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诗经 论魏源以关雎鹿鸣为刺纣王臆说不可信三家初无此义

类别:子部 作者:清·皮锡瑞 书名:经学通论

    魏源诗古微四始义例篇曰,二南及小雅,皆当殷之未季,文王与纣之时,谓谊兼讽刺则可,谓刺康王则不可,并诬三家以正风雅为康王时诗,尤大不可,盖吟咏性情以讽其上者,诗人之本谊也,以文王时讽论王室之诗,施之后王者,国史之旁谊,非诗人之本谊也,考关雎之为刺诗,鲁诗则见于史记汉书刘向扬雄张超之著述,韩诗则见于后汉书明帝之诏,杨赐之传,冯衍之赋,鹿鸣之为刺诗,则亦见于史记王符潜夫论蔡邕琴操之称引,其间有本义,有旁义,在善学者分别观之,三家既以关雎鹿鸣,与文王清庙同为正始,必非衰周之诗,韩序云,关雎刺时也,未尝言刺康王,则是思贤妃以佐君子,即为讽时之谊,但在文王国中为正风正雅者,在商纣国中视之,则为变风变雅,此关雎鹿鸣刺时之本谊也,在盛世歌之,为正风正雅者,在衰世歌之,即为变风变雅,此毕公刺康王之旁谊也,又曰,太史公读春秋历谱牒,废书而欢曰,师挚见之矣,纣为象箸而箕子唏,周道缺。自注周当为商,蒙上文师挚纣箕子而言之。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仁义陵迟,鹿鸣刺焉,四汉今古文说,皆谓师挚以商纣乐官而归周,韩诗外传曰,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言殷纣之余民也,故师挚作乐之始,甫闻关雎之乱,盖以关雎乐章,作于师挚洋洋盈耳之日,正靡靡溺音之时,大雅首文王,而往复于殷命之靡常,周颂首清庙,而肇于多士之骏奔,四始皆致意于殷周之际,岂独关雎鹿鸣而已乎,故曰,诗三百篇,皆仁圣贤人发愤之所为作也,挚而有别,即乐而不淫,寤寐反侧,即哀而不伤,锡瑞案以挚而有别为乐而不淫,寤寐反侧为哀而不伤,前人解关雎诗,皆如此说,而乐与哀属何人说,则无以质言之,三家诗并无以关雎属文王太姒之明文,焦氏易林云,关雎淑女,贤圣配偶,未尝云是文王太姒,即毛诗亦止云后妃之德也,未尝言后妃为何人,则以属文王太姒者,自是推论之辞,若质言之,动多窒碍,范处义云,作于文王之扣,追咏文王之事,斯为得之,魏源作诗古微,意在发明三家,而不知四始定自孔子,非自周公,关雎虽属刺诗,孔子不妨以为正风,取冠篇首,六经皆孔子手定,并非依傍前人,魏氏惟不知此义,故虽明引三家之说,而与三家相反对,三家明云周衰时作,魏云必非衰周之诗,三家明云是刺康王,魏云未尝言刺康王,且改其说,以为是刺纣王而美文王,试问魏所引鲁韩诗,有言及纣王一字者乎,魏谓前人诬三家以正风雅为康王诗,前人实未尝诬,而魏臆造三家以关雎为刺纣王之说,则诬甚矣,太史公明言周道缺,魏臆改周为商,牵引师挚纣箕子而并言之,案三家皆以关雎为识向为豫见,康王晏起,大臣见几,正与师挚审音箕子欢象箸相似,非以三事并合为一,至孔子云师挚之始,此师挚又非纣时之师挚,必是孔子同时之人,故闻其歌关雎而有洋洋盈耳之欢,若是商周时人,孔子安得闻之而欢之乎,必不可并合为一也,史记儒林传序周室衰而关雎作,正与周道缺关雎作一辙,如魏氏说,将并改周室之周字为商以就其说乎,刘向扬雄王充杨赐应劭张超,皆明云刺康王,如魏氏说亦将一概抹扌杀之乎,魏以毕公为赋诗非作诗,即宋薛士龙吕元钧之意,又强牵合师挚兴纣,造为刺纣美文之说,则又宋儒之所未言,不知解经是朴学,不得用巧思,解经须确凭,不得任臆说,魏诬三家而创新解,解关雎一诗即大误,恐其惑世,不得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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