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十一 左周黃列傳第五十一

類別︰史部 作者︰(南朝*宋)範曄 書名︰後漢書

    原文︰

    左雄字伯豪,南陽涅陽人也。安帝時,舉孝廉,稍遷冀州刺史。州部多豪族,

    好請托,雄常閉門不與交通。奏案貪猾二千石,無所回忌。

    永建初,公車征拜議郎。時,順帝新立,大臣懈怠,朝多闕政,雄數言事,

    其辭深切。尚書僕射虞詡以雄有忠公節,上疏薦之曰︰“臣見方今公卿以下,類

    多拱默,以樹恩為賢,盡節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為,容容多後福。’伏

    見議郎左雄,數上封事,至引陛下身遭難厄,以為警戒,實有王臣蹇蹇之節,周

    公謨成王之風。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書,再遷尚書令。

    上疏陳事曰︰

    臣聞柔遠和邇,莫大寧人,寧人之務,莫重用賢,用賢之道,必存考黜。是

    以皋陶對禹,貴在知人。“安人則惠,黎民懷之。”分伯建侯,代位親民,民用

    和穆,禮讓以興。故《詩》雲︰“有{淒淒,興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及幽、厲昏亂,不自為政,褒艷用權,七子黨進,賢愚錯緒,深谷為陵。故其詩

    雲︰“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又曰︰“哀今之人,胡為虺蜴?”言人畏吏如虺

    蜴也。宗周既滅,六國並秦,坑儒泯典,i革五等,更立郡縣,縣設令苛救敝,

    悅以濟難,撫而循之。至于文、景,天下康V。誠由玄靖寬柔,克慎官人故也。

    降及宣帝,興于仄陋,綜核名實,知時所病,刺史守相,輒親引見,考察言行,

    信賞必罰。帝乃嘆曰︰“民所以安而無怨者,政平吏良也。與我共此者,其唯良

    二千石乎!”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于其事,則民服教化。其有政理者,

    輒以璽書勉勵,增秩賜金,或爵至關內侯,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

    人安其業。漢世良吏,于茲為盛,故能降來儀之端,建中興之功。

    漢初至今,三百余載,俗浸雕敝,巧偽滋萌,下飾其詐,上肆其殘。曲城百

    里,轉動無常,各懷一切,莫慮長久。謂殺害不辜為威風,聚斂整辨為賢能,以

    理已安民為劣弱,以奉法循理為不化。髡鉗之戮,生于睚眥;覆尸之禍,成于喜

    怒。視民如寇讎,稅之如豺虎。監司項背相望,與同疾,見非不舉,聞惡不

    察,觀政于停傳,責成于期月,言善不稱德,論功不據實,虛誕者獲譽,拘檢者

    離毀。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以求名。州宰不覆,競共闢召,踴躍升騰,超等逾

    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罪,會赦行賂,復見洗滌。朱紫同色,清濁不分。故

    使奸猾枉濫,輕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動百數。鄉官部吏,職斯祿薄,車馬衣服,

    一出于民,謙者取足,貪者充家,特選橫調,紛紛不絕,送迎煩費,損政傷民。

    和氣未洽,災眚不消,咎皆在此。今之墨綬,猶古之諸侯,拜爵王庭,輿服有庸,

    而齊于匹豎,叛命避負,非所以崇憲明理,惠育元元也。臣愚以為守相長吏,惠

    和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法禁,不式王命,

    錮之終身,雖會赦令,不得齒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邊郡,以懲其後。

    鄉部親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從政者,寬其負算,增其秩祿,吏職滿歲,宰府

    州郡乃得闢舉。如此,威福之路塞,虛偽之端絕,送迎之役損,賦斂之源息。循

    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寧其所。追配文、宣中興之軌,流光垂祚,永

    世不刊。

    帝感其言︰申下有司,考其真偽,詳所施行。雄之所言,皆明達政體,而宦

    豎擅權,終不能用。自是選代交互,令長月易,迎新送舊,勞擾無已,或官寺空

    曠,無人案事,每選部劇,乃至逃亡。

    永建三年,京師、漢陽地皆震裂,水泉涌出。四年,司、冀復有大水。雄推

    較災異,以為下人有逆上之征,又上疏言︰“宜密為備,以俟不虞。”尋而青、

    冀、楊、州盜賊連發,數年之間,海內擾亂。其後天下大赦,賊雖頗解,而官猶

    無備,流叛之余,數月復起。雄與僕射郭虔共上疏,以為︰“寇賊連年,死亡太

    半,一人犯法,舉宗群亡。宜及其尚微,開令改悔。若告黨與者,听除其罪;能

    誅斬者,明加其賞。”書奏,並不省。

    又上言︰“宜崇經術,繕修太學。”帝從之。陽嘉元年,太學新成,詔試明

    經者補弟子,增甲乙之科,員各十人。除京師及郡國耆儒年六十以上為郎、舍人、

    諸王國郎者百三十八人。

    雄又上言︰“郡國孝廉,古之貢士,出則宰民,宣協風教。若其面牆,則無

    所施用。孔子曰‘四十不惑’,《禮》稱‘強仕’。請自今孝廉年不滿四十,不

    得察舉,皆先詣公府,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箋奏,副之端門,練其虛實,以觀異

    能,以美風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才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

    從之,于是班下郡國。明年,有廣陵孝廉徐淑,年未及舉,台郎疑而詰之。對曰︰

    “詔書曰‘有如顏回、子奇,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臣充選。”郎不能屈。雄

    詰之曰︰“昔顏回聞一知十,孝廉聞一知幾邪?”淑無以對,乃譴卻郡。于是濟

    陰太守胡廣等十余人皆坐謬舉免黜,唯汝南陳蕃、穎川李膺、下邳陳球等三十余

    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畏栗,莫敢輕舉。迄于永,察選清平,多得其人。

    雄又奏征海內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

    南謝廉,河南趙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經,雄並奏拜童子郎。于是負書來學,雲

    集京師。

    初,帝廢為濟陰王,乳母宋娥與黃門孫程等共議立帝,帝後以娥前有謀,遂

    封為山陽君,邑五千戶。又封大將軍梁商子冀襄邑侯。雄上封事曰︰“夫裂土封

    侯,王制所重。高皇帝約,非劉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聖等,

    遂致地震之異。永建二年,封陰謀之功,又有日食之變。數術之士,咸歸咎于封

    爵。今青州饑虛,盜賊未息,民有乏絕,上求稟貸。陛下乾乾勞思,以濟民為務。

    宜循古法,寧靜無為,以求天意,以消災異。誠不宜追錄小恩,虧失大典。”帝

    不听。雄復諫曰︰

    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讒諛,然而歷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讒諛蒙幸

    者,蓋听忠難,從諛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

    時俗為忠者少,而習諛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美,稀知其過,迷而不悟,至于危

    亡。臣伏見詔書,顧念阿母舊德宿恩。欲特加顯賞。案尚書故事,無乳母爵邑之

    制,唯先帝時阿母王聖為野王君。聖造生讒賊廢立之禍,生為天下所咀嚼,死為

    海內所歡快。桀、紂貴為天子,而庸僕羞與為比者,以其無義也。夷、齊賤為匹

    夫,而王侯爭與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約儉,以身率下,群僚蒸庶,

    莫不向風,而與王聖並同爵號,懼違本操,失其常願。臣愚以為凡人之心,理不

    相遠,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懲王聖傾覆之禍,民萌之命,危于累卵,常

    懼時世復有此類。怵惕之念,未離于心;恐懼之言,未絕乎口。乞如前議,歲以

    千萬給奉阿母,內足以盡恩愛之歡,外可不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機急,

    宜過災厄之運,然後平議可否。

    會復有地震、緱氏山崩之異,雄復上疏諫曰︰“先帝封野王君,漢陽地震,

    今封山陽君而京城復震,專政在陰,其災尤大。臣前後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

    人以財,不可以官,宜還阿母之封,以塞災異。今冀已高讓,山陽君亦宜崇其本

    節。”雄言數切至,娥亦畏懼辭讓,而帝戀戀不能已,卒封之。後阿母遂以交遘

    失爵。

    是時,大司農劉據以職事被譴,召詣尚書,傳呼促步,又加以捶撲。雄上言︰

    “九卿位亞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節,動有癢序之儀。孝明皇帝始有撲罰,

    皆非古典。”帝從而改之,其後九卿無復捶撲者。自雄掌納言,多所匡肅,每有

    章表奏議,台閣以為故事。遷司隸校尉。

    初,雄薦周舉為尚書,舉既稱職,議者咸稱焉。及在司隸,又舉故冀州刺史

    馮直以為將帥,而直嘗坐臧受罪,舉以此劾奏雄。雄悅曰︰’吾嘗事馮直之父而

    又與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乃是韓厥之舉也。”由是天下服焉。明年坐法免。

    後復為尚書。永和三年卒。

    周舉字宣光,汝南汝陽人,陳留太守防之子。防在《儒林傳》。舉姿貌短陋,

    而博學洽聞,為儒者所宗,故京師為之語曰︰“《五經》從橫周宣光。”

    延光四年,闢司徒李府。時宦者孫程等既立順帝,誅滅諸閻,議郎陳禪以

    為閻太後與帝無母子恩,宜徙別館,絕朝見。群臣議者咸以為宜。舉謂曰︰

    “昔鄭武姜謀殺嚴公,嚴公誓之黃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絕,後感潁考叔、

    茅焦之言,循復子道。書傳美之。今諸閻新誅,太皇幽在離宮,若悲愁生疾,一

    旦不虞,主上將何以令于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

    後,率厲群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答人望。”即上疏陳之。明年正月,

    帝乃朝于東宮,太後由此以安。

    後長樂少府朱倀代為司徒,舉猶為吏。時孫程等坐懷表上殿爭功,帝怒,

    悉徙封遠縣,敕洛陽令促期發遣。舉說朱倀曰︰“朝廷在西鐘下時,非孫程等豈

    立?雖韓、彭、吳、賈之功,何以加諸!今忘其大德,錄其小過,如道路夭折,

    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怒,二尚書已奏其事,

    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于今時竭忠報國,

    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祿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

    舉言不足采,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

    舉後舉茂才,為平丘令。上書言當世得失,辭甚切正。尚書郭虔、應賀等見

    之嘆息,共上疏稱舉忠直,欲帝置章御坐,以為規誡。

    舉稍遷並州刺史。太原一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

    咸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老小不堪,歲多死

    者。舉既到州,乃作吊書以置子推之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

    以宣示愚民,使還溫食。于是眾惑稍解,風俗頗革。

    轉冀州刺史。陽嘉三年,司隸校尉左雄薦舉,征拜尚書。舉與僕射黃瓊同心

    輔政,名重朝廷,左右憚之。是歲河南、三輔大旱,五谷災傷,天子親自露坐德

    陽殿東廂請雨,又下司隸、河南禱祀河神、名山、大澤。詔書以舉才學優深,特

    下策問曰︰“朕以不德,仰承三統,夙興夜寐,思協大中。頃年以來,旱災屢應,

    稼穡焦枯,民食困乏。五品不訓,王澤未流,群司素餐,據非其位。審所貶黜,

    變復之征,厥效何由?分別具對,勿有所諱。”舉對曰︰

    臣聞《易》稱“天尊地卑,乾坤以定”。二儀交構,乃生萬物,萬物之中,

    以人為貴。故聖人養之以君,成之以化,順四節之宜,適陰陽之和,便男女婚娶

    不過其時。包之以仁恩,導之以德教,示之以災異,訓之以嘉祥。此先聖承乾養

    物之始也。夫陰陽閉隔,則二氣否塞;二氣否塞,則人物不昌;人物不昌,則風

    雨不時;風雨不時,則水旱成災。陛下處唐、虞之位,未行堯、舜之政,近廢文

    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內積怨女,外有曠夫。今皇嗣不興,東宮未

    立,傷和逆理,斷絕人倫之所致也。非但陛下行此而已,豎宦之人,亦復虛以形

    勢,威侮良家,取女閉之,至有白首歿無配偶,逆于天心。昔武王入殷,出傾宮

    之女;成湯遭災,以六事克已;魯僖遇旱,而自責祈雨;皆以精誠,轉禍為福。

    自枯旱以來,彌歷年歲,未聞陛下改過之效,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又

    下州郡祈神致請。昔齊有大旱,景公欲祀河伯,晏子諫曰︰“不可。夫河伯以水

    為城國,魯鱉為民庶。水盡魚枯,豈不欲雨?自是不能致也。”陛下所行,但務

    其華,不尋其實,猶緣木求魚,卻行求前。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後宮不

    御之女,理天下冤枉之獄,除太官重膳之費。夫五品不訓,責在司徒,有非其位,

    宜急黜斥。臣自藩外擢典納言,學薄智淺,不足以對。《易傳》曰︰“陽感天,

    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

    因召見舉及尚書令成翊世、僕射黃瓊,問以得失。舉等並對以為宜慎官人,

    去斥貪污,離遠佞邪,循文帝之儉,尊孝明之教,則時雨必應。帝曰︰“百官貪

    污佞邪者為誰乎?”舉獨對曰︰“臣從下州,超備機密,不足以別群臣。然公卿

    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諛苟容者,佞邪也。司徒視事六年,未聞有忠言異

    謀,愚心在此。”其後以事免司徒劉崎,遷舉司隸校尉。

    永和元年,災異數見,省內惡之。詔召公、卿、中二千石、尚書詣顯親殿,

    問曰︰“言事者多雲,昔周公攝天子事,及薨,成王欲以公禮葬之,天為動變。

    及更葬以天子之禮,即有反風之應。北鄉侯親為天子而葬以王禮,故數有災異,

    宜加尊謚,列于昭穆。”群臣議者多謂宜如詔旨,舉獨對曰︰“昔周公有請命之

    應,隆太平之功,故皇天動威,以章聖德。北鄉侯本非正統,奸臣所立,立不逾

    歲,年號未改,皇天不,大命夭昏。《春秋》王子猛不稱崩,魯子野不書葬。

    今北鄉侯無它功德,以王禮葬之,于事已崇,不宜稱謚。災眚之來,弗由此也。”

    于是司徒黃尚、太常桓焉等七十人同舉議,帝從之。尚字伯河,南郡人也,少歷

    顯位,亦以政事稱。

    舉出為蜀郡太守,坐事免。大將軍梁商表為從事中郎,甚敬重焉。六年三月

    上已日,商大會賓客,宴于洛水,舉時稱疾不往。商與親昵酣飲極歡,及酒闌倡

    罷,繼以《Ε露》之歌,坐中聞者,皆為掩涕。太僕張種時亦在焉,會還,以事

    告舉。舉嘆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商至秋果薨。商疾

    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對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從事中郎周舉,清

    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時,連有災異,帝思商言,召舉于顯親殿,問以變眚。舉對曰︰“陛下初立,

    遵修舊典,興化致政,遠近肅然。頃年以來,稍違于前,朝多寵幸,祿不序德。

    觀天察人,準今方古,誠可危懼。《書》曰︰‘c恆D若。’夫c差無度,則言

    不從而下不正;陽無以制,則上擾下竭。宜密嚴敕州郡,察強宗大奸,以時禽討。”

    其後江淮猾賊周生、徐鳳等處處並起,如舉所陳。

    時,詔遣八使巡行風俗,皆選素有威名者,乃拜舉為侍中,與侍中杜喬、守

    光祿大夫周栩、前青州刺史馮羨、尚書欒巴、侍御史張綱、兗州刺史郭遵、太尉

    長史劉班,並守光祿大夫,分行天下。其刺史、二千石有臧罪顯明者,驛馬上之;

    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其有清忠惠利,為百姓所安,宜表異者,皆以狀上。于是

    八使同時俱拜,天下號曰︰“八俊”。舉于是劾奏貪猾,表薦公清,朝廷稱之。

    遷河內太守,征為大鴻臚。

    及梁太後臨朝,詔以殤帝幼崩,廟次宜在順帝下。太常馬訪奏宜如詔書,諫

    議大夫呂勃以為應依昭穆之序,先殤帝,後順帝。詔下公卿。舉議曰︰“《春秋》

    魯閔公無子,庶兄僖公代立,其子文公遂躋僖于閔上。孔子譏之,書曰︰‘有事

    于太廟,躋僖公。’《傳》曰︰‘逆祀也。’及定公正其序,經曰‘從祀先公’,

    為萬世法也。今殤帝在先,于秩為父,順帝在後,于親為子,先後之義不可改,

    昭穆之序不可亂。呂勃議是也。”太後下詔從之。遷光祿勛,會遭母憂去職,後

    拜光祿大夫。

    建和三年卒。朝廷以舉清公亮直,方欲以為宰相,深痛惜之。乃詔先光祿勛、

    汝南太守曰︰“昔在前世,求賢如渴,封墓軾閭,以光賢哲。故公叔見誄,翁歸

    蒙述,所以昭忠厲俗,作範後昆。故光祿大夫周舉,性侔夷、魚,忠逾隨、管,

    前授牧守,及還納言,出入京輦,有欽哉之績,在禁闈有密靜之風。予錄乃勛,

    用登九列。方欲式序百官,亮協三事,不永夙終,用乖遠圖。朝廷愍悼,良為愴

    然。《詩》不雲乎︰‘肇敏戎功,用錫爾祉。’其令將大夫以下到喪發日復會吊。

    加賜錢十萬,以旌委蛇素絲之節焉。”子勰。

    勰字巨勝,少尚玄虛,以父任為郎,自免歸家。父故吏河南召夔為郡將,卑

    身降禮,致敬于勰。勰恥交報之,因杜門自絕。後太太守舉孝廉,復以疾去。時

    梁冀貴盛,被其征命者,莫敢不應,唯勰前後三闢,竟不能屈。後舉賢良方正,

    不應。又公車征,玄備禮,固辭廢疾。常隱處竄身,慕老聃清靜,杜絕人事,

    巷生荊棘,十有余歲。至延熹二年,乃開門延賓,游談宴樂,及秋而梁冀誅,年

    終而勰卒,時年五十。蔡邕以為知命。自勰曾祖父揚至勰孫恂,六世一身,皆知

    名雲。

    黃瓊字世英,江夏安陸人,魏郡太守香之子也。香在《文苑傳》。瓊初以父

    任為太子舍人,辭病不就。遭父憂,服闋,五府俱闢,連年不應。

    永建中,公卿多薦瓊者,于是與會稽賀純、廣漢楊厚俱公車征。瓊至綸氏,

    稱疾不進。有司劾不敬,詔下縣以禮慰遣,遂不得已。先是,征聘處士多不稱望,

    李固素慕于瓊,乃以書逆遺之曰︰

    聞已度伊、洛,近在萬歲亭,豈即事有漸,將順王命乎?蓋君子謂伯夷隘,

    柳下惠不恭,故傳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蓋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遂欲枕

    山棲谷,擬亦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

    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志士終無時矣。常聞語曰︰“ii者易缺,

    者易污。”《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

    被征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無缺。而毀謗布流,

    應時折減者,豈非觀听望深,聲名太盛乎?自頃征聘之士,胡元安、薛孟嘗、朱

    仲昭、顧季鴻等,其功業皆無所采,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

    謨,令眾人嘆服,一雪此言耳。

    瓊至,即拜議郎,稍遷尚書僕射。

    初,瓊隨父在台閣,習見故事。及後居職,達練官曹,爭議朝堂,莫能抗奪。

    時連有災異,瓊上疏順帝曰︰“間者以來,卦位錯謬,寒燠相干,蒙氣數興,日

    暗月散。原之天意,殆不虛然。陛下宜開石室,案《河》、《洛》,外命史官,

    悉條上永建以前至漢初災異,與永建以後訖于今日,孰為多少。又使近臣儒者參

    考政事,數見公卿,察問得失。諸無功德者,宜皆斥黜。臣前頗陳災眚,並薦光

    祿大夫樊英、太中大夫薛包及會稽賀純、廣漢楊厚,未蒙御省。伏見處士巴郡黃

    錯、漢陽任棠,年皆耆耋,有作者七人之志。宜更見引致,助崇大化。”于是有

    詔公車征錯等。

    三年,大旱。瓊復上疏曰︰“昔魯僖遇旱,以六事自讓,躬節儉,閉女謁,

    放讒佞者十三人,誅稅民受貨者九人,退舍南郊,天立大雨。今亦宜顧省政事,

    有所損闕,務存質儉,以易民听。尚方御府,息除煩費。明敕近臣,使遵法度,

    如有不移,示以好惡。數見公卿,引納儒士,訪以政化,使陳得失。又囚徒尚積,

    多致死亡,亦足以感傷和氣,招降災旱。若改敝從善,擇用嘉謀,則災消福至矣。”

    書奏,引見德陽殿,使中常侍以瓊奏書屬主者施行。

    自帝即位以後,不行籍田之禮。瓊以國之大典不宜久廢,上疏奏

    自古聖帝哲王,莫不敬恭明祀,增致福祥,故必躬郊廟之禮,親籍田之勤,

    以先群萌,率勸農功。昔周宣王不籍千畝,虢文公以為大譏,卒有姜戎之難,終

    損中興之名。竊見陛下遵稽古之鴻業,體虔肅以應天,順時奉元,懷柔百神,朝

    夕觸塵埃于道路,晝暮聆庶政以恤人。雖《詩》詠成湯之不怠遑,《書》美文王

    之不暇食,誠不能加。今廟祀適闋,而祈谷潔齋之事,近在明日。臣恐左右之心,

    不欲屢動聖躬,以為親耕之禮,可得而廢。臣聞先王制典,籍田有日,司徒咸戒,

    司空除壇。先時五日,有協風之應,王即齋官,饗醴載耒,誠重之也。自癸已以

    來,仍西北風,甘澤不集,寒涼尚結。迎春東郊,既不躬親,先農之禮,所宜自

    勉,以逆和氣,以致時風。《易》曰︰“君子自強不息。”斯其道也。

    書奏,帝從之。

    頃之,遷尚書令。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專用儒學文吏,于取士之義,

    猶有所遺,乃奏增孝悌及能從政者為四科,事竟施行。又雄前議舉吏先試之于公

    府,又覆之于端門,後尚書張盛奏除此科。瓊復上言︰“覆試之作,將以澄洗清

    濁,覆實虛濫,不宜改革。”帝乃止。出為魏郡太守,稍遷太常。和平中,以選

    入侍講禁中。

    元嘉元年,遷司空。桓帝欲褒崇大將軍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

    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咸稱冀之勛德,其制度

    齎賞,以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瓊獨建議曰︰“冀前以親迎之勞,

    增邑三千,又其子胤亦加封賞。昔周公輔相成王,制禮作樂,化致太平,是以大

    啟土宇,開地七百。今諸侯以戶邑為制,不以里數為限。蕭何識高祖于泗水,霍

    光定傾危以興國,皆益戶增封,以顯其功。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賞賜之差,

    同于霍光,使天下知賞必當功,爵不越德。”朝廷從之。冀意以為恨。會以地動

    策免。復為太僕。

    永興元年,遷司徒,轉太尉。梁冀前後所托闢召,一無所用。雖有善人而為

    冀所飾舉者,亦不加命。延熹元年,以日食免。復為大司農。明年,梁冀被誅,

    太尉胡廣、司徒韓、司空孫朗皆坐阿附免廢,復拜瓊為太尉。以師傅之恩,

    而不阿梁氏,乃封為鄉侯,邑千戶。瓊辭疾讓封六七上,言旨懇惻,乃許之。

    梁冀既誅,瓊首居公位,舉奏州郡素行貪污至死徙者十余人,海內由是翕然望之。

    尋而五侯擅權,傾動內外,自度力不能匡,乃稱疾不起。四年,以寇賊免。其年

    復為司空。秋,以地震免。

    七年,疾篤,上疏諫曰;

    臣聞天者務剛其氣,君者務強其政。是以王者處高自持,不可不安;履危任

    力,不可不據。夫自持不安則顛,任力不據則危。故聖人升高據上,則以德義為

    首;涉危蹈傾,則以賢者為力。唐堯以德化為寇冕,以稷、契為筋力。高而益崇,

    動而愈據,此先聖所以長守萬國,保其社稷者也。昔高皇帝應天順民,奮劍而王,

    埽除秦、項,革命創制,降德流祚。至于哀、平,而帝道不綱,秕政日亂,遂使

    奸佞擅朝,外戚專恣。所寇不以仁義為冕,所蹈不以賢佐為力,終至顛蹶,滅絕

    漢祚。天絕陵弛,民鬼慘愴,賴皇乾眷命,炎德復輝。光武以聖武天挺,繼統

    興業,創基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擢賢于眾愚之中,畫功于無形之世。崇禮

    義于交爭,循道化于亂離。是自歷高而不傾,任力危而不跌,興復洪祚,開建中

    興,光被八極,垂名無窮。至于中葉,盛業漸衰。陛下初從藩國,爰升帝位,天

    下拭目,謂見太平。而即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重封累積,

    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選,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寶,殷滿其室,富

    擬王府,勢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

    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為聾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喬,忠以直言,德以輔政,

    念國妄身,隕歿為報,而坐陳國議,遂見殘滅。賢愚切痛,海內傷懼。又前白馬

    令李雲,指言宦官罪穢宜誅,皆因眾人之心,以救積薪之敝。弘農杜眾,知雲所

    言宜行,懼雲以忠獲罪,故上書陳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國家,庶雲獲免。

    而雲既不辜,眾又並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結,故朝野之人,以忠為諱。昔趙殺

    鳴犢,孔子臨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則鳳皇不翔;刳牲夭胎,則麒麟不臻。誠物

    類相感,理使其然。尚書周永,昔為沛令,素事梁冀,幸其威勢,坐事當罪,越

    拜令職。見冀將衰,乃陽毀示忠,遂因奸計,亦取侯封。又黃門協邪,群輩相黨,

    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奸軌。臨冀當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

    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澄,審別真偽,復興忠臣並時顯封,使朱紫共色,粉墨雜

    蹂,所謂抵金玉于沙礫,碎璧于泥涂。四方聞之,莫不憤嘆。昔曾子大孝,慈

    母投杼;伯奇至賢,終于流放。夫讒諛所舉,無高而不可升;阿黨相抑,無深而

    不可論。可不察歟?臣至頑駑,世荷國恩,身輕位重,勤不補過,然懼于永歿,

    負釁益深。敢以垂絕之日,陳不諱之言,庶有萬分,無恨三泉。

    其年卒,時年七十九。贈車騎將軍,謚曰忠侯。孫琬。

    琬字子琰。少失父。早而辯慧。祖父瓊,初為魏郡太守,建和元年正月日食,

    京師不見而瓊以狀聞。太後詔問所食多少,瓊思其對而未知所況。琬年七歲,在

    傍,曰︰“何不言日食之余,如月之初?”瓊大驚,即以其言應詔,而深奇愛之。

    後瓊為司徒,琬以公孫拜童子郎,辭病不就,知名京師。時司空盛允有疾,瓊遣

    琬候問,會江夏上蠻賊事副府,允發書視畢,微戲琬曰︰“江夏大邦,而蠻多士

    少。”琬奉手對曰︰“蠻夷猾夏,責在司空。”因拂衣辭去,允甚奇之。

    稍遷五官中郎將。時陳蕃為光祿勛,深相敬待,數與議事。舊制,光祿舉三

    署郎,以高功久次才德尤異者為茂才四行。時權富子弟多以人事得舉,而貧約守

    志者以窮退見遺,京師為之謠曰︰“欲得不能,光祿茂才。”于是琬、蕃同心,

    顯用志士,平原劉醇、河東朱山、蜀郡殷參等並以才行蒙舉。蕃、琬遂為權富郎

    所見中傷,事下御史中丞王暢、侍御史刁韙。韙、暢素重蕃、琬,不舉其事,而

    左右復陷以朋黨,暢坐左轉議郎而免蕃官,琬、韙俱禁錮。

    韙字子榮,彭城人。後陳蕃被征,而言事者多訟韙,復拜議郎,遷尚書。在

    朝有鯁直節,出為魯、東海二郡相。性抗厲,有明略,所在稱神。常以法度自整,

    家人莫見容焉。

    琬被廢棄幾二十年。至光和末,大尉楊賜上書薦琬有撥亂之才,由是征拜議

    郎,擢為青州刺史,遷侍中。中平初,出為右扶風,征拜將作大芹、少府、太僕。

    又為豫州牧。時寇賊陸梁,州境雕殘,琬討擊平之,威聲大震。政績為天下表,

    封關內侯。

    及董卓秉政,以琬名臣,征為司徒,遷太僕,更封陽泉鄉侯。卓議遷都長安,

    琬與司徒楊彪同諫不從。琬退而駁議之曰︰“昔周公營洛邑以寧姬,光武卜東郡

    以隆漢,天之所啟,神之所安。大業既定,豈宜妄有遷動,以虧四海之望?”時

    人懼卓暴怒,琬必及害,固諫之。琬對曰︰“昔白公作亂于楚,屈廬冒刃而前;

    崔杼弒君于齊,晏嬰不懼其盟。吾雖不德,誠慕古人之節。”琬竟坐免。卓猶敬

    其名德舊族,不敢害。後與楊彪同拜光祿大夫,及徙西都,轉司隸校尉,與司徒

    王允同謀誅卓。及卓將李唷  Ъ瞥を玻 焓甄掠潰 蹦晡迨 br />
    論曰︰古者諸侯歲貢士,進賢受上賞,非賢貶爵士。升之司馬,辯論其才,

    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祿之。故王者得其人,進仕勸其行,經邦弘務,所由久

    矣。漢初詔舉賢良、方正,州郡察孝廉、秀才,斯亦貢士之方也。中興以後,復

    增敦樸、有道、賢能、直言、獨行、高節、質直、清白、敦厚之屬。榮路既廣,

    觖望難裁,自是竊名偽服,浸以流競。權門貴仕,請謁繁興。自左雄任事,限年

    試才,雖頗有不密,固亦因識時宜。而黃瓊、胡廣、張衡、崔瑗之徒,泥滯舊方,

    互相詭駁,循名者屈其短,算實者挺其效。故雄在尚書,天下不敢妄選,十余年

    間,稱為得人,斯亦效實之征乎?順帝始以童弱反政,而號令自出,知能任使,

    故士得用情,天下喁喁仰其風采。遂乃備玄玉帛,以聘南陽樊英,天子降寢殿,

    設壇席,尚書奉引,延問失得。急登賢之舉,虛降己之禮,于是處士鄙生,忘其

    拘儒,拂巾衽褐,以企旌車之招矣。至乃英能承風,俊V咸事,若李固、周舉之

    淵謨弘深,左雄、黃瓊之政事貞固,桓焉,楊厚以儒學進,崔瑗、馬融以文章顯,

    吳、甦章、種薄 鋨湍撩裰 幾桑 硬巍 葳冀 Z 旯媯 豕  硼┬樾br />
    以推士,張綱、杜喬直道以糾違,郎陰陽詳密,張衡機術特妙,東京之士,于

    茲盛焉。向使廟堂納其高謀,疆場宣其智力,帷幄容其謇辭,舉厝稟其成式,則

    武、宣之軌,豈其遠而?《詩》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可為恨哉!及孝

    桓之時,碩德繼興,陳蕃、楊秉處稱賢宰,皇甫、張、段出號名將,王暢、李膺

    彌縫袞闕,朱穆、劉陶獻替匡時,郭有道獎鑒人倫,陳仲弓弘道下邑。其余宏儒

    遠智,高心潔行,激揚風流者,不可勝言。而斯道莫振,文武陵隊,在朝者以正

    議嬰戮,謝事者以黨錮致災。往車雖折,而來軫方遒。所以傾而未顛,決而未潰,

    豈非仁人君子心力之為乎?嗚呼!

    贊曰︰雄作納言,古之八元。舉升以匯,越自下蕃。登朝理政,並紓災昏。

    瓊名夙知,累章國疵。琬亦早秀,位及志差。

    譯文︰

    左雄,字伯豪,是南陽郡涅陽人。

    安帝時被推舉為孝廉,稍後被遷升為冀州刺史。

    該州有很多勢家豪族,專愛拉關系走門路。

    左雄總是閉門不納,不跟他們交結往來。

    他奏請朝廷審理二千石這樣的貪猾大吏,也毫不回避與顧忌。

    丞建初年,朝廷以公交車征召他並任他為議郎。

    當時順帝剛剛登基,大臣們一個個懈怠不理政務,朝政出現很多缺漏與失誤。

    左雄好畿次進言,說話切中時弊。

    尚書僕射虞詞認為他有忠誠國事的品節,就上書推薦左雄,說︰“我看當今公卿以下的朝臣們,幾乎都是拱手沉默的人物,以建立私恩為賢能,以盡心國事為愚蠢,以至于互相提醒說︰‘人可不能做那種無瑕的白璧,馬馬虎虎會有後福。

    ,我看到議郎左雄多次密封上書進言,以至于稱引皇上您親身遭受的艱困,用來警醒人。

    他真有一副國家大臣正色直言的忠耿之節,有當年周公為成王盡心謀劃的風範。

    應當提拔他到有權進諫的職位上來,那一定會收到匡正國事輔佐陛下的效益。”于是就任命左雄為尚書,不久又遷任尚書令。

    左雄上書陳述政見說︰我認為安定遠方與敦睦內地的根本,在于使百姓清靜無擾,使百姓清靜安寧的根本措施就在于任用賢才,而任用賢才的原則就在于有賞有罰有升有降。

    因此皋陶回答大禹的咨詢是貴在知人善用,所謂“安定民生就是最大的恩德,老百姓將永遠思念他。”在全國分封諸侯,讓他們直接管理百姓,老百姓因而和睦親愛,禮讓之風也就發揚起來了。

    所以《詩經》中說︰“瞧那烏雲翻滾著,大雨就來臨了。

    大雨灌足了侯伯們的公田,隨著也澆灌到我們的私田。”及至昏贖的周幽王、厲王在位,自己不當權理政,卻讓褒姒遺樣的妖女用權,七個奸徒結黨謀私,賢愚顛倒,黑白亨昆淆,高山為谷,深谷為陵。

    所以那時的民歌唱到︰“天下役一處清平政治,因為沒有好官員在職。”又說︰“可憐呵現在這些人,為什麼見人就掉轉頭!”那是說人們害怕官吏如虺蜴啊!周王室倒台之後,六國諸侯被秦國並吞,焚書坑儒,廢棄分封制,在全國另設郡縣。

    縣設縣令和長吏,郡設郡守加都尉,鄉里基層又設什長伍長,把老百姓當牲畜一樣編管起來。

    我們大漢王朝興起了,接受天命統治天下,雖說未能全面恢復西周禮制,總還是認真選用政府吏員,廢除苛賦拯救危困,寬松行政以濟危難,依百姓的實際和心願去安撫訓導他們。

    這樣到了文、景之時,天下便安寧富足了。

    這實在是由于實行了寬松和平與民休息的好政策,又認真選拔任用賢良的緣故呵。

    承續到漠宣帝,他生長于困苦受難之家,深知世間實情,明白時政得失。

    州郡官長他都一一引見,親自考察其言行,信賞必罰。

    宣帝曾感慨地說︰“老百姓之所以能安居樂業心無冤苦,就因為政治清平而官吏賢良啊。

    跟我共享這清平安樂的時代的,也就是遣批稱職的地方官了。”宣帝認為官員動輒調換,那麼民生就不安定;官員長期在職在位,那麼老百姓就會服從其教化與管理。

    對那些卓有政績的官員,總足親自寫表彰信給以慰勉,增加其薪俸爵級,有的人一直升到關內侯。

    朝廷公卿缺位時,就從中挑選依次任用。

    所以做到了官吏稱職而百姓安居。

    整個漠代的稱職好官員,就數宣帝時期為最盛了。

    所以宣帝能夠引來祥瑞從而建立中興漠室的巨大功業啊。

    從大漢建國到現在,已是三百多年了。

    政風民俗一天天敗壞下來,各種奸巧詭詐都滋生出來,下級官吏巧飾其偽,上級大員肆行其威。

    主管一個小小郡縣,今天不知明天是否在位,各自便懷著得過且遇之心,誰也不作長久打算。

    自認為殺害無辜是威風,巧取豪奪是能人,把守紀安民看作是無能,把奉法盡職說成是僵化。

    遭受刑懲,只因小小糾紛;被殺被砍,只因一時的喜怒無常。

    把老百姓看成仇敵,榨取如同豺狼虎豹。

    監司們相望于道,簡直是 疽毒瘤。

    他們見犯法不舉報,知罪惡不查察,到亭傳里一坐就算視察了地方政情民情,卻限期在十天半月內大見成效。

    他們表彰的其實德行不好,他們論功請賞根本沒有事績依據,浮夸吹牛者受表揚,守分報實者遭詆毀。

    有人因獲罪潛藏隱居卻騙得‘高士’之名。

    有人因善于察顏觀色而名聲速播。

    州刺史們也不去復查核實,就憑這虛名假譽爭相推選,給以越級升遷任用而超越尋常。

    甚或有人負案待審,卻逃亡拒捕不伏罪。

    一逢赦令即大行賄賂,就又被洗刷成清白良民了。

    黑白不分,清濁混同,以至于奸猾狂徒比比皆是,他們說來就來,說退就退,任職去官,隨便得如同流水一般。

    麗官府缺員卻又動輒數十上百。

    那些鄉官部吏們,職務低賤薪水很少,其車馬衣糧,全取自百姓。

    廉潔的夠用夠花就行,貪婪的就要發家致富了。

    各種專項調撥、特殊開支,一起又一起名目繁多。

    送往迎來,煩擾不絕,破壞了政風傷害了百姓。

    當今天下尚未和順安寧,天災人禍不得消停,其禍根就在于此!現在佩墨綬的大吏,就是古代的侯伯,他們受命于朝廷,其職守待遇國家有明確規定,卻等同于尋常百姓,不執行朝廷命令,逃避國家義務和職責。

    逭絕不是倡明法制嚴肅政紀所應為的,更不足以養育民眾焉民興利。

    我認為,凡郡守國相地方長官,從政服職能安民立政有明顯成效的,可以直接進行職務獎賞增加薪俸,但不要很快調動,不是父母去世必需離職者不許非法離任缺職。

    那不服從政紀國法的,就終身監禁;即使逢上全國大赦,也不讓他任職。

    倘若被劾奏需追究法律責任而逃跑不伏法者,就流放他的全家族到邊遠地方去,這樣來懲治效尤者。

    鄉里直接管理百姓的吏役,都任用讀書人能辦事的,寬免其勞役地租人頭稅,增加其薪俸收入,服務期滿,州縣根據實際能力依次選用。

    這樣辦了,私人作威作福之門就堵住了,虛偽浮夸巧詐蒙騙的名目也就消失了,送舊迎新的煩擾就沒有了,橫征暴斂的借口也就失去了。

    依法行事的官吏能夠放心地成就其政績,而老百姓也能夠安居樂業。

    皇上就能追蹤文帝、宣帝使大漢實現中興的道路,使自己的光輝事業永垂史冊,流芳百世。

    順帝被左雄的建議打動了,下令有關部門研討實施辦法,查察所說弊端是否屬實。

    左雄所說的一切,都切中時弊,切實可行,然而朝廷弄權執法的正是那幫宦官近臣,左雄的建議到底還是沒有被采納。

    此後,大官小吏替換頻繁任免隨心,縣令鄉長隨時調換,弄得各地迎新送舊疲于奔命。

    而有的地方卻又缺官少員無人管事,無人從政,在選任事務繁重的職官時,甚至有被選者棄職逃亡的。

    永建三年,京師、漢陽都發生了強烈地震,水泉涌起。

    四年,司州、冀州又發生水災。

    左雄測算推排了這種種災異,認為肯定有人從下面發動犯上的陰謀,這有不祥的表征。

    就又上害建言︰“應該從內部秘密地加以防範,以備發生不測事件。”不久青州、冀州、楊州便盜賊連發,僅僅數年之間,海內便大亂起來。

    其後朝廷大赦天下,造反的人雖已經離散,但官府卻沒有防範措施。

    那些流寇余種不幾個月便又集聚起來了。

    左雄和僕射郭虔一起聯名上書,以為“天下造反者連年發生,死亡人口過半,一人犯法,往往舉家逃亡,全族離鄉。

    慮當及早采取措施,趁其勢力尚微弱時,布告天下允許有罪者及其宗族改悔。

    如能舉報其同黨者,允許將功折罪,免除刑懲。

    如能殺掉賊人,便公開地給予特殊獎賞。”建議交上去了,卻未被接受。

    左雄又上書言事︰”國家應崇尚儒學經術,要修繕好國家太學。”皇上采納了這意見。

    陽嘉元年,新的太學建成了,詔書要求明經之人增補焉太學弟子,學校增設甲乙科,各十名定額。

    將京師及郡國各地飽學有德之儒生六十歲以上者一百三十八人,都除授為郎,或舍人,或王國郎,表示優寵儒者。

    左雄又上書說︰“現在的郡國考選孝廉,等于古代的貢士。

    孝廉們出去就要治理百姓,協助朝廷宣揚風化。

    如果不學無術,那就無法任用了。

    孔子說‘四十歲的人不會拿不定主張了’,《禮記》里也有‘強仕’的說法。

    請下令自今以後,孝廉年齡不滿四十者,不得察舉為官,一律都先到郡府,諸生就考試其師承的一家之說,政府文吏就測試其應用文書的寫作,並送往政府機關去實習,在工作中察看其有無真才實學,這樣來識別特殊才能的人,培養好學上進的風尚。

    若有不依科令辦事而浮躁苟進者,要依法追究。

    若有特殊才德,自可不拘四十歲這一規定。”皇上听從了這一建議,向郡國頒下文件,要求照此辦理。

    第二年,就有一位廣陵籍的孝廉名徐淑的人,年紀不到四十,主持考選的台郎決定不了,就問他憑什麼參選。

    他回答說︰“詔令上明文規定,‘有如顏回、子奇之才干者,不拘歲數大小’,所以我們郡縣就把我推薦上來了。”台郎駁不倒他o左雄詰問他說︰“當年顏回能做到聞一知十,你這位秀才聞一能知幾呢?”徐淑答不上來,于是被遣送回原籍。

    當年濟陰太守胡廣等十幾人都因舉薦不當而被罷免,只有汝南的陳蕃、顯川的李膺、下邳的陳球等三十多人合格,被吸收為郎中。

    從此之後,郡國長官再也不敢任意推舉人了。

    直到永年間,察舉人才,都清平無濫,大都是合格人才。

    左雄又上奏征召海內名儒到太學任博士官,使公卿子弟入太學為諸生,其中有志氣、品行優秀者增加薪俸。

    還有汝南的謝廉、河南的趙建等人,都剛滿十二歲,都各自通讀了經書,左雄便奏請獲準吸收其為“童子郎”。

    于是背著書籍來求學的人,一個跟著一個聚集于京城。

    當初,順帝曾被廢為濟陰王,乳母宋娥和黃門孫程等曾經策劃立帝。

    皇帝因為宋娥從前有遣段事跡,就封她為山陽君,食邑五千戶。

    又加封大將軍梁商的兒子梁冀焉襄邑侯。

    于是左雄以密封形式上書說︰說起這裂土封侯的事,可是國家制度中的重大舉措。

    高皇帝有約︰非劉姓不封王,非有功不封侯。

    孝安皇帝封了江京、王聖等人,招致地震的災變。

    永建二年,封賞秘密謀劃擁立皇上的功勞,結果又招致日食的變故。

    據災異推衍政事的術士們都歸因于這不確當的封爵。

    而今青州饑荒空前,盜賊遍地,老百姓空乏貧困,向政府求貸活命。

    皇上辛辛苦苦替百姓操勞憂思,總以濟民為務。

    就應該遵依古法,寧靜無為不擾民,用以求得天心回轉,從而消除災異。

    實在不應該重新追記早已過去了的小恩小德,來虧損國家大局利益。

    皇上根本听不進這些忠言。

    左雄就又進諫說︰臣下听說帝王沒有不愛忠正而惡讒諛的,然而歷代的禍害,又沒有哪一個不是因為忠正而獲罪,讒諛而受寵幸的,其原因在于听忠言難,受諂媚易啊!要說這刑懲,是人人心中所極端厭惡的,而榮寵則是人人心中所祈求的。

    因此世風願忠者少而習諂者多。

    逭就使帝王總是听到說自己的好話,而很少能听到自己的過失,迷而不悟,直至危亡。

    我見到詔書說顧念阿母早年的恩德,決心特加優賞。

    案尚書省歷來辦理這類事的先例,沒有乳母受封爵邑的情況。

    只有先帝時其阿母王聖號野王君。

    王聖一手釀成廢立殘殺的慘劇,生時被天下人憎恨,恨不得人人咬她一口,死時海內百姓無不稱慶,認為少了一個禍害。

    桀、紂雖貴為天子,而奴僕都羞于跟他們作比,就因為他們不義無道;伯夷、叔齊低賤為普通百姓,而王侯們都爭相與之為伍,就因為他們有德行啊。

    如今阿母宋娥自身很儉樸,為下人作出了榜樣,百官也好,百姓也好,都敬重她願向她學習。

    卻讓她跟王聖那種人同一種封號,同樣的爵賞,我擔心會違背她平生的操守,喪失其固有的心願。

    我認為凡人之心,道理都是相通的,其所不安的緣故,吉今都是相同的。

    今百姓為王聖的事深深地引為警戒,十分擔心傾覆之禍的再起。

    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危如累卵,其警惕之意不離于心,恐懼之言不離于口。

    我請求按前次的建議辦︰每年以一千萬錢贈予阿母,這樣內可以盡恩愛之歡,外可以解萬民之驚異。

    至于梁冀封爵一事,並非機要緊急之務,應在災厄之後再來評議可否執行。

    正踫上又發生一次地震,緞氏山也崩坍了。

    災異迭起,左雄忍不住又一次上書陳述自己的意見︰先帝封野王君,漢陽便地震了;而今封賞山陽君而京城再次地震,專政掌權者是女性,其災害就特別大。

    我前後多次上書說明封爵太重要了。

    君王可以施舍錢財無償地發放給親近,但不能封官許願。

    應該收回阿母的爵號,來消解災異。

    而今梁冀已表態退還封賞,山陽君也該使自己的形象更為高大。

    左雄的言辭很急切,宋娥也擔心生事而一再推讓,但皇上總是戀戀不舍,終于頒詔封賞了二人。

    後來阿母竟以結交外人而喪失了爵位。

    這時大司農劉據因為職責上的事受到譴責,召他到尚書台來,傳呼的吏役催趕著他,選用鞭子抽打。

    左雄上言說︰“九卿大臣在朝中僅次于三公,同樣列焉國家大臣,行有佩玉節度,要走得安詳穩重;動依教議,舉手投足得合乎規矩。

    從明帝開始有對大臣進行毆打的懲罰,這都木合傳統典制。”皇上隨即改掉了這些做法,從此公卿們再也無人受毆打鞭笞了。

    自從左雄掌納言之職後,多方面得到匡正。

    每當他提出什麼主張,其章表奏議往往成為後來辦事的依據。

    升遷為司隸校尉。

    當初,左雄推薦周舉任尚書,周舉很稱職,人們都很滿意。

    及至左雄焉司隸校尉,又推舉原冀州刺史馮直為將帥,而馮直曾因貪污獲罪,周舉就以此來劾奏左雄。

    左雄高興地說︰“我曾在馮父手下干事又與馮直友好。

    而今宣光以此劾奏我,這是韓厥當年做過的義舉啊!”由此天下都欽佩他。

    第二年因犯法被免職,後來又恢復為尚書。

    永和三年去世。

    因舉字宣光,是汝南郡汝陽縣人,陳留太守周防的兒子。

    周防在《儒林傳》中有記載。

    周舉相貌丑陋身材又矮小,但知識豐富學問廣博,讀書人都追隨他。

    所以京城里流傳著一句話︰“五經縱橫周宣光。”是說他簡直把五經都讀熟用活了。

    延光四年被司徒李合召進府中任職。

    當時宦官孫程擁立了順帝,把間氏一門都殺了。

    議郎陳禪認為間太後對順帝沒有母子感情,應遷居到另外的宮館去,禁止她見到皇上。

    對此,群臣討論時都以為是確當的。

    周舉跟李合說︰“遇去鄭莊公母親姜氏要謀殺莊公,莊公發誓不到黃泉不見她;秦始皇怨恨母親行為有失檢點,長期隔絕她不許見面。

    後來二人受到穎考叔、茅焦的勸諫,依他們的意見恢復了母子關系。

    史書上稱贊這種做法。

    而今間氏諸人剛被殺死,太後又被關押起來,倘若憂愁悲恨而發生意釙,皇上又怎麼用‘孝’來號召于天下呢?如若听從了陳禪的話,後世將把責任歸到您司徒身上。

    應當秘密地上奏皇帝,勸其事奉太後,嚴肅地要求群臣,像以往一樣拜見皇太後,這樣來滿足上天的要求及民眾的心願。”李合就上書陳述了造番道理。

    次年正月,皇上在束宮正式見了太後,太後從此得以安全。

    後來長樂少府朱倀代替李合任司徒,周舉仍然是一名小吏。

    這時孫程等人因為揣著奏章上殿爭功,皇上發了怒,把這批人通通改封到邊遠的地方去,並下令洛陽令趕快趕走他們。

    周舉向朱倀進言說︰“皇上當初被廢時,要不是孫程等人怎能登基?雖韓信、彭越和昊漢、賈復之功也比不上呀!而今忘了他們的大功勛,記住他們小過失,萬一在路上死去了,皇帝就有殺害功臣的壞名聲。

    趁現在人還沒上路,應趕快上奏給以挽回。”朱倀說︰“而今皇上正在火頭上,兩位尚書都已發表了意見,如果我獨獨這麼講,肯定要遭到嚴厲責罰!”周舉說︰“您老人家已年過八十,位至三公,不在這時候盡忠報國,還吝惜生命安于尊榮,您還想期求什麼呢?祿位雖保全了,必將受到人們‘邪佞小人’的指責;若因進諫而獲罪,還能留下個忠貞的美名!假如您認為我的話不值得听,那我從此告辭。”朱倀這上表進諫,皇帝果然采納了。

    周舉後來以茂才被舉薦,拜任平丘令。

    上書談論時政得失,非常切當。

    尚書郭虔、應賀等見了之後為之贊嘆,一起上書稱揚周舉的忠正品節,要求皇帝將其奏章放在手邊,隨時引為鑒戒。

    周舉不久被遷升為並州刺史。

    太原一郡之內,古老的風俗認為賢士介子推是被燒死的,因而有寒食禁火的習俗。

    到了他死的這個月,都說是神靈不樂意用火,從此老百姓每年隆冬季節都有一個月寒食,誰也不敢生火做飯,老人小兒受不了,每年都要死許多人。

    周舉到州上任後,便寫了一通祭辭,送到介子推廟中,說是盛冬不生火,殘害了老百姓的生命,這不是賢人的本意。

    就拿這層道理來宣示于眾,使之恢復熟食。

    于是民眾的迷信有所破除,冬月寒食的習俗有了改變。

    不久改任為冀州刺史。

    陽嘉三年,司隸校鈄笮弁萍鮒芫  髡偎繕惺欏br />
    周舉與黃瓊兩人同心輔佐皇上治理國家,聲名不小,朝廷敬重,一般人甚至有些畏懼他倆。

    造一年河南、三輔大旱,五谷不登,天子親自露坐在德陽殿東廂房以求雨,又下詔要求司隸與河南尹去祭拜黃河神及名山、大澤之神。

    皇帝詔書中因為周舉學問高深,特地提出幾條有關時政得失的重要問題詢問周舉說︰“我缺乏修養與福德,但秉承天意能夠登位,因而日夜思慮操勞,總想讓政治走上清明的軌道。

    然而近幾年來,旱災常常發生,農作物都枯焦了,顆粒無收,民食困乏。

    美好民風的訓育役能展開,國家德政沒能給民眾帶來實利,各級官僚佔據著位置白吃俸祿不盡職。

    認真考察,真該貶黜他們。

    那麼扭轉天心改變災異的方略又在哪里呢?請逐條細細講來,不要有所顧忌。”周舉應對說︰《易經》上講“天尊而地卑,乾坤就這樣確定下來了”。

    日月交輝互動,這孕育出萬物。

    萬物之中,人是最寶貴的。

    所以聖人讓君主來養育百姓,用禮教來訓育百姓,順應一年四季的節令去行動,適應陰陽配合交感的規律去運作,使人間男女婚娶生育不失其時。

    用仁恩來護衛他,用德教來引導他,用災變來警示他,用嘉祥來鼓舞他,這便是古來聖賢秉承天道來長育萬物造福生民的開端了。

    要是陰陽隔離,那麼氣運就無法運行;氣運不行則人物不可能昌盛;人物不昌則不可能風調雨順;風雨不時那就會水旱成災了。

    皇上處在唐堯虜舜的位子上,卻沒有推行堯舜的政治;沒能實行孝文帝光武帝的方略,而是仿效亡秦的奢侈私欲,宮內聚集著無數怨女,社會上有許多娶不著老婆的男子。

    而今皇太子未立,束官也沒有人選,那是傷害了天地和氣違背了陰陽交感的原理招致的惡果啊!是不讓天下男女正常婚配完成人倫大任帶來的後果呀!不僅是皇上本人這樣做,連那些宦官小子也都仗勢來威逼侮辱良家女子,任意搶掠婦女禁閉在家中,以致頭發白了到死也配不上男人,這是在違背天心啊!歷史上周武王攻入殷都,當即釋放了紂王宮中禁閉的宮女們;商湯王遭到七年大旱,就從六個方面嚴肅約束自己;魯僖公遇到旱災,也是自我檢查自我責罰來求雨。

    他們都是用一片精誠來感天動地轉禍為福的。

    自從近幾年干旱以來,還沒見到皇上有改過的實際行動,是白白地煩勞自己去露宿去親冒風塵,這是無益又無效的。

    又命令州郡去祭祀山川神靈請求免災。

    當年齊國發生大旱,齊景公準備祭河伯,晏子批評說︰“不行。

    逭河伯就以河為家以水立國以魚鱉為子民,水盡魚枯,他哪有不想要雨的呢?只是他本身就役法召來雨啊!”而今皇帝所做的這一切,只圖表面熟閥,不求實際,這豈不是綠木求魚,倒行而求進麼?實在應該推誠心+革弊政,崇道德、變迷信、把皇官中未婚配的女子都放出去,給天下冤錯案統統平反,撤銷皇家廚房那些奢華的費用。

    至于仁義禮智等社會教育問題,那就追究司徒的責任;有那種尸位素餐不盡職守的官員應盡快罷免。

    我從地方上提拔進京任納言之職,有進言的責任,但學識淺薄,不足以應對策問。

    《易傳》上說︰“陽氣感天,不須一周天。”請皇上留神裁決審察。

    于是皇帝親自召見周舉及尚書令成翊世、僕射黃瓊,問行政得失。

    周舉等一致認為應該慎于用人,斥退貪髒之徒,遠離諂諛小人,依文帝節儉之風,興明帝重教之政,那麼天老爺自然會降下雨來。

    皇帝直接問道︰“那麼,朝中貪污邪佞之人是誰呢?”有周舉率直地回答說︰“我從地方上來,超升到機要位置上來,不足以甄別在朝大臣的優劣。

    不過,公卿大臣中屢屢進正言提批評建議者就是忠貞的;那些求迎合私欲,吹牛拍馬之徒便是小人。

    司徒在職六年了,役听說他有什麼忠言,做過什麼重要謀劃,這種人我看就是了。”其後,因事罷免了司徒劉崎,提拔周舉為司隸校尉。

    丞和元年,多次發生災變,朝中很是擔心,就下詔召來公、卿、中二千石大員及尚書等齊集于顯親殿,皇帝問道︰“有人講,歷史上周公曾代行天子之事,及至去世,周成王想按公侯出禮儀來為他送葬,結果出現了不正常的天象。

    于是改葬,用天子之禮,上天立刻就有應答。

    而今北鄉侯曾當過皇帝,卻是用侯王的禮儀安葬的,所以老是發生災變。

    我看應當改用天子之禮來葬他,加尊號,入祖廟。”群臣參加討論的都說是該照皇上意見辦,獨有周舉認為不妥,回答說︰“當年周公有請允許他代成王治理天下,創下了興隆周王室的不世之業,所以皇天上帝動天威出異象來彰顯他的偉大成就。

    北鄉侯本來就不是正統該繼位的人,是奸臣推上台的,在位不到一年就完了,年號都役來得及改,皇天土帝不保佑他,夭折了。

    《春秋》上王子猛去世就稱‘卒’不稱‘崩’,魯子野去世就稱‘卒’不提‘葬’。

    而今北鄉侯沒有什麼建樹,用王侯之禮葬他已經很尊重他了,不宜再加追謐。

    至于災異,不是由此招來的。”在這種情況下,司徒黃尚、太常桓焉等七十人都表態贊同周舉意見,皇帝也就采納了。

    黃尚,字伯河,是南郡人氏。

    年輕時就歷任要職,也是位能干有政績的人。

    周舉被調離京城出任蜀郡太守,因犯法被免職。

    大將軍梁商邀他入府任從事中郎,對他很敬重。

    永和六年三月上巳日,梁商大會賓客,在洛水之濱宴集,周舉當時說是有病沒有參加。

    梁商和親信知交們醉飲極樂,及至喝得太多,歌舞也停止之後,又唱起了送葬的《餞露歌》,在場的人都听得哭了。

    太僕張種也在場,回來後,因事順便提到這情景,周舉說︰“這叫作哀樂失時,不是該哭的地方。

    將要遭禍了吧?”梁商秋後果然死去。

    梁商病重時,皇上親自去看望他,問他有什麼話要留下來,回答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的從事中郎周舉,為人清正忠貞,可以給予重任啊。”因此遷任周舉為諫議大夫。

    當時接連發生災異,皇上記起了梁商臨終遺言,召周舉到顯親殿問他災異的事,周舉回答說︰“皇帝剛即位那時,遵遁國家傳統典章制度,政治教他都不錯,遠近各處都安寧。

    最近這些年,慢慢地忘了傳統,朝中多用小人,俸祿不按功績發給。

    看看天意,看看民心,拿今日情勢與古代興亡教訓比,這局勢是值得擔心了。

    《書經》上說︰‘君王行為稍有差錯上天就會有所警示。

    ’要是朝廷說話役個準,那就會言不從而下不正了;正氣不能發揮,那就使在上位者煩擾不休而在下位者耗盡精力。

    應當秘密地嚴令各州各郡,查察那強宗大姓的不法之徒,及時予以捕獲和討伐。”不久江淮一帶的奸滑之人周生、徐鳳等都紛紛造反,正如周舉所言。

    當時下詔派遣八位大臣充當朝廷使者到各地察看政情民風,隨從使選用平常享有威名的人才,提任周舉為侍中,和侍中杜喬、代理光祿大夫周栩、前青州刺史馮羨、尚書樂巴、侍御史張綱、充州刺史郭遵、太尉長史劉班一齊以代理光祿大夫的職餃分頭巡行各地。

    凡地方的刺史或享有二千石俸祿的大吏有罪責而案情明顯者,派驛馬遞送京師審判。

    縣令以下則立即收捕報送處治。

    發現有清正忠誠、惠民愛物之官吏,只要受到百姓肯定的人,凡應由政府表彰的就把情況匯報上來。

    這時八位使臣同時都就任了,天下號為“八俊”。

    周舉于是劾奏那些貪猾害民之吏,表薦那些清廉無私的志士仁人,朝廷肯定了他的做法。

    改任為河內太守,又召進京任大鴻臚。

    及至梁太後執政,下詔說殤帝年幼而死,在祖廟里的位置應放在順帝後面。

    太常馬訪回奏說就照詔書辦。

    諫議大夫呂勃認為依廟禮定規左昭右穆,讓殤帝在前而順帝在後。

    詔書下達公卿合議。

    周舉發表意見︰“《春秋》上記述了魯閔公無子,其異母兄僖公繼承。

    後來僖公兒子文公即位,把僖公排到閔公前面去了。

    孔子反感這樣做,寫道︰‘舉行祭奠活動在太廟裹,把僖公牌位供到前面去了。

    ’《左傳》解釋孔子的記載說︰‘這是譏諷不確當的祭禮。

    ’及至定公時,把位置改正過來了,孔子記錄說︰‘按順次祭祀先人。

    ’造就為後人作出了範例定下了規矩。

    而今殤帝在前,徒皇統位次上講是前輩;順帝在後,從家庭血統上講是兒子。

    這先後的大義是不容更改的,左昭右穆的順次是動不得的。

    呂勃的意思是對的。”梁太後便下令依他的意見辦。

    改任光祿勛,正遇上母親去世便離職守孝,後來又就任光祿大夫。

    璽帝建和三年周舉去世。

    朝廷因見周舉清正而耿直,正想用他為宰相,非常痛惜他的去世,下詔給光祿勛、汝南太守說︰“歷史上前代君主都求賢若渴,為死者封墓,向賢士致敬,這都是在顯揚賢哲啊。

    所以公叔文子享受到追謐的光榮,尹翁歸得到宣帝的大力表彰,都為著發揚光大忠貞的品節來引導世風,給後世作出好的榜樣。

    已故光祿大夫周舉,操守達到了伯夷、史魚的水平,忠正超過了隨會與管仲。

    他先是出任地方長官,後又回朝任納言之職,出入京師,有令人贊美的政績,在宮中議事有絕對保密不生事的作風,我記了他的功勛,提升他到九卿之列,正打算讓他帶領百官,協同辦理重大國務,誰料年壽不長,違背了我的長遠安排。

    朝廷追悼他的去世,實在叫人傷心。

    《詩經》中不是唱嗎︰‘富于政治敏感的您立了大功,天將給您降下福祉。

    ’現命令︰發喪之日,大夫以下都前去致哀,另加喪儀十萬錢,這樣來表彰他一輩子從容穩重清廉為公的高風亮節。”他的兒子叫周勰。

    周勰字巨勝,年輕時就崇尚玄虛之學。

    因父親的地位而入朝為郎,自己免職歸鄉。

    父親以前的部下河南召夔這時焉汝南郡郡將,特意謙敬地卑身降禮來對他致敬,他恥于應酬,就關起門來不與世人交際。

    後來郡守舉薦孝廉,他又借口有病離去。

    當時梁冀威勢很大,被他召請的,汝有誰敢不應從。

    惟有周勰前後三次召他進府任職,他竟然沒有屈服。

    後來朝廷又推舉他為賢良方正,他又不應。

    又派公交車來特聘他,準備了很高的禮儀,他堅決地推辭,說自己患有廢疾,不堪任用。

    常常隱身于少人姻之處,心中向往老莊的清靜自守,斷絕一切人事往來,門巷雜草叢生,荊棘遍地,這樣過了十多年,至延熹二年,大開家門,廣邀佳賓,游談宴樂,享盡人生。

    到秋季梁冀死去,年終周勰也死了,五十歲。

    蔡邕認為他是‘知命’之人。

    從周勰的曾祖父周揚到他的孫子周恂,六代單傳,都是知名人士。

    黃瓊字世英,江夏郡安陸縣人,魏郡太守黃香的兒子。

    黃香在《文苑傳》中有記載。

    黃瓊最初因父親的官位而為太子舍人,他以有病焉由沒有就任。

    父親去世,他守孝期滿,太尉等府連年召請他為吏,都沒有答應。

    順帝永建年問,公卿都向朝廷推薦他,于是和會稽郡的賀純、廣漢郡的楊厚一起都以公交車征召進京。

    黃瓊走到綸氏地方,又稱病不再前行,有關部門彈劾他對朝廷不敬,有詔書到縣讓寬慰他並予遣送,這不得已上路。

    這以前,朝廷特聘的處士多不稱所望。

    李固平日對黃瓊就很欽佩,這時便寫信迎接他說︰“听說你已經渡過伊水洛水來到了萬歲亭,是不是你很快就能任官服從王命呢?說來古君子有言︰伯夷太偏執,柳下惠太隨便,所以孟子書中講,要在‘不夷不惠,可否之間’為人。

    這可是聖賢處世立身所珍重的。

    倘若確實一輩子睡在深山住在深谷,追蹤上古的巢父、許由,這也就沒說的了;如果還有心參與政治救助百姓的話,現在正是時候。

    自古以來善政少而亂政多,清時少而濁時多,一定要等堯舜之君出世,那這對于志士來說恐怕就根本沒有機會了。

    曾听人們說︰‘高險者容易缺損,潔淨者容易玷污。

    ’《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近來有魯陽人樊某被朝廷征召,剛到任時,皇上特意鋪設了禮壇茵席,待若神明。

    雖說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表現,而言行舉止也沒有多少差錯,然而指責毀謗的話傳來傳去,聲名很快就消減低落下去。

    其原因豈不在于輿論對他寄托了太深太高的期望,平日聲名過高過盛的緣故嗎?從近來國家征聘的人士看,如胡元安、薛孟嘗、朱仲昭、顱季鴻等人,其功業都沒有什麼可稱道的,所以一般人就認為所謂處士純粹是一幫欺世盜名之徒。

    希望先生能發揮其遠大的志向,怍出令眾人嘆服的業績,為處士洗雪惡名!”黃瓊到京,當即任命為儀郎,稍後又改任尚書僕射。

    當初黃瓊跟隨父親在朝廷,了解朝廷活動的準則條例與做法,及至本人居位任職,對官府運作駕輕就熟;在集議爭論時,沒有人能夠駁倒改變他。

    當時連著出現災異,黃瓊便上書條陳政見說︰“近期以來,歲時不正,冷暖不時,陰氣蒙蒙,日月失輝。

    追想天意,大概不是無故如此。

    皇上該當打開石室,研讀《河圖》、《洛書》。

    同時命令史官整理史料,考查皇上登位以前直至漢初所有災異,與登位以來直到今年的災異情況,一一登錄上報,看到底哪個年代發生得多或少些,有什麼可鑒戒的。

    又讓近臣和儒生們結合時政提供咨詢,經常引見公卿共議得失、檢查正誤。

    那些沒有政見沒有德能的官僚一律罷免。

    我以前已經多次陳述災異,並推舉遇光祿大夫樊英、太中大夫薛包、以及會稽賀純、廣漢楊厚等人,未曾引起重視。

    我看處士巴郡的黃錯,漢陽的任棠,年歲都七、八十歲了,都是有名的隱逸高士,宜于引見,從而輔助國家實現治平理想。”于是下詔公交車征召黃錯等人。

    丞建三年,大旱,黃瓊又上書條陳政見說︰“當年魯僖公遇到了大旱災,就從六個方面自我檢查,躬行節儉,停止女樂,流放讒佞奸猾小人十三名,嚴懲苛捐雜稅擾民自肥者九人,自己宿于南郊而祭天,老天立時降下大雨。

    而今也應檢查政事,有所缺損,務必節儉樸實,一新世人耳目觀瞻。

    官庭朝廷一律停止那些不急之務、奢華之舉。

    明令近臣宦豎們,必需遵守法紀;如有不肯改悔者,就得給以應得的處罰。

    常常引見公卿大臣,接納儒生雅士,詢問政事,讓其直言得失利弊。

    另外,囚徒積存獄中不少,很多人死于獄中,這也干犯和氣,招致災變。

    倘能改弊從善,擇取好的建議,那麼就會災消而福至、安享太平了。”奏章上交後,皇帝在德陽殿接見了他,讓中常侍按黃瓊奏章所列事項責成有關方面切實做起來。

    順帝自即位以來,尚未行過古代帝王例行的親耕籍田之禮。

    黃瓊認為國家的重大禮儀活動不宜久廢,上書說明己見︰“白古聖明的帝王,誰都十分恭敬誠懇地進行祭祀活動,為國家增致幸福,所以必定親自舉行郊廟大典,親自舉行籍田儀式,從而表率百姓,勤于耕作種植。

    當年周宣王不肯行籍田之儀,虢文公提出尖銳批評,終于發生姜戎之難,損害了他中興周室的美名。

    我看到皇上能遵循傳統之大業,躬行虔誠嚴肅之政來答謝上蒼,順天時奉大德敬百神慎行止,朝夕奔走于煙塵之路,察看時政以安撫人民,即使是《詩經》中歌頌的商湯王沒有安閑之時,《書經》中稱道的周文王無暇進餐,也實在比不上皇上的勤苦。

    現今廟祭仍未舉行,而祈禱豐收的儀式就近在明天。

    我很擔心左右近臣的心里,不希望勞動大駕,認為親耕籍田這樣的典禮,是可以不進行的。

    我知道先王制度,籍田儀式確定之日,司徒負責警戒,司空負責清掃祭壇。

    提前五天,有協風之應,皇上就要住進齋宮,準備祭祀用酒,帶上耕田用具,實在是非常鄭重的事啊。

    從癸巳日以來,連著刮起西北風,時雨不降,寒氣不去。

    迎春于束郊的禮儀既沒有親自主持,籍耕的大典就應該自覺地從事。

    這能感動上天迎來和暖的春氣,能招來春雨春風。

    《易經》上說︰‘君子自強不息。

    ’這就是它所含蘊的道理。”奏本呈上後,皇上采納了這個建議。

    不久,改任尚書令。

    黃瓊認為以前左雄所建議實行的舉孝廉之法,專取儒學文吏,在國家取士用才方面還考慮不周,就上奏增設孝悌科及能從政者共四科,這事終于辦成了。

    又,左雄上回建議選中的孝廉先試用于公府,又復驗于端門,後來尚書張盛奏免此項。

    黃瓊又上書說︰“復核查驗的實行,是為了澄清被選拔者清濁,查實人才的虛實,這條措施不宜改革。”順帝就停止了現行做法。

    他被調出京城出任魏郡太守,不久改任太常。

    桓帝和平年問因中選入侍講禁中。

    桓帝元嘉元年,改任司空。

    皇上想大肆褒揚大將軍梁冀,使參與朝會的二千石以上大官會商頒賞禮儀。

    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人,都同聲稱揚梁冀的功勛,認為其儀制賞賜,均應仿照周公,給予山川、土田和城邑等等。

    黃瓊獨獨建議︰“梁冀蒔些日子因為有迎立皇上的大功勞,已經增加俸邑三千,同時他兒子梁胤也已加封。

    當年周公輔助成王,制禮作樂,治理國家獲得太平,因此天子讓他開國束魯,有地七百。

    現今封賞侯王以戶口為標準,不以里數來衡量。

    蕭何識高祖于泗水而追隨他成就大業,霍光定下大計使政權穩定于危難之秋,都是用增添戶口來表彰其功績的。

    梁冀可以和鄧禹相比,該給他四個邑的俸祿;賞賜的比例,類同霍光,使天下明白朝廷賞賜符合其樹,封爵不超越其功德。”皇上采納了他的話。

    梁冀引以為恨。

    正巧發生地震,下令免了黃瓊的官。

    後來又就任太僕。

    桓帝永興元年改任司徒,又轉為太尉。

    梁冀前後多次托他任用的人員,他一個都不錄用,即使有好人只要是梁冀所夸獎抬舉的,他也不肯任用。

    延熹元年,因日食免官,又任焉大司農。

    第二年,梁冀被誅,太尉胡廣、司徒韓演、司空孫朗都因為阿附梁冀而被罷官,又一次任命黃瓊為太尉。

    黃對皇帝有師傅之恩,又不肯阿附梁冀,于是封他為邡鄉侯,享千戶邑俸。

    黃瓊以疾病在身堅辭六七次,言語懇切動情,皇上便同意了。

    梁冀被殺後,黃瓊居于首相之位,于是上奏天下往常有貪污罪行的十余人,有的被判了死刑,有的被流放。

    海內人士從此寄希望于朝廷,真是人心所向。

    然而不久就出現宦官專權、王侯干政的局面,黃瓊自知無力抗衡,不能匡正,便稱病不上朝。

    永興四年,因農民造反而免職。

    當年又用為司空。

    秋天,因地震免官。

    延熹七年病重,上書桓帝進諫道︰臣下听說上天務求陽剛正氣,君主追求強固政權。

    所以王者處于高位而自持,不可不求安寧;履險乘危,任用強力,不可不求有所依仗。

    自持于不安則必然危亡,但憑強力而無依仗則必定傾覆。

    所以聖君登基在上,則以道德義理為首,處險歷危,則以賢能之士為力。

    堯帝就是以德化為先,用稷契為力量,所以能高而更高,動而更堅。

    這就是古聖人能夠長守邦國,安享太平的依據。

    當年高祖皇帝應夭順民,揮長劍而為帝王,掃平秦二世與楚霸王,創建大漢政權,奠定國家大法,其功業恩德一直流傳下來。

    到了哀帝、平帝年間,帝道淪落,弊政滋生,奸佞專權主政,外戚行威作福,不行仁義,不用賢良,終至顛覆,致漠室滅亡。

    天地崩毀;民生涂炭,賴皇天垂命,漢室有靈,光武帝憑其天生英武,再創大業,他創基于眉冰凝結之上,立足于荊棘叢生之基,擢用賢才于普通百姓之間,建定功勛于社會混亂之時,倡導禮義于紛爭之日,恢復道義于分崩離析之年,因此而登高不險,任力不危;振興宏業,光復漠室,威光照四海,美名傳無窮。

    到了中期,這大業便漸漸衰退下來。

    陛下初從地方藩國來到京城登上皇位之時,天下百姓都拭目而待認為會有太平時日。

    然而即位以來,並沒有好的政治,梁氏一族抓住大權,奸佞宦豎滿朝皆是,他們加封了又加封,兼職了還兼職,勢力足以傾動朝廷。

    現在卿大夫以至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珍玩異寶,充斥其家,富比王府,力傾天地。

    指責者必被族滅,依附者必享榮華;忠臣怕死而緊閉其口,百姓懼禍而不動其舌。

    這就使皇上閉目塞听,成了瞎子聾子。

    前太尉李固、杜喬,忠誠直言,德行輔佐。

    他們寧可為國亡身,舍己報國,卻因為議論政事得失而遭慘禍。

    全國上下賢愚共悼,海內傷痛。

    另外,先前有白馬令李雲,指言宦官之罪惡多端應該誅滅。

    他們皆因眾人之心焉救積薪之弊。

    弘農杜眾,知道李雲所言理宜實行,擔心他因忠招罪,所以上書為之辯明是非,甘願與李雲同日而死,這本來是想以此感悟當政,或許能寬免李雲。

    而李雲既無辜受刑,杜眾又不幸連坐,天下傷痛無以復加,怨結朝野,人人以忠焉諱。

    當年趙筒子殺了賢人嗚犢,孔子臨河長嘆,不渡而返。

    看那毀巢取卵,鳳凰就不飛翔;剖胎取子,麒麟因而不至。

    實在是物傷其類,理勢當然。

    尚書周永其人,過去當沛縣縣令,平日事奉梁冀,藉其威勢;因罪應予判罪,卻被越級提升。

    他見梁冀將敗,就表面指斥梁以示忠誠,于是得以封侯。

    又有黃門侍郎結黨為奸,互為羽翼,自從梁冀興盛以來,他們親密得如同骨肉,朝夕圖謀,一起行奸作惡。

    到梁冀將受嚴懲時,他們又無計可施,于是歷述梁氏罪過,來僥幸邀賞。

    皇上不加甄別,不去澄清真偽,分別忠奸,又讓他們和忠臣一起受封加賞享受榮名,使黑白同色,朱紫雜揉,真叫作置金玉于砂礫,碎玉璧于污泥了。

    天下見此,無不深痛。

    當年曾參是位大孝子,他的慈母卻因周圍的誤傳而改變對兒子的信任;伯奇十分孝順賢能,他父親卻因後母的讒言而流放了這位親兒。

    看來佞幸小人所推舉的人,什麼高官都能做到;朋黨奸徒所排擠的人,什麼深淵也得下沉。

    這能不認真審視嗎?臣下本性頑劣無能,世代蒙受國家大恩,身輕人微而位高責重,勤不足以補遇,惟擔心一死之後,負罪更深。

    敢在這生命垂危的時刻,列敘毫無忌諱的觀點。

    希望能補遇于萬一,也就無憾于九泉了。

    當年去世,享年七十九歲。

    贈車騎將軍之位,謐號忠侯。

    其孫黃琬。

    黃琬字子琰。

    年幼喪父。

    早年就聰明智慧。

    他的祖父黃瓊初任魏郡太守,建和元年正月發生了日食,京城看不到,黃瓊把情況上報。

    太後下詔詢問日食情狀,食去若干,黃瓊正考慮怎樣回答能具體形象地說明,黃琬七歲,正在一旁,說︰“何不就說日食所剩,就如新月一般?”黃瓊很驚奇,就拿這話回報了皇太後,而深深地喜愛這個小孫子。

    後來黃瓊任為司徒,黃琬因是其孫被授焉童子郎,他推辭說有病而不就職,京城的人都知其名。

    當時司空盛允有病,黃瓊派他去看望,正踫上江夏上報蠻賊情況的表章交到司空府來,盛允打開報告看後跟黃琰開了個小小玩笑,說︰“江夏是塊大地方,卻是蠻人多而士大夫少。”黃琬捧手,回答說︰“蠻夷沖犯華夏,責任在司空身上。”隨即拂袖而去。

    盛允很欣賞他的敏捷敢言。

    不久遷升為五官中郎將。

    當時陳蕃任光祿勛,對董琰十分敬佩,常與他一起議事。

    舊有的制庋︰光祿勛推舉朝廷三署的郎官,符合功高久于任所、才學和德行特剔優異等條件,方可入茂才四行之列。

    當時權勢富豪之家多以人事請托而入選,而清貧簡約守志不辱者總是因窮困而不能求進被關在門外,京師流傳一句諷刺這情況的民謠說︰“想找無能哪里去,光祿茂才有的是。”于是黃琬和陳蕃共下決心,公開地大張旗鼓地選用志士,平原的劉醇、河東的朱山、蜀郡的殷參等都因有德有才有行而被選中。

    陳蕃、黃琬二人因此遭到權勢富豪之家子弟的中傷,案子交到御史中丞王暢、侍御史刁建手中。

    刁膣、王暢二人平時就看重陳蕃、黃琬,沒有向上匯報此事,而左右近臣又捏造他們四人是朋黨。

    王暢因而降級為議郎,陳蕃丟官,黃琬、刁膣同時被禁鋼。

    刁建字子榮,彭城人。

    後來陳蕃被征召,而提建議者都為刁膣辯白,于是又被任為議郎,不久改任尚書。

    刁膣在朝有綆直敢言的品節。

    出京任魯郡與柬海郡二郡之相。

    個性翠猛,有膽有識,所到之處稱為神明。

    他平常就以法度自我整肅,家里人誰也見不到他懈怠放松的容色。

    黃琬被排斥差不多有二十年,直到靈帝光和末年,太尉楊賜上書推薦他有撥亂之才,這被征召焉議郎,提拔焉青州刺史,遷升為侍中。

    中平初年,出任右扶風,回京任將作大匠、少府、太僕。

    又出任豫州牧。

    那時天下大亂,造反者到處皆是,州境凋殘破敗,黃琬率軍討平寇賊,威名大振,政績為天下表率,封爵為關內侯。

    及至董卓當權,因黃琬是名臣,召回京任司徒,改任太尉,更封為陽泉鄉侯。

    董卓主張遷都長安,黃琬與司徒楊彪一起反對。

    黃琬退朝後作駁議說︰“當年周公營建洛邑從而安定了周王室,光武帝定都洛陽而中興了漢政權,遣是上天所開啟,是神靈所安居的處所。

    大業既定,怎麼能任意有遷移?虧損天下的期望呢?”時人恐懼董卓的凶暴,以為黃琬肯定要遇禍,堅決勸阻他進言。

    黃琬回答說︰“當年白公勝在楚作亂。

    屈廬迎著白刃上前諫止;崔杼在齊殺害了君主,晏子不懼其脅迫。

    我雖沒什麼德行,倒是傾慕古人的品節。”黃琬竟因此而罷官。

    董卓考慮到他出于有社會名望的家族,不敢加害。

    後來與楊彪同任光祿大夫,及至遷都長安,改任司隸校尉,跟司徒王允商量殺死董卓。

    及至董卓手下大將李催、郭汜發兵攻破長安,于是逮捕了黃琬投入監獄而死。

    當時他五十二歲。

    論曰︰古代諸侯每年向王室貢士,所進貢之士焉賢才則受獎賞,不是賢才即貶其爵級減其封地。

    所貢之士,送到司馬處,通過辯白論議考察其真才實學,論定之後給以官職,任官之後給以俸祿。

    所以君王能得其人,入仕任官者也自勉其行。

    經邦治世,盡心職責,這制度由來已久。

    漢建國之初下詔郡國舉賢良、方正,州郡地方察孝廉、秀才。

    這也是一種貢士的方法。

    光武中興之後,又增設了敦樸、有道、賢能、直言、獨行、高節、質直、清白、敦厚之類。

    求名求榮的路子既廣,人們的熱望也就難以裁奪了。

    從此欺世盜名行偽品虛者一天天增多且一批批爭進。

    權門豪族百計請托,貴戚名流千方鑽營,以至巧偽繁興。

    自從左雄主持其事,限定年齡,考試其才,雖制度未必嚴密,倒也是合乎時宜的措施。

    而黃瓊、胡廣、張衡、崔瑗等人,拘執于傳統舊方,互相攻訐詰難,講究名義者揭其短,追求實效者夸其功。

    而左雄在尚書任上時,天下不敢妄選妄進,十多年里,朝廷號稱得人,這應當說是左雄求實的效果。

    順帝當初以童蒙之年即位,號令自出而權不旁落,知能任使而士得其情,天下仰望其風采,期待著太平盛世的到來。

    于是就備好了玄縹玉帛,去特騁南陽處士樊英,天子親自下寢殿,設壇席,命令尚書引路,接見他詢問時政得失。

    朝廷急迫地舉用賢才,皇上謙敬地禮賢下士,于是處士也好,鄙夫也好,一個個忘其淺陋鄙狹,穿褐衣佩葛巾,企盼著國家的征召。

    而英杰才學之士承風而進,豪俊賢能之人在位供職,比如李固、周舉的智量宏深,左雄、黃瓊的政見堅定,桓焉、,楊厚以儒學進身,崔瑗、馬融以文章名世,昊佑、甦章、種焉、樂巴有親民治民的干才,龐參、虞謝具將帥之良謀,王龔、張皓能虛心待士、實心薦才,張綱、杜喬能正道直行、整肅吏治,郎顛則精通陰陽歷算,張衡則妙于機械原理︰京師洛陽真是人才濟濟啊。

    當年如果朝廷真的采納他們的政見政略,疆場邊防上也能充分發揮其勇武謀略,朝中官中容許其鰻直進言,興革舉措听從其法規,那麼再現武帝宣帝時的輝煌,有什麼遷遠的呢?《詩經》中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有始無終,實在讓人遺憾!到了桓帝時期,高才碩德不乏其人,陳蕃、楊秉坐鎮一方稱為賢能官長,皇甫、張、段出兵打仗是有名的大將;王暢、李膺為朝廷拾遺補缺,朱穆、劉陶為時政糾謬補偏,郭有道獎掖後進化育人才,陳仲弓身體力行弘揚大道。

    其余博學有智,志高行潔,激濁揚清風流名世之人不可勝舉。

    然而卻是大道衰頹、文武陵替,在朝當職者因正義直行而被殘害,閉門自守者因牽連而遭黨錮之禍。

    前車已折,來軌需開。

    國事至此,之所以仍能傾斜而未顛覆,決口而未潰堤,難道不是這些志士仁人心力之所為嗎!真讓人慨嘆呀!贊曰︰左雄的掌管納言,好似古代八位才德之士。

    周舉的因智升遷,擢拔自基層官吏。

    他們登朝理政,能紆解國家的災難與混亂。

    黃瓊美名世人早知,他常常能揭露時政得失。

    黃琬也是早慧而出名,爵位顯貴但志向未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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