恩。嬰初大驚,既見綱誠信,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問所疾

    苦。乃譬之曰︰

    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

    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

    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

    豈不危乎?若不料強弱,非明也;充善取惡,非智也;去順效逆,非忠也;身絕

    血嗣,非孝也;背正從邪,非直也;見義不為,非勇也;六者成敗之幾,利害所

    從,公其深計之。

    嬰聞,泣下,曰︰“荒裔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

    若魚游釜中,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既陷不義,實

    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綱約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嬰深感悟,乃辭還營。

    明日,將所部萬余人與妻子面縛歸降。綱乃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

    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

    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絕,乃止。天子嘉美,征欲擢用綱,而嬰等上

    書乞留,乃許之。

    綱在郡一年,年四十六卒。百姓老幼相攜,詣府赴哀者不可勝數。綱自被疾,

    吏人咸為祠祀祈福,皆言“千秋萬歲,何時復見此君”。張嬰等五百余人制服行

    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曰︰“故廣陵太守張綱,大臣之苗,剖符統務,正

    身導下,班宣德信,降集劇賊張嬰萬人,息干戈之役,濟蒸庶之困,未升顯爵,

    不幸早卒。嬰等杖,若喪考妣,朕甚愍焉!”拜綱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王龔字伯宗,山陽高平人也。世為豪族。初舉孝廉,稍遷青州刺史,劾奏貪

    濁二千石數人,安旁嘉之,征拜尚書。建光元年,擢為司隸校尉,明年遷汝南太

    守。政崇溫和,好才愛士,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蕃性

    氣高明,初到,龔不即召見之。乃留記謝病去。龔怒,使除其錄。功曹袁閬請見,

    言曰︰“聞之傳曰‘人臣不見察于君,不敢立于朝’,蕃既以賢見引,不宜退以

    非禮。”龔改容謝曰︰“是吾過也。”乃復厚遇待之。由是後進知名之士莫不歸

    心焉。閬字奉高。數辭公府之命,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

    永建元年,征襲為太僕,轉太常。四年,遷司空,以地震策免。

    永和元年,拜太尉。在位恭慎,自非公事,不通州郡書記。其所闢命,皆海

    內長者。龔深疾宦官專權,志在匡正,乃上書極言其狀,請加放斥。諸黃門恐懼。

    各使賓客誣奏龔罪,順帝命亟自實。前掾李固時為大將軍梁商從事中郎,乃奏記

    于商曰︰

    今旦聞下太尉王公敕令自實,未審其事深淺何如。王公束厲節,敦樂藝文,

    不求苟得,不為苟行,但以堅貞之操,違俗失眾,橫為讒佞所構毀,眾人聞知,

    莫不嘆栗。夫三公尊重,承天象極,未有詣理訴冤之義。縴微感概,輒引分決,

    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沈靜內明,不可加以非理。卒有他變,則朝

    廷獲害賢之名,群臣無救護之節矣。昔絳侯得罪,袁盎解其過,魏尚獲戾,馮唐

    訴其冤,時君善之,列在書傳。今將軍內倚至尊,外典國柄,言重信著,指治br />
    違,宜加表救,濟王公之艱難。語曰︰“善人在患,饑不及餐。”斯其時也。

    商即言之于帝,事乃得釋。

    龔在位五年,以老病乞骸骨,卒于家。子暢。

    論曰︰張、王龔,稱為推士,若其好通汲善,明發升薦,仁人之情也。

    夫士進則世收其器,賢用即人獻其能。能獻既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利

    甚博,而人莫之先,豈同折枝于長者,以不為為難乎?昔柳下惠見抑于臧文,淳

    于長受稱于方進。然則立德者以幽陋好遺,顯登者以貴涂易引。故晨門有抱關之

    夫,柱下無朱文之軫也。

    暢字叔茂。少以清實為稱,無所交黨。初舉孝廉,辭病不就。大將軍梁商特

    闢舉茂才,四遷尚書令,出為齊相。征拜司隸校尉,轉漁陽太守。所在以嚴明為

    稱。坐事免官。是時,政事多歸尚書,桓帝特詔三公,令高選庸能。太尉陳蕃薦

    暢清方公正,有不可犯之色,由是復為尚書。

    尋拜南陽太守。前後二千石逼懼帝鄉貴戚,多不稱職。暢深疾之,下車奮厲

    威猛,其豪黨有釁穢者,莫不糾發。會赦,事得散。暢追恨之,更為設法,諸受

    臧二千萬以上不自首實者,盡入財物;若其隱伏,使吏發屋伐樹,堙井夷灶,豪

    右大震。功曹張敞奏記諫曰︰

    五教在寬,著之經典。湯去三面,八方歸仁。武王入殷,先去炮格之刑。高

    祖鑒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緹縈,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

    皆疾惡嚴刻,務崇溫厚。仁賢之政,流聞後世。夫明哲之君,網漏吞舟之魚,然

    後三光明于上,人物悅于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發屋伐樹。將為嚴烈,雖欲

    懲惡,難以聞遠。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則海內改觀,實有

    折枝之易,而無挾山之難。郡為舊都侯甸之國,園廟出于章陵,三後生自新野,

    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風流,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繼世而隆。愚以為懇懇用刑,

    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禮賢。舜舉皋陶,不仁者遠。隨會為政,晉盜奔秦。

    虞、芮入境,讓心自生。化人在德,不在用刑。

    暢深納敞諫,更崇寬政,慎刑簡罰,教化遂行。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暢常布衣皮褥,車馬羸敗,以矯其敞。同郡劉表時

    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諫曰︰“夫奢不c上,儉不逼下,循道行禮,貴處可否之

    間。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不希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

    貴于世乎?”暢曰︰“昔公儀休在魯,拔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被裘

    刈薪。夫以約失之鮮矣。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雖以不德,敢慕

    遣烈。”

    後征為長樂衛尉。建寧元年,遷司空,數月,以水災策免。明年,卒于家。

    子謙,為大將軍何進長史。謙子粲,以文才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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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諶,名知人。歆謂之曰︰“今當舉六孝廉,多得貴戚書命,不

    宜相違,欲自用一名士以報國家,爾助我求之。”明日,諶送客于大陽郭,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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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隱滯,乃洛陽吏邪?”諶曰︰“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歆即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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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舉高第。

    順帝末,為侍御使。時,所遣八使光祿大夫杜喬、周舉等,多所糾奏,而大

    將軍梁冀及諸宦官互為請救,事皆被寢遏。弊砸災爸鞔嘆  景訃槲ュ 爍篡br />
    諸為八使所舉蜀郡太守劉宣等罪惡章露,宜伏歐刀。又奏請敕四府條舉近臣父兄

    及知親為刺史、二千石尤殘穢不勝任者,免遭案罪。帝乃從之。擢奔  佑誄br />
    光宮。中常侍高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仁喬等疑不欲從,惶惑不知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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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命奏之。詔報,太子乃得去。喬退而

    嘆息,愧繃偈虜換蟆5 嗉紋涑種兀 粕普 季謾br />
    出為益州刺史。彼乜犢  昧 αが隆T謚叭輳 髟兌模  饉祝br />
    岷山雜落皆懷服漢德。其白狼、木、唐、邛、k諸國,自前刺史朱輔卒後遂

    絕;敝粒 爍淳僦窒蚧 J庇啦 匾敝平鷂 納擼 韻琢杭劍本婪 叮br />
    馳傳上言,而二府畏懦,不敢案之,冀由是餃怒于薄;嵐涂シ朔本鄣呈偃耍br />
    自稱“天王”,庇  賾Τ刑植叮 豢耍 羧碩啾簧撕Α<揭虼訟    薄br />
    承。太尉李固上疏救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薄 兄 猓 滌上乩艟宸ㄎbr />
    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盜賊群起,處處未絕。薄 幸允拙俅蠹椋 嗨br />
    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糾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梁太後省奏,乃赦薄br />
    承罪,免官而已。

    後涼州羌動,以蔽 怪荽淌罰 醯冒儺棧緞摹1徽韉鼻  羧艘橈誶肓糝 br />
    太後嘆曰︰“未聞刺史得人心若是。”乃許之。備戳粢荒輳  貉秈 兀 忠br />
    男女送至漢陽界,庇胂嘁拘唬 S鋝壞貿順怠<暗嬌ゅ  星己 骨致印br />
    遷使匈奴中郎將。時,遼東烏桓反叛,復轉遼東太守,烏桓望風率服,迎拜于界

    上。坐事免歸。

    後司隸校尉舉畢土擠秸 揮ΑU靼菀槔桑  峽セ 兀 胛 惺欏;嶁br />
    奴寇並、涼二州,桓帝擢蔽 攘山 鋇接  刃饜牛 戰抵詈 漵br />
    不服,然後加討。羌虜先時有生見獲質于郡縣者,悉遣還之。誠心懷撫,信賞分

    明,由是羌胡、龜茲、莎車、烏孫等皆來順服。蹦巳Ё殪藎 蟯 叻疥倘br />
    無警。

    入為大司農。延熹四年,遷司徒。推達名臣橋玄、皇甫規等,為稱職相。在

    位三年,年六十一薨。並、涼邊人咸為發哀。匈奴聞弊洌 俟訟⑴5ж諉咳br />
    朝賀,望見墳墓,輒哭泣祭祀。二子︰岱、拂。

    岱字公祖。好學養志。舉孝廉、茂才,闢公府,皆不就。公車特征,病卒。

    初,岱與李固子燮同征議郎,燮聞岱卒,痛惜甚,乃上書求加禮于岱。曰︰

    “臣聞仁義興則道德昌,道德昌則政化明,政化明而萬姓寧。伏見故處士種岱,

    淳和達理,耽悅《詩》、《書》,富貴不能回其慮,萬物不能擾其心。稟命不永,

    奄然殂殞。若不桓難進,等輩皆已公卿矣。昔先賢既沒,有加贈之典,《周禮》

    盛德,有銘誄之文,而岱生無印綬之榮,卒無官謚之號。雖未建忠效用,而為聖

    恩所拔,遐邇具瞻,宜有異賞。”朝廷竟不能從。

    拂字穎伯。初為司隸從事,拜宛令。時,南陽郡吏好因休沐,游戲市里,為

    百姓所患。拂出逢之,必下車公謁,以愧其心,自是莫敢出者。政有能名,累遷

    光祿大夫。初平元年,代荀爽為司空。明年,以地震策免,復為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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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止戈除暴,致使凶賊兵刃向宮,去欲何之!”遂戰而死。子劭。

    劭字申甫。少知名。中平末,為諫議大夫。

    大將軍何進將誅宦官,召並州牧董卓,至澠池,而進意更狐疑,遣劭宣詔止

    之。卓不受,遂前至河南。劭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

    劭。劭怒,稱詔大呼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

    及進敗,獻帝即位,拜劭為侍中。卓既擅權,而惡劭強力,遂左轉議郎,出

    為益、涼二州刺史。會父拂戰死,竟不之職。服終,征為少府、大鴻臚,皆辭不

    受。曰︰“昔我先父以身徇國,吾為臣子,不能除殘復怨,何面目朝覲明主哉!”

    遂與馬騰、韓遂及左中郎劉範、諫議大夫馬宇共攻李唷 幔 員ㄆ涑稹Sbr />
    汜戰于長平觀下,軍敗,劭等皆死。騰遂還涼州。

    陳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也。歷世著名。父,廣漢太守。球少涉儒學,善

    律令。陽嘉中,舉孝廉,稍遷繁陽令。時魏郡太守諷縣求納貨賄,球不與之,太

    守怒而撾督郵,欲令逐球。督郵不肯,曰︰“魏郡十五城,獨繁陽有異政,今受

    命逐之,將致議于天下矣。”太守乃止。

    復闢公府,舉高第,拜侍御史。是時,桂陽黠賊李研等群聚寇抄,陸梁荊部,

    州郡懦弱,不能禁,太尉楊秉表球為零陵太守。球到,設方略,期月間,賊虜消

    散。而州兵朱蓋等反,與桂陽賊胡蘭數萬人轉攻零陵。零陵下濕,編木為城,不

    可守備,郡中惶恐。掾史白遣家避難,球怒曰︰“太守分國虎符,受任一邦,豈

    顧妻孥而沮國威重乎?復言者斬!”乃悉內吏人老弱,與共城守,弦大木為弓,

    羽矛為矢,引機發之,遠射千余步,多所殺傷。賊復激流灌城,球輒于內因地勢

    反決水淹賊。相拒十余日,不能下。會中郎將度尚將救兵至,球募士卒,與尚共

    破斬朱蓋等。賜錢五十萬,拜子一人為郎。遷魏郡太守。

    征拜將作大匠,作桓帝陵園,所省巨萬以上。遷南陽太守,以糾舉豪古,為

    勢家所謗,征詣廷尉抵罪。會赦,歸家。

    征拜廷尉。熹平元年,竇太後崩。太後本遷南宮雲台,宦者積怨竇氏,遂以

    衣車載後尸,置城南市舍數日。中常侍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後

    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詩》雲︰‘無德不報,無言不酬。’豈宜以貴人終乎?”

    于是發喪成禮。及將葬,節等復欲別葬太後,而以馮貴人配。詔公卿大會朝堂,

    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咸時病,乃扶輿而起,搗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

    太後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中官,良久莫肯

    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怪公卿以下各相顧望。球曰︰“皇太後以盛德良

    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

    即下議曰︰“皇太後自在椒房,有聰明母儀之德。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

    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

    後。今若別葬,誠先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冢墓被發,骸骨暴露,與賊並尸,魂靈

    污染,且無功于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俯仰,蚩球曰︰“陳廷尉

    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冤,皇太後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嘆。

    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公卿以下,皆從球議。

    李咸始不敢先發,見球辭正,然後大言曰︰“臣本謂宜爾,誠與臣意合。”

    會者皆為之愧。曹節、王甫復爭,以為梁後家犯惡逆,雖葬懿陵,武帝黜廢衛後,

    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葬先帝乎?李咸乃詣闕上疏曰︰“臣伏惟

    章德竇後虐害恭懷,安思閻後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

    至于衛後,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後尊號在身,親嘗稱制,

    坤育天下,且授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後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後為母?

    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制。”帝省奏,謂曹節等曰︰“竇氏

    雖為不道,而太後有德于朕,不宜降黜。”節等無復言,于是議者乃定。咸字元

    貞,汝南人。累經洲郡,以廉干知名,在朝清忠,權幸憚之。

    六年,遷球司空,以地震免。拜光祿大夫,復為廷尉、太常。光和元年,遷

    太尉,數月,以日食免。復拜光祿大夫。明年,為永樂少府,乃潛與司徒河間劉

    謀誅宦官。

    初,兄侍中,與大將軍竇武同謀俱死,故與球相結。事未及發,球復

    以書勸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

    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永樂太後所親

    知也。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

    可翹足而待也。”又,尚書劉納以正直忤宦官,出為步兵校尉,亦深勸于。

    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會,先受其禍。”納曰︰“公為國棟梁,傾危不持,

    焉用彼相邪?”許諾,亦結謀陽球。

    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宮中,所謂程大人也。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于

    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等常與藩國交通,有惡

    意。數稱永樂聲勢,受取狼籍。步兵校尉劉納及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交通書

    疏,謀議不軌。”帝大怒,策免,與球及劉納、陽球皆下獄死。球時年六十

    二。

    子,吳郡太守;弟琮,汝陰太守;弟子,沛相;子登,廣陵太守︰

    並知名。

    贊曰︰安儲遭譖,張卿有請,龔糾便佞,以直為眚。二子過正,埋車堙井。

    種公自微,臨官以威。陳球專議,桓思同歸。

    譯文︰

    張皓字叔明,犍焉武陽人。

    六世祖張良,在高帝時爵太子少傅,被封焉留侯。

    張皓少時游學京師,永元年間,回到州郡任職,被大將軍鄧鷺府聘用,五次遷升至尚書僕射,任職八年後,出任彭城相。

    永寧元年,他被征拜為廷尉。

    張皓雖然不是法家,卻很留心審理案件,多次與尚書辯正復雜的案件,多以公平得當而被采納。

    當時安帝廢皇太子為濟陰王,強造與太常桓焉、太僕來歷在朝廷上與安帝爭論此事,但未被同意。

    事已載《來歷傳》。

    退朝後他上疏說︰“昔日賊臣江充,編造讒言,致使戾園起兵,終于造成禍害。

    後因壺關三老一句話,皇上醒悟過來,即使追悔先前的失誤,後悔也束不及了!如今太子年方十歲,未見有保傅九德之義,應挑選賢人輔導,成就聖皇資質。”皇帝未加以理會。

    順帝即位,拜張皓為司空,現任官員有許多是他推薦的,天下都稱頌他能夠推薦賢才。

    當時清河趙騰上疏談論災變,諷刺朝政,奏章交給有司,趙騰被收押拷問,他供出有牽連的共八十多人,他們都將因誹謗罪被判處重刑。

    張皓上疏說︰“臣听說壺、舜設立敢諫之鼓,三王樹立誹謗之木,《春秋》取善書惡,聖明之君不怪罪小民百姓。

    趙騰等人雖犯法,但所說的卻是盡忠之言。

    如果受到誅戮,天下之人開口,堵塞諫諍之途,這不是昭示後人的做法。”皇帝違醒悟,減趙騰免死罪一等,其它的人被判到邊疆御敵。

    四年,以陰陽不和被策免。

    陽嘉元年,張皓復為廷尉。

    此年在任上去世,時年八十三。

    皇帝派使者吊祭,並賜葬地于河南縣。

    子綱。

    張綱字文紀。

    他少明經學,雖為公子,卻磨練布衣之氣節。

    被舉為孝廉而不接受,司徒征闢為高第並任侍御史。

    當時順帝放縱宦官,有識之士心中擔憂。

    張綱常心中激憤,慨然嘆道︰“污穢滿朝,卻不能奮不顧身清除國家之難,雖然活著我也不心甘情願。”于是退而上書說︰“《詩》︰‘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從大漢初建,到中興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盛。

    觀察他們的治理之道,容易遵循容易看到,只不過是恭儉守節,約身尚德而已。

    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賞賜近幸之人不過數金,珍惜錢財以百姓焉重,所以家給人足。

    夷狄听說中原富足,講究信義,所以奸謀自消而和氣自生。

    然而近來,朝廷不遵舊典,無功小人都有官爵,使他們富貴驕縱而後處罰他們,這不是愛人重才,承天順道的做法。

    願陛下稍稍留心,割損左右,以安天心。”皇帝沒有回答。

    漢安元年,朝廷選派八使了解風土人情,化們都是知名大儒,多當過大官,只有張綱年少,官位最低。

    其它人都奉命到任,惟有張綱留在洛陽都亭,說︰“豺狼當道,為何去找狐狸!”艇是上奏說︰“大將軍梁冀,河南尹不疑,依靠外戚之勢,受國厚恩,以普通人之資質,卻居阿衡之任,不能宣揚五教,輔助朝廷,卻似大獵長蛇,貪得無厭,追求錢財,恣意妄為,多樹諂諛死黨,以害忠良之人。

    實在是天威所不可赦,大刑所應施加的。

    謹條陳他們心中無君之事十五件,這些都是臣子所切齒痛恨的。”書進獻之後,京城震動。

    當時梁冀妹為皇後,正受厚寵,諸梁親族滿朝,皇帝雖然知道張綱所言都是對的,卻最終不忍采用。

    當時廣陵賊張嬰等眾數萬人,殺刺史、二千石,焉寇擾亂揚、徐間,達十幾年,朝廷無力討伐。

    梁冀于是暗示尚書,以張綱為廣陵太守,想找事中傷他。

    以前派遣的郡守,大多要求很多兵馬,張綱卻只請求單車之職。

    到了之後,便率吏卒十多人,直接來到張嬰的營壘,對他們進行安撫,並請求得以與長老相見,申明國恩。

    張嬰起初大驚,等到看出張綱的誠心,便出來拜見。

    張綱延請張嬰上坐,詢問他們的疾苦。

    接著便開導他說︰“前後太守多肆虐貪暴,所以導致公等懷憤相聚。

    太守們的確是有罪的,但你們這樣也是不義的。

    如今皇帝仁慈聖明,想以文德使反叛者順服,所以派遣太守,想用官爵俸W使他們榮耀,不願用刑罰加在他們身上,如今的確是轉禍為福之時。

    如果聞義而不順從,天子赫然震怒,劑、揚、充、豫大兵雲集,難道不危險嗎?如果不考慮強弱形勢,是不明智的;棄善取惡,是不聰明的;拋棄順從而效仿叛逆,是不忠的;斷絕後嗣,是不孝的;背離正道而隨從邪道,是不正直的;見義不為,是不勇敢的。

    這六項是成敗之關鍵,x害相隨,公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吧。”張嬰听完後,流下淚來,說︰“荒野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能忍受侵擾冤屈,于是又聚集偷生,就如同鍋中的游魚,不過苟且活幾時而已。

    如今听到明府的話,便是張嬰等人再生之時。

    既已陷于不義之地,也確實害怕大軍征討之日,免不了被殺被俘。”張綱以天地為約,指日月發誓,張嬰深受感動,于是告辭回營地。

    第二天,率部下一萬多人與妻子和孩子自縛歸降。

    張綱于是單車進入張嬰障壘中,大會他們,準備酒肉樂舞,遣散部眾,任憑他們離去;親自選宅子,看田地;子弟中想做吏的,都將他們召去。

    人心悅服,南州安定。

    朝廷論功,將要封賞他,梁冀從中阻擋,于是便未封賞。

    天子嘉獎稱贊他,微召他想加以提拔,而張嬰等人上書乞求留下他,皇帝于是同意了。

    張綱在郡任職一年,四十六歲去世。

    百姓老幼相攜,到府衙哀悼的人不可勝數。

    張綱自從生病,吏民都為他建祠求福,都說“千秋萬歲,何時能再出現這樣的君子”。

    張嬰等五百多人穿戴喪服,送到犍為,背土堆成墳。

    皇帝下詔說︰“已故廣陵太守張綱,大臣後代,任官統理事務,端正自身教導下屬,宣揚德行誠信,招降大賊張嬰萬人,止息干戈之兵役,拯救百姓于困苦之中,未升顯赫爵位,卻不幸過早去世。

    張嬰等為之服喪,如喪父母,朕十分同情他們!”于是拜張綱子張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玉龔字伯宗,山陽高平人。

    世代為豪族。

    起初被舉為孝廉,逐漸遷升至青州刺史,彈劾貪污太守數人,安帝嘉獎他,拜為尚書。

    建光元年,提升為司隸校尉,第二年遷為汝南太守。

    政治上崇尚溫和,好才愛士,推薦延請同郡之人黃憲、陳蕃等。

    黃憲雖不就任,而陳蕃則任了官職。

    陳蕃性情高傲,初到之時,王龔沒有馬上召見他,隨即留下記文稱病離去。

    王龔大怒,令人除去他的名錄。

    功曹袁板請求接見,說道︰“我听傳聞說‘人臣不被君王所察,不敢立于朝廷,。

    陳蕃已經因賢德被推舉,不應以不守禮而被辭退。”王龔立刻鄭重地謝罪說︰“這是我的過矢。”于是又優厚地對待他。

    由此年輕的知名人士沒有不向往他的。

    袁板字奉高。

    他多次推辭公府的征召,不追求不尋常的操行,由此聞名于當時。

    丞建元年,朝廷召王龔為太僕,轉為太常。

    四年,遷為司空,因地震被免。

    永和元年,被拜為太尉。

    在位恭敬謹慎,只要不是公事,便不通知州郡書記。

    他所征召之人,都是海內長者。

    王龔深恨宦官專權,志在匡正,于是上書痛陳他們的行徑,請求加以放逐排斥。

    諸黃門恐懼,各派賓客誣奏王龔的罪狀,順帝急命他自察。

    前掾李固當時任大將軍梁商從事中郎,于是上奏記給梁商說︰“今早听說皇帝敕命太尉王公自察,不知事情到底如何。

    王公修身自持,學問廣博,不求苟得,不為苟且之舉,只以堅貞之操,不同流俗,所以橫遭讒佞之人的誹謗,大家听說後,沒有不為他嘆息和擔心的。

    三公地位尊貴,承天象極,沒有到廷尉獄訴冤申理之義。

    細微之過,便因此自責,所以舊典上三公沒有什麼大罪,便不會重問。

    王公沉靜內明,不可加以非理。

    一旦突然發生變故,則朝廷有害賢之名,群臣沒有救護賢者的氣節了。

    昔日絳侯有罪,袁盎為他爭得無罪,魏尚受罰,馮唐訴說他的冤情,當時的君王稱贊他們,事跡列在書傳之中。

    如今將軍內靠皇帝,外掌國政,言听計從,意願無人違背,應該上表加以解救,使王公度過艱難。

    諺語道︰‘善人有難,即使餓了也來不及就餐便去救助。

    ’現在便是這種時候。”梁商隨即同皇帝談了此事,于是事情便解決了。

    王龔在位五年,以年老有病為由請求退職,後于家中去世。

    子王暢。

    論曰︰張皓、王龔,以推薦賢才著稱,至于他們的喜好薦才引善,保舉提拔人才,是仁人的天性。

    士被舉進則其才能被當世所用,賢者被用則人們競相貢獻才能。

    才能獻出則加重功勞,才干被使用則天下治理,世人因此有福。

    利益甚廣博,而卻無人先去做,這怎麼能同為長者折一樹枝一樣,以不去做而當作難事呢?昔日柳下惠在臧文仲處屈就,淳于長受方進的稱贊和推舉。

    既然如此,那麼修德之人因幽陋被遣忘,顯貴者因地位顯赫而更易被推舉。

    所以城門有賢者守衛,柱下永無帶木刻花紋之車了。

    王暢字叔茂。

    少時以清廉樸實著稱,不與他人結交。

    起初被舉為孝廉,以有病焉由不接受。

    大將軍鑾直特地征召舉為茂才,四次遷升至尚書令,出為齊相。

    後又被征拜為司隸校尉,轉漁陽太守。

    所在之處都以嚴明著稱。

    因事被免官。

    當時政事多由尚書處理,桓帝特詔三公,命他們挑選有功勞相有才能之人。

    太尉陳蕃推薦王暢清明公正,有不可侵犯的本色,因此重又擔任尚書。

    不久又拜為南陽太守。

    前幾任太守懼怕帝鄉貴戚,因此多不稱職。

    王暢對此十分痛恨,到任後奮起威猛,那些豪強有罪行的,沒有不被追查揭露的。

    正趕上大赦,事情因此作罷。

    王暢追悔此事,重新制定法令,各個貪髒二千萬以上而不自首的,沒收全部財物;如果隱藏贓物,便要派吏掘屋伐樹,填井平灶,豪門大戶頗為震動。

    功曹張敞上奏記勸諫說︰“五教在寬,著在經典之中。

    商湯去網開三面,八方歸順。

    武王進入殷都,先除去炮烙之刑。

    高祖以秦為鑒,只定三章之法。

    孝文皇帝被緹縈感動,去除肉刑。

    卓茂、文翁、召父等人,都痛恨嚴刑苛法,極力崇尚溫和寬厚。

    仁賢之政,流傳後世。

    明哲之君,魚網可漏吞舟之魚,然後日月星三光照耀于上,人物喜悅于下。

    說起來很遠,但其效應很近。

    掘屋伐樹,將十分激烈,雖然是要懲惡,卻難以速聞。

    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明,施仁惠之政,則海內改觀,確實如同折一樹枝般容易,並無挾山之難。

    郡為舊都侯甸之國,園廟出于章陵,三後生自新野,士女沾染教化,百姓敬仰風流,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世代隆盛。

    我以為急于用刑罰,不如施恩于民;不停地追查犯人,不如禮賢下士。

    舜用皋陶,不仁之人便速逮離開。

    隨會執政,晉盜逃往秦。

    虞、芮入境.謙讓之心自生。

    教化在于德,不在于用刑。”王暢完全接受張敞的勸諫,改為崇尚寬和政治,筒省刑罰,于是教化得以施行。

    郡中豪族多以奢侈相攀比,王暢常常用布衣皮褥,乘坐破舊車馬,以此糾正其弊端。

    同郡劉表當時年十七,跟從王暢學習。

    他進諫說︰“奢侈但不超過上司,儉樸不接近下等,遵道行禮,貴在可與不可之間。

    蘧伯玉以獨為君子為恥。

    府君不迎合孔子之明訓,而仰慕伯夷、叔齊的小操行,恐怕是把自己放在世俗之上了吧?”王暢說︰“昔日公儀休在魯,拔除園中葵,趕走織婦;孫叔敖做楚相,他的孩子披著毛皮砍柴。

    因儉約而有過失的很少。

    听到伯夷之風尚的,貪婪者變得廉潔,懦夫有了志氣。

    雖然我德行不高,但也仰慕先人的遺風。”後被征拜為長樂衛尉。

    建寧元年,遷為司空,數月之後,因發生水災被免官。

    第二年,在家中去世。

    子王謙,任大將軍何進長史。

    王謙子王粲,以文才知名。

    種屠字景伯,河南洛陽人,仲山甫的後代。

    父為定陶令,有財三千萬。

    父親去世後,種禺全都賑濟了宗族及邑里貧窮的人。

    對那些追求名利之人,他都不與他們交往。

    開始任縣門下史。

    當時河南尹田歆的外甥王諶,以知人出名。

    田歆對他說︰“如今應推舉六名孝廉,多有貴戚書信相命,又不好違背,我想自己選一個名士以報效國家,你幫我找找。”第二天,王諶送客到大陽郭,遠逮的看見種焉,感到很驚異。

    他回來後對田歆說︰“我為府尹找到孝廉了,近處洛陽門下史便是。”田歆笑著說︰“應當得自山澤隱居之處,怎麼會是近在洛陽的吏呢?”王諶說︰“山澤之中不一定有異士,異士也不一定要在山澤之中。”田歆隨即便召種篙到前庭,辯問職事。

    種聶對答有條理,田歆十分欣賞他,召任主簿,于是舉他為孝廉,受太尉府征闢,舉高第。

    順帝末,任侍御史。

    當時朝廷所派遣的八使光祿大夫杜喬、周舉等人,有許多糾察舉奏,而大將軍梁冀及諸宦官互相庇護,事情都被隱瞞。

    種禺自認為職責便是揭露舉奏,因而志在追查奸情罪惡,于是又彈劾那些被八使所舉奏的蜀郡大守劉宣等罪惡顯露,應當伏法。

    又奏請皇帝命四府詳細列舉近臣父兄及知交親近者任刺史、二千石中非常殘忍穢惡不能勝任的,免職並追查罪行。

    皇帝听從了他的意見。

    種禺被提拔在承光宮教太子。

    中常侍高梵從宮中單車出迎太子,當時太傅杜喬等猶豫不想服從,而又惶惑而不知所措。

    種嵩于是手持利劍擋住車,說道︰“太子是國家儲君,有關百姓命運。

    如今常侍來而沒有詔書符信,怎麼能知道不是奸邪呢?今日寧死不從。”高梵無話可說,不敢答對,快速回朝奏請皇帝。

    朝廷有詔報來,太子這得以離去。

    杜喬回去後十分感嘆,為種嵩能臨事不惑而自己不能感到慚愧。

    皇帝也稱贊他持重,贊揚了他好長一段時間。

    後出任益州刺史。

    種篙平素慷慨,喜建功立業。

    在職三年,向遠夷宣教皇恩,移風易俗,岷山地區雜居之人都歸服漢之大德。

    其中白狼、盤木、唐敢、邛、焚各國,自從前刺史朱輔去世後便斷絕交往;種嵩來後,他們便又全部歸順。

    當時永昌太守以黃金鑄花紋蛇,獻給梁冀,種嵩追查逮捕他,並急馳上報,但二府畏懼,不敢追究,梁冀由此對種嵩懷恨在心。

    正趕上巴郡人服直聚黨敷百人,自稱“天王”,種懸與太守應承討伐,不成功,吏人多被傷害。

    梁冀因此陷害他,傳令逮捕種嵩、應承。

    太尉李固上疏救助說︰“臣听說討伐被傷,本不是種嵩、應承之意,實在是因縣吏懼法畏罪,追逐深苦,導致這種不審慎。

    近來盜賊群起,處處不絕。

    種需、應承最先揭舉大奸惡,卻緊接著獲罪,臣恐怕打擊了州縣揭發糾舉的做法,反而參與掩蓋,不再盡心效力。”梁太後看了奏疏後,便赦免了種屠、應承的罪,免官職而已。

    後來涼州羌動亂,朝廷任種晶為涼州刺史,很得百姓歡心。

    種是被征召要遷升時,吏人到朝廷去請求留下他,太後感嘆說︰“沒听說遇刺史如此得人心的。”于是便同意了。

    種嵩又留任一年,遷為漢陽太守,戎夷男女送他到漢陽界,種懸同他們相互作揖答謝,行千里而不能乘車。

    到郡後,教化風行于羌胡,禁止侵掠。

    又被遷使匈奴中郎將。

    當時遼東烏桓反叛,他又轉為遼東太守,烏桓望風降服,到界迎拜他。

    後因受牽連免官回家。

    後司隸校尉推舉種 為賢良方正,他不接受。

    朝廷征拜他為議郎,升遷焉南郡太守,入朝任尚書。

    正趕上匈奴入侵並、涼二州,桓帝提拔種禺為度遼將軍。

    種嵩到營地,先宣布恩澤誠意,誘降諸胡,其中有不服從的,然後再加以討伐。

    羌虜先前有被抓到郡縣做人質的,全部遣送回去。

    他誠心安撫,賞罰分明,因此羌胡、龜茲、莎車、烏孫等都來歸降。

    種忌于是去掉烽燧,除去望哨,邊界平安無警報。

    種聶入朝任大司農。

    延熹四年,遷為司徒。

    他推舉的名臣橋玄、皇甫規等人,都是稱職的宰相。

    在位三年,六十一歲時薨。

    並、涼邊境上的人都為他舉哀。

    匈奴听說種聶去世,舉國悲傷。

    單于每次入朝行賀禮,望見種 的墳墓,便哭泣祭祀。

    他有二于︰種岱,種拂。

    種岱字公祖。

    好學修養心志。

    被推舉孝廉、茂才,被公府征召,他都不接受。

    公交車特征,他因病去世。

    起初,種岱與李固子李燮同被征為議郎,李燮听說種岱去世,非常痛惜,于是上書請求對種岱增加禮遇。

    他說︰“臣听說仁義興則道德昌盛,道德昌盛則政化聖明,政化聖明則百姓安寧。

    臣在下見已故處士種岱,淳和知理,熟知《詩》、《書》,富貴不能改變他的決定,萬物不能擾亂他的心。

    可惜壽命不長,早早去世。

    如果不是盤桓難進,他早巳成為公卿了。

    昔日先賢去世,朝廷有追贈典制,《周禮》盛德,有銘誅之文,然而種岱活著時沒有印綬之榮耀,去世沒有官謐的封號。

    雖然他沒有建功立業效忠于朝廷,但也受聖恩選拔,遠近之人都十分敬仰,應該有特殊的賞賜。”但朝廷竟沒有听從他的意見。

    種拂字穎伯。

    起初任司隸從事,拜宛令。

    當時南陽郡吏喜好藉著休假,游戲于街市,成為百姓的禍患。

    種拂每次出巡遇上,一定要下車謁見,使他們感到慚愧,從此沒有再敢出來的。

    因在執政方面有能干的名聲,多次遷升至光W大夫。

    初平元年,代荀爽為司空。

    第二年,因地震被策免,重為太常。

    李催、郭汜之亂,長安城潰毀,百官大多去躲避兵馬的沖擊。

    種拂揮劍而出說︰“身為國家大臣,不能去亂除冪,致使凶惡賊兵揮刀向宮廷,你們想逃到哪兒去呢!”于是作戰而死。

    子種劭。

    種劭字申甫。

    少時便有名氣。

    中平末期,任諫議大夫。

    大將軍何進將誅除宦官,召並州牧董卓,到澠池時,何進心中更加疑慮,于是派種劭宣詔讓董卓停止不前。

    董卓不听,接著便前行到了河南。

    種劭迎接並慰勞他們,並命令還軍。

    董卓疑有變故,派他的軍卒用兵器威脅種劭。

    種劭大怒,稱詔大聲罵士兵,士兵們都被嚇退了,于是得以上前責問董卓。

    董卓理屈辭窮,于是還軍至夕陽亭。

    等到何進敗,獻帝即位,拜種劭為侍中。

    董卓專權之後,恨種劭勢力大,把他降為議郎,出任益、諒二州刺史。

    正遇上父種拂戰死,于是沒有去上任。

    服喪之後,被征拜為少府、大鴻臚,他都堅辭不受。

    他說︰“昔日我先父以身殉國,我為臣子,不能除殘復仇,有何面目朝見明君呢!”于是與馬騰、韓遂及左中郎劉範、諫議大夫馬宇共同攻打李雇、郭泛,以報殺父之仇。

    他們與郭汜戰于長平觀下,戰敗,種劭等人都戰死了。

    馬騰于是返回涼州。

    陳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

    歷代都有名望。

    父陳蜜,任廣漢太守。

    陳球年少時涉足儒學,善于律令方面的事。

    陽嘉年問,被舉為孝廉,漸漸升遷為繁陽令。

    當時魏郡太守暗示縣吏索取賄賂,陳球不理,太守因而大怒並鞭打督郵,想讓他趕走陳球。

    督郵不肯,說︰“魏郡十五城,惟有繁陽有出色政績,現在受命趕走他,會導致天下人的議論。”太守這停下來。

    陳球又受公府征闢,舉高第,拜侍御史0當時,桂陽奸賊李研等聚眾搶劫,陸梁劑部,州郡懦弱,不能禁止,太尉楊秉上表使陳球任零陵太守。

    陳球到任後,制定方略,一個月的時間,賊虜被消滅驅散。

    然而州兵朱蓋等造反,與桂陽賊胡蘭數萬人轉攻零陵。

    零陵低下潮濕,以排木做城牆,很難守,郡中惶恐。

    掾吏報告說要讓家人避難,陳球大怒說︰“太守分國持虎符,受命主管一方,怎能為了妻子兒女而損傷國家的威嚴呢?再言此者斬!”于是收納全部的吏民及老弱之人,與他一同守城,把大樹安上弦做成弓,把矛裝上羽毛制成箭,然後進行發射,可以射到一千多步的遠處,殺傷很多賊兵。

    賊又用河水灌城,陳球于是在城內藉地勢反過來決水淹賊。

    相拒十余日,賊攻不下城。

    正趕上中郎將度尚率救兵到來,陳球招募士卒,與度尚共同擊破斬殺朱蓋等。

    朝廷賜錢五十萬並拜他一子為郎。

    陳球被遷升為魏郡太守。

    朝廷拜陳球為將作大匠,建造桓帝陵園,節省費用數萬。

    被遷為南陽太守,因糾察豪強大戶,受到那些被迫查之家的誹謗,朝廷召他到廷尉獄以功抵罪。

    正趕上大赦,于是他回到家鄉。

    陳球重又拜為廷尉。

    熹平元年,竇太後崩。

    太後原本被安置在南宮雲台,宦者積怨竇氏,于是便將載太後尸體之車罩起來,放置在城南集市房屋中數日。

    中常侍曹節、王甫想用貴人之禮安葬,皇帝說︰“太後親自使我成為天子,繼承大業。

    《詩》︰‘沒有不報的恩德,沒有不應答的話語。

    ’怎能用貴人之禮為她送終呢?”于是按太後之禮發喪。

    到將要下葬時,曹節等人又想另外找地方安葬太後,而以馮貴人配柑。

    皇帝于是命公卿大會朝堂,命中常侍趟忠監督商議。

    太尉李咸當時生病,但他乘車而來,拄杖隨行,他對妻兒們說︰“如果皇太後不能被安置配食桓帝,我就不活著回來了。”商議之時,在座有數百人,他們各自觀望中官,很長時間沒右人肯先說話。

    趟忠說︰“應當及時商定。”他是責怪公卿相互觀望而不做決定。

    陳球說︰“皇太後以有盛德善良之家,母臨天下,應該配祀先帝,這是毫無疑問的。”趟忠笑了,說道︰“陳廷尉應該現在操起筆來寫。”陳球隨即說︰“皇太後自從進入後官,有聰明母儀之德。

    遇時不順,于是便使陛下繼位,承繼宗廟,功德非常深重。

    先帝去世,太後遇上大案,被遷居冷宮,不幸過早去世,雖然家族有罪,但不是太後的錯。

    現在如果另行埋葬,實在使天下人失望。

    況且馮貴人之墓被盜,骸骨暴露,與賊尸並列,魂靈受到侮辱,而且于國無功,怎麼適宜上配至尊先皇?”趙忠看了陳球的奏議,搖頭發怒,嘲笑陳球說︰“陳廷尉提此建議很不錯!”陳球說︰“陳、竇已經蒙冤,皇太後無故被幽閉,臣常常很痛心,天下之人悲憤嘆息。

    今日說這些,此後因這些獲罪,這是我長久的願望。”公卿以下,都贊同陳球的提議。

    李咸開始不敢首先發言,現在見陳球義正辭嚴,便大言不慚地說︰“臣本來也認為應該如此,逭十分合我的心意。”與會者都為他感到慚愧。

    曹節、王甫又相爭議,認為梁後家犯有重罪,另外葬在懿陵,武帝廢衛後,而用李夫人柑祭。

    如今竇氏罪重,怎麼能與先帝合葬呢?于是李咸到朝廷上疏說︰“臣想章德竇後虐待恭懷,安思間後家犯有重罪,然而和帝並無分葬之議,順帝也沒有貶斥之文。

    至于衛後,是孝武皇帝所廢,不可與之相比。

    如今長樂太後尊號在身,曾親自執政,哺育天下,而且立陛下登基,光照皇室。

    太後以陛下為子,陛下怎能不以太後為母呢?沒有兒子廢黜母親,臣子貶斥君王的,應合葬在宣陵,與舊制相同。”皇帝看了奏章之後,對曹節等人說︰“竇氏雖然不好,但有德于朕,不應降黜。”曹節等人不再說什麼,于是這議定。

    李咸字符貞,汝南人。

    多次在州郡任職,以廉政能干知名;在朝清廉忠誠,權臣幸臣都怕他。

    六年,朝廷遷升陳球為司空,但因地震被免職。

    又被拜為光祿大夫,再任廷尉、太常。

    光和元年,任太尉,幾個月後,因日食而被免職。

    又拜光祿大夾。

    七年,任永樂少府,于是暗中與司徒河閑劉合商議誅除宦官。

    起初,劉合兄侍中劉,因與大將軍竇武合謀而被殺,所以劉合與陳球結交。

    事情還未開始進行,陳球又寫信鼓勵劉合說︰“公出自宗室,地位又高,天下之人都寄以厚望,保衛江山社稷,怎能不抗爭呢?如今曹節等人恣意作惡,卻長期在陛下左右,再者公兄侍中被曹節等人所害,永樂太後也是知道的。

    現在可以上表請任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逐步收捕曹節等並誅除他們。

    這樣,聖主執政,天下太平,可翹足以待了。”又有尚書劉納因正直而觸怒宦官,被貶為步兵校尉,他也鼓勵劉合。

    劉合說︰“這群凶惡的小人有很多耳目,怕事情尚未開始去做,便先遭受迫害。”劉納說︰“公是國家棟梁,國家出現危難而不救,那還要公有什麼用呢?”劉邰這同意,同時又與陽球結為同謀。

    陳球的小妻,是程璜之女,程璜在宮中任職,被稱之焉程大人。

    曹節等風聞劉合等人的陰謀,于是對程璜行很重的賄賂,並且威脅他。

    程璜很害怕且出于無奈,將陳球的密謀告訴曹節,曹節由此與其它幾人一起對皇帝說︰“劉邰等人經常與藩國交往,不懷好意。

    多次稱贊永樂聲望勢力,違法收受賄賂。

    步兵校尉劉納及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書信交往,圖謀不軌。”皇帝大怒,策免劉合的官職,劉合與陳球及劉納、陽球都入獄而死。

    陳球當時六十二歲。

    他的兒子陳踽,任昊郡太守;陳璃弟陳琮,任汝陰太守;他的弟子陳,任沛相;陳子陳登,任廣陵太守。

    他們都很有名。

    贊曰︰安帝為儲君而遭諳,張卿請命相爭。

    王龔糾查便佞小人,以正直獲罪。

    二人矯枉遇正,埋車堙井。

    種公出身低微,執法嚴明。

    陳球專議,使得桓思與其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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