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人部中 ○贫第六

类别:子部 作者:(唐)徐坚 书名:初学记

    §叙事

    吕忱《字林》曰:窭,贫,空也。《孙卿子》曰:货财粟米之于家,少有者谓之贫,至无者谓之穷。《方言》曰:南楚人贫,衣被丑敝,谓之须捷,(捷谓狎疌也。)或谓之褛裂,(褛裂,衣坏貌也。)或谓之蓝缕。(《左传》曰:荜路蓝缕,谓贫也。)颜延之《庭诰》曰:富则盛,贫则病,甚矣贫之为病也。不唯形色粗黡,或亦神心沮废,岂但交友疏弃,必有家人诮让,非廉洁深识者,何能不移其植。故欲蠲忧患,莫若怀古之志;当自同古人,见深则忧浅,识远则患浮。昔有琴歌于编蓬之中,用此道也。《毛诗》曰: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又曰:自我徂尔,三岁食贫。《论语》曰: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又曰:贫而无怨难。(《列子》曰:凡为名者必廉,廉斯贫矣。)

    §事对

    【六极 十盗】《尚书》: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太公《六韬》曰:武王问太公曰:“夫贫富岂有命乎?将治生不得其意?”太公曰:“盗在其室,计之不熟。一盗,收种不时;二盗,取妇无能;三盗,养女太多,四盗,弃事就酒;五盗,衣服过度;六盗,封藏不谨;七盗,井灶不便;八盗,举息就利;九盗,无事烧火;十盗,安得富也。”

    【杼空 壁立】《毛诗》曰:小东大东,杼轴其空。笺云:谓无他货,唯丝麻耳。今尽杼轴不作也。《汉书》曰:梁孝王薨,司马相如归而家贫,徒四壁立。

    【圭窬 荜户】《礼记》曰: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荜门圭窬。又《左传》曰:荜户圭窦。符子曰:楚之交子,鲁之周子,齐之狂子,相与居乎泰山之阳,处乎环堵之室。荜户不扉,盖茨不翳,而高歌不辍。

    【缊袍 短褐】《论语》曰:衣敝缊袍。《淮南子》曰:贫人夏则被褐带索,含菽饮水,以支暑热;冬则羊裘短褐不掩形而炀灶。

    【蓬室 棘庭】皇甫谧《高士传》曰:老莱子,楚人也。耕蒙山之阳,以藋葭为墙,蓬蒿为室,杞木为床,蓍艾为席。《抱朴子》曰:洪贫无僮仆,离落颓决,荆棘丛生庭宇。

    【牛衣 蜗庐】《汉书》曰:王章家贫,常卧牛衣中。鲁豢《魏略》曰:杨沛前后宰历城守,不以私计介意,故身退之后。家无余积,蜗牛庐居止其中,妻子冻馁。

    【并日而食 同衣而出】《论语》曰:端木赐结驷连骑,以从原宪;宪居蓬蒿之中,并日而食。子贡曰:甚矣子之病也。《后汉书》曰:李元,字大逊,陈留人也,事母至孝。家贫,兄弟六人,同衣而出入。

    【蓬溜 桑枢】《抱朴子》曰:洪家贫,荆棘丛于庭宇,蓬莠塞乎阶溜。《庄子》曰:原宪居环堵之室,桑为枢而瓮为牖。

    【枯鲋 悬鹑】《庄子》曰: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侯曰:“待我得邑金,贷子三百金。”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视车辙有鲋鱼,呼我曰:‘君岂有斗升之水相活哉。’周曰:‘诺,我且游吴越,令激西江之水而逆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孙卿子》曰:子夏家贫,鹑衣悬壁。

    【一瓢 四壁】《论语》曰:贤哉回也,一簟食,一瓢饮。崔鸿《后燕录》曰:魏郡王高家贫,徒有四壁。

    【茅宅 蓬庐】《李劭别传》曰:公居贫而不好修产业,有稻田三十亩,茅宅一区。张衡《归田赋》曰:感老氏之遗戒,乃回驾乎蓬庐。

    【坎壈 落魄】《楚辞》曰:坎壈兮贫土,失时而志不平。《汉书》曰:郦食其好读书,家贫落魄。

    【卖樵 鬻畚】《汉书》曰:朱买臣家贫,好读书,不修产业。常刈薪樵,卖以给食。何法盛《晋中兴书》曰:王猛家贫,鬻畚为事。

    【瓮牖 席门】《礼记》曰: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荜门圭窬,蓬户瓮牖。《汉书》曰:陈平家贫,好读书,不营生业。居穷巷中,以席为门,然门多长者车辙。

    【夜耕 昼佣】干宝《搜神记》曰:有周犨喷者,贫而好道,夫妇夜耕。瞿鸿《后燕录》曰:魏郡王高,秦末饥乱,夫妻昼则佣耕,夜则伐草烧砖。

    【歠菽 食藜】《礼记》曰: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子曰:“歠菽饮水,以尽其欢,斯之谓孝。”崔鸿《后燕录》曰:王高,秦末饥乱,父母兄弟死者十有五人,饥食藜藿,寒衣草衣。

    【蓬户 蒿床】《庄子》曰:原宪居环堵之室,蓬户不掩。皇甫谧《高士传》曰:田何年老家贫,茅居蒿床,守道不仕。

    【卖卜 佣书】司马彪《续汉书》曰:范丹,桓帝时辟为太尉,丹自以狷急不能从俗,弊服卖卜于市。魏收《后魏书》曰: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家贫,佣书自业。

    【雪履 尘甑】《史记》曰:东郭先生久待诏公车,贫困饥寒,弊履不完。行雪中,履有上无下,足尽跋地,道中人笑之。司马彪《续汉书》曰:范丹,桓帝时以丹为莱芜长。不到官,遭党人禁锢,乃结草室而居,有时绝粮。闾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

    【立锥地 担石储】《史记》曰:楚相孙叔敖知优孟贤。病且死,谓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往见优孟。”居数年卒,敖子果穷困,负薪逢优孟,遂谒谓孟父素所诫言。孟即为敖子谈,说楚王谓叔敖复生,欲以为相。孟曰:“请与妇计之。”三日而来曰:“妇言慎勿为楚相。孙叔敖之为相,尽忠。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何足为也。”王遂封敖子。又《魏志》曰:华歆素清贫,禄赐以赈施亲戚,故家无担石之储。

    【子桑殆病 元安已绝】《庄子》曰: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子桑若歌若笑,鼓琴曰:“父母岂欲吾贫哉?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不得也。”《先贤行状》曰:胡定,字元安。至行绝人,居丧,雉免游其庭。县令遣户曹掾问定,定已绝谷。

    §赋

    【束晳《贫家赋》】余遭家之轗轲,婴六极之困屯;无元宪之厚德,有斯人之下贫。愁郁烦而难处,且罗缕而自陈;有漏狭之草屋,不蔽覆而受尘。欲恚怒而无益,徒拂郁而独嗔;蒙乾坤之遍覆,庶无财而有仁。

    【汉扬雄《逐贫赋》】汝在六极,投弃荒遐;进不由德,退不受阿。久为滞客,其意若何?人皆文绣,余褐不完。人皆稻粱,我独藜飨;贫无宝玩,何以为欢?徒行负笈,出处易衣;身服百役,手足胼胝。朋友道绝,达官陵迟;厥咎安在?职尔为之。舍尔远窜,昆仑之巅;尔复我随,翰飞戾天。舍尔登山,岩穴隐藏;尔复我随,陟彼高冈。舍尔入海,泛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我行尔动,我静汝休;岂无他人,从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复久留。

    §诗

    【晋左思《咏史诗》】习习笼中鸟,举翮触四隅;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出门无通路,枳棘塞中途;计策弃不收,块若枯池鱼。外望无寸禄,内顾无斗储;亲戚还相蔑,朋友日渐疏。

    【宋陶潜《咏贫士诗》】万族皆有托,孤云独无依;暖暖虚中灭,何时见余晖。又曰:凄戾岁将暮,摧褐抱南轩;前圃无遗秀,枯条盈北园。倾壶绝余沥,窥灶不见烟;诗书塞坐外,白日去不还。又曰:荣叟老带素,欣然方弹琴;原生纳决履,清歌畅高音。剑袂不掩肘,藜羹乏恒斟;岂忘袭轻裘,荀得非所钦。又曰:仲蔚爱穷居,绕屋生蒿蓬;翳然绝交游,赋诗颇能工。介焉安其业,所乐非穷通;人事固已拙,聊得长自从。

    【宋袁伯文《述山贫诗》】佣涤倦闾闬,耕牧惫松邱;制荷依露壑,搴若逗霜洲。鬓垂惊年素,肤耗盈带忧;幸有深栖性,幽山可以留。

    【梁王僧孺《伤乞人诗》】少年空扶辙;白首竟填沟。苇席何由足,菽藿不能周。自顾非好行,乞且欲包羞;劳君款曲问,冒此殷勤酬。

    【宋萧璟《贫士诗》】四时迭来往,苦辛随事迫;三冬泣牛被,五月披裘客。迟迟春日永,忧来安所适;季秋授衣节,荷裳竟不易。班超弃笔砚,娄敬脱挽轭;虽云丈夫志,终涉自媒迹。贤哉颜氏子,饮水常怡怿。

    【晋张望诗】荒墟人迹稀,隐僻闾邻阔;苇篱自朽损,毁屋正寥豁。炎夏无完絺,玄冬无暖褐,四体困寒暑,六时疲饥渴。营生愈愁瘁,愁来不可割。

    【晋江攸诗】荜门不启扉,环堵满蒿榛;空瓢覆壁下,簟上自生尘。出门谁氏子,惫哉一何贫。

    【梁朱超《咏贫诗》】触途皆可试,维贫独未安;窗开两片月,霜足一重寒。蒿湿铺床冷,荷脆补衣难;若言为客易,推剑与君弹。

    【应瑗杂诗】贫子语穷儿,无钱可把撮;耕日不得粟,采彼北山葛。簟瓢恒自在,无用相呵喝。

    【魏武《谣俗词》】翁中无斗储,发箧无尺缯;友来从我贷,不知所以应。

    §书

    【应璩《与韦仲将书》】夫以原宪悬磬之居,而值皇天无已之雨。薪刍既尽,谷亦倾匮;进无颜子不改之志,退无扬雄晏然之情。是以怀戚,良不可堪。

    【又《与董仲连书》】谷籴腾踊,告求周邻;日获数升,犹无薪可以熟之。孟轲困于梁宋,宣尼厄于陈蔡,无以过此。出蒙诮于臧获,入见谪于嫔息,忽使邑愤,不知处世之为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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