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字卷之五 動字假借五之一

類別︰子部 作者︰清•馬建忠 書名︰馬氏文通

    動字既類,其用不紊,其為體也無方,名字、代字、靜字、狀字皆假借焉。

    有假公名、本名為動字者。

    左襄三十︰疑年,使之年。——「使之年」者,「使之自言其年」也。「年」名也,而假為外動。

    又昭元︰請皆卒,自我始。——「請皆卒」者,「請以車皆改為卒伍」也。「卒」字假為外動。

    又昭四︰其出入也時,食肉之祿,冰皆與焉。——「其出入也時」者,「冰之出入皆以定時」也。「時」字假為內動。

    又哀十一︰樹吾墓,可材也。吳其沼乎!——「樹」「材」「沼」三字皆名字也,假為動字。「樹」字假為外動字,「材」與「沼」二字皆假為受動字。

    又哀十六︰微二子者,楚不國矣。——「國」字假為受動。

    又定十︰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

    史記伯夷列傳︰左右欲兵之。——皆以「兵」字假為外動。

    又昭十九︰建可室矣。——「室」假為受動。

    又昭二十︰余始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鄙」者,「居于鄙」也,假為內動。

    又宣十二︰趙旃夜至于楚軍,席于軍門之外。——「席」者,「布席以待」也,假為內動。

    又昭十六︰日起請夫環,執政弗義,弗敢復也。——「弗義」者,「不以為義」也,假為外動。

    又襄四︰恃其讒慝詐慝而不德于民。——「不德」者,「不施德」也,「德」假為內動。

    又昭二十六︰有君子白須眉,甚口。——「甚口」者,「甚有口辯」也。「口」字假為內動,亦可視同靜字。

    又襄十四︰余不說初矣,余狐裘而羔袖。——「狐裘」「羔袖」四字,視同靜字,于義較順。

    公隱元︰齊人殺無知。何以不地?

    又︰何以不日?

    又︰何以不氏?

    又桓七︰曷為國之?——所引「地」「日」「氏」「國」諸字,皆假為外動字,所以「稱其地」,「記其日」,「記其氏」與「名其國」也。此公羊之特筆也。

    又隱四︰吾為子口隱矣。——「口隱」者,「探隱之口氣」也。「口」字假為外動字,與「甚口」之「口」字有殊。

    又成二︰使耕者東畝,是則土齊也。——「土」字假為外動。

    又莊十三︰曹子手劍而從之。——「手」字假為外動。

    b莊二十八︰其人衛,何也?以其人齊,不可不人衛也。——「人」字假為外動字。

    莊庚桑楚︰唯蟲能蟲,唯蟲能天。——「能蟲」「能天」者,「能順乎蟲與天之自然」也,假為內動。

    又知北游︰物物者與物無際,而物有際者,所謂物際者也。——「物物」者,「物成其物」也,第一「物」字解如「造」字。

    又庚桑楚︰子胡不相與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尸」與「社」「稷」皆假為外動。

    又外物︰且以韋氏之流觀今之世,夫孰能不波?——「不波」者,「不動」也,「波」字假為內動。

    齊策︰孟嘗君客我。

    史信陵君列傳︰公子乃自驕而功之。

    又魏其武安侯列傳︰有如兩宮螫將軍,則妻子毋類矣。

    又張陳列傳︰貫高等乃壁人柏人。

    又留侯世家︰父曰︰‘履我。’

    又項羽本紀︰馬童面之。

    漢朱雲傳︰小生乃欲相吏邪?

    又于定國傳︰學士咸聲焉。

    史屈原列傳︰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

    又刺客列傳︰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所引「客」「功」「螫」「壁」「面」「吏」「聲」「祖」「皮」諸名字,皆假為外動。

    韓薛君墓志銘︰君執弓,腰二矢,指一矢以興。

    又少尹李公墓志銘︰公主奪驛田,京兆尹符縣割畀之,公不與。

    又房公墓志銘︰王叔文用事,材公之為,舉以為容州經略使。——所引「腰」「指」「符」「材」諸名字,假為外動。韓文假借最多,原道之‘道其所道’,‘德其所德’,‘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諸句之「道」「德」「人」「火」「廬」各字皆是也。

    左哀七︰宋百牢我,魯不可以後宋。——「百牢」雙名,亦假為外動。

    公哀四︰其言歸乎楚何?子北宮子曰︰‘闢伯晉而京師楚也。’——「京師」亦雙名,同上。

    莊庚桑楚︰今以畏壘之細民,而竊竊然欲俎豆予于賢人之間,我其杓之人邪?

    b僖八︰言夫人必以其氏姓,言夫人而不以氏姓,非夫人也,立妾之辭也,非正也。夫人之,我可以不夫人之乎?夫人卒葬之,我可以不卒葬之乎?——「夫人」「卒」「葬」四字,用如外動,奇創。

    公僖三十三︰其謂之秦何?夷狄之也。

    韓原道︰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于中國則中國之。

    史魏其武安侯列傳︰何為首鼠兩端?

    又︰魏其武安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為御大夫。

    又︰及魏其侯失勢,亦欲依灌夫引繩批根生平慕之後棄之者。

    又貨殖列傳︰故齊冠帶衣履天下。

    又田單列傳︰王布衣也,義不北面于燕。——所引「俎豆」「夫人」「卒」「葬」「夷狄」「首鼠」「推轂」,皆雙名而假為外動。至「引繩批根」四字,及外動與其止詞,合之用如外動。而「冠帶衣履」四名,並之亦為外動。「北面」則一靜字一名字,合成而為內動。古人用字之神,有味哉,有味哉!

    孟滕下︰引而置之莊岳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齊」本名也,而假為動字。

    左定一︰爾欲吳王我乎?——「吳王」偶字本名,假為外動。

    莊德充符︰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與庸亦遠矣。——「王先生」三字名稱,假為外動,由是「堯舜其君」等句,所用之本名,皆此志也。

    有假代字為動字者。

    莊大宗師︰且也相與吾之耳矣,庸詎知吾所謂吾之乎?——「吾之」者,「各成為吾」也,「吾」代字也,而外動矣。

    又列御寇︰夫造物者之報人也,不報其人而報其人之天,彼故使彼。——「彼故使彼」者,猶雲「彼本有為墨之根氣,故使之成為墨耳」,第二「彼」代字也,視作「成彼」之解,則為受動矣。

    漢陳項傳贊︰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誰何」者,呼叱來者之「為誰為何」也。又雲「勢強則不必懼其為誰何而皆可誰何之也」。「誰」「何」本詢問代字,今用如外動矣。師古雲︰‘問之為誰,又雲何人,其義一也’。

    韓董府君墓志銘︰由我者吾,不我者天。——「不我」者,「不以我為我」也。「我」代字而用如外動也。

    有假靜字為動字者。

    禮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明」本靜字,而第一「明」字,注雲︰‘明,明之也。’「明之」者,使之明也,朱注用以解為外動也。

    又︰上老老上長長。

    孟子梁惠王上︰老吾老幼吾幼。

    又告上︰彼長而我長之彼白而我白之。——諸句,所有「老」「長」「幼」「白」諸字,本皆靜字,而諸句中第一「老」字「長」字「幼」字,與「長之」「白之」之「長」「白」兩字,則用如外動矣。

    左桓十三︰莫敖狃于蒲騷之役,將自用也,必小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小」本靜字,「小羅」則用如外動矣。此與

    孟子梁惠王下︰匠人斫而小之。——義異而法同。

    左昭十二︰齊君弱吾君,歸弗來矣。

    又哀十六︰其徒微之。]

    又襄二十六︰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國,寡君之貴全弟。’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戍,方城外之縣尹也。誰獲子?’

    又昭十三︰大福不再,取辱焉。

    又昭二十四︰寡君以為盟主之故,是以久子。

    又襄十九︰公曰︰‘在我而已,’遂東太子光。

    又成十三︰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我曰。

    b僖十︰國,子之國也,子何遲于為君?

    又僖二十二︰過而不改,又之,是謂之過。

    左昭二十六︰其御曰︰‘又之。’

    b僖四︰齊人者,齊侯也。其人之,何也?于是哆然外齊侯也,不正其國而執也。

    莊逍遙游︰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又大宗師︰彼近吾死而我不听。

    又秋水︰然則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

    又達生︰必盛卒徒而後敢出焉。

    墨子尚賢篇︰譬若欲眾其國之善射御之士者,必將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後國之善射御之士將可得而眾也。

    齊策︰臣竊度之,下戶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于遠縣,而臨淄之卒固以二十一萬矣。

    史魏其侯列傳︰叫此,上必多君有讓。

    又李斯列傳︰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

    漢趙充國傳︰時充生年七十余,上老之。

    史屈原列傳︰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

    漢賈誼傳︰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所引諸句,「弱」「微」「上」「下」「再」「久」「東」「二三」「遲」「又」「外」「正」「匹」「近」「大」「小」「盛」「眾」「三」「多」「少」「固」「老」「短」「十」諸字,本皆靜字,今皆假為外動字矣。

    有假狀字為動字者,無定例。惟狀字所以貌動字之容,用如動字,則止言其容,故以為內動字者為常。

    重言。

    孟盡下︰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兩言「使人昭昭,「昭昭」重言,本狀字也,今用如內動字,以貌起詞之容。夫然。

    孟子盡心下︰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其志EE然。

    又︰行何為踽踽涼涼。——諸重言,皆用如內動字矣。

    莊馬蹄︰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

    又在宥︰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

    又寓言︰而睢睢盱盱,而誰與居?

    史平原君列傳︰公等錄錄,所謂因人成事者也。

    韓重答張籍書︰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聞所為哉!

    又與孟東野書︰以吾心之思足下,知足下懸懸于吾也。

    又房公墓碣銘︰征拜虞部員外,在省籍籍。

    又祭十二郎文︰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諸句重言,皆假為個動,以貌起詞之容。

    其非重言者,亦有然矣。

    莊天道︰老子曰︰‘在容崖然,而目沖然,在顙然,而口闞然,而狀義然,似系馬而止也。——「崖」「沖」諸字,助以「然」字者,本狀字也,今假為內動矣。

    韓與柳中丞書︰洛汝襄荊許潁淮江為之騷然。

    後漢崔實傳︰海內肅[,天下密如。——「密如」本狀字上,「如」與「然」字同功,今假為內動。

    至論語泰伯︰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句中「乎」字與前文「然」字「如」字同一用法,皆以助狀字也。而「巍巍乎」「煥乎」今皆假為內動,猶雲「其有成功也巍巍乎,其有文章煥乎」,以其為嘆美之辭,故先置。

    韓送權秀才序︰寂寥乎短章,舂容乎大篇。——兩句亦此例也。

    史刺客列傳︰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溉豢植荒芐媵⑴!  感媵⑴溝獻醋鄭 嗉儻 詼 br />
    又司馬要如傳︰威武紛雲,湛恩汪瑁 t生沾沾,洋溢乎方外。

    後漢蔡邕傳︰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流離。——諸所引狀字,或雙聲,或迭韻,今皆假為內動。文選古賦,類此者比比也。

    其假為外動者鮮矣,而用如表詞者則習見也。

    狀字假為外動。

    莊應帝王︰吾與汝既其文,未即其實。——「既」者,言時之狀字也。「未既其實」,則「既」字用如外動,然與本字異解。有狀字假為外動而所解亦同者。

    b隱元︰何甚乎鄭伯?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于殺也。——「甚」本狀字,極至之辭,今假為外動,同義。

    韓文釋言雲︰傷于讒疾而甚之之辭也。——所用「甚」字,原于b梁。

    狀字用如表詞。

    孟離上︰暴其民甚。

    又梁下︰王之好樂甚。

    又告下︰魯之削也滋甚。——諸「甚」字皆假為表詞,「暴其民甚」者,猶言「暴其民至極處」也,蓋「甚」字所以表暴民之境也。他「甚」字同解。

    公宣六︰靈公聞之怒,滋欲殺之甚。

    史魏其侯列傳︰丞相言︰‘灌夫家在潁川,橫甚。’

    又游俠列傳︰然其自喜為俠益甚。——諸「甚」字用法同上。

    又萬石君列傳︰事有可言,穩隧 約 小!  蓋小貢咀醋鄭 褚嚶萌綾澩省7蛉唬br />
    論語述而雲︰甚矣吾衰也。——「甚」字合「矣」字,其為表詞也明甚。而「夫然」「所以然」與「同然」諸「然」字,亦皆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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