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哀�t第十三　

    《哀�t》是《文心雕龍》的第十三篇。哀和�t是兩種相近的文體，後來 也總稱為哀�t體。

    本篇分哀和�t兩大部分，共四段︰第一段講“哀”的意義、哀文的運用 範圍以及其發展情況。其中講到兩種類型︰一是對夭殤小孩的哀悼，這是“哀” 的本義；一種是對不幸暴亡者的哀悼。這方面的作品保存下來的不多，劉勰 所論及的一些哀辭，也大都亡逸不存。第二段講哀辭的主要寫作特點，強調 “情主于傷痛”，反對“雖麗不哀”。第三段講“�t”的意義及其發展情況。 也講到兩種類型︰一是對遭水火之災，或有關“國災民亡”重大事件的弓慰； 一是對前人的不幸遭遇進行追慰。前一種是口頭上的慰問，後一種多是寫成 書面的�t文。“�t”這種文體主要指後一種。第四段講�t文的主要寫作特點， 強調要對前人作具體分析，再予以贊揚或批評，從而起到發揚封建道德和防 止過失的作用。

    劉勰論文，重視因情立文，反對華而不實。哀、�t這兩種文體，都以表 達悲哀之情為主，因此，更為排斥華麗，要求以真切的哀傷之情，寫出“文 來引泣”、“讀者嘆息”的感人之作。

    （一） （原文）　　賦憲之謚 1︰“短折曰哀。”2 哀者，依也；悲實依心，故曰哀也。以辭 遣哀 3，蓋不淚之悼 4，故不在黃 5，必施夭昏 6。昔三良殉秦 7，百夫莫贖 8，事均夭橫 9，《黃鳥》賦哀 10，抑亦《詩》人之哀辭乎 11！暨漢武封禪 12，而霍子侯暴亡 13，帝傷而作詩 14，亦哀辭之類矣。及後漢汝陽王亡15，崔璦哀辭 16，始變前式 17。然履突鬼門 18，怪而不辭 19；駕龍乘雲， 仙而不哀；又卒章五言，頗似歌謠，亦仿佛乎漢武也 20。至于甦慎、張升 21， 並述哀文 22，雖發其情華，而未極心實 23。建安哀辭 24，惟偉長差善 25，《行女》一篇 26，時有惻怛 27。及潘岳繼作，實踵其美 29。觀其慮善辭變30，情洞悲苦 31，敘事如傳 32；結言摹《詩》，促節四言 33，鮮有緩句； 故能義直而文婉 34，體舊而趣新，《金鹿》、《澤蘭》35，莫之或繼也 36。

    ﹝注釋﹞

    1 矚憲之謚（sh　市）︰宋人王應麟《困學記聞》卷二引到《逸周書•謚 法》中的一段活，注其中“賦憲”二字說︰“《文心雕龍》雲‘賦憲之謚’，出于 此。”這里就是用“賦憲之謚”指《逸周書•謚法》。賦憲︰布法。謚︰封建帝王 大臣死後所加封號。 2 短折曰哀︰這是《逸周書•謚法解》中的話，原文 是︰“蚤（早）孤短折曰哀，恭仁短折曰哀。”據孔晁注，人“未知事”或 “功未施”而死，就叫哀。折︰夭折，年幼而死。 3 遣︰發。這里指表達。4•不淚︰唐寫本作“下流”。本書《指瑕》篇說︰“禮文極尊，而施之下流。” 這個“下流”指“弱子”，與“下流之悼”的“下流”同義，都是指年幼的 人。5 黃︰老人。 6 昏︰孔穎達釋《左傳•昭公十九年》中的“天昏”二 字說，昏是“未三月而死也”。 7 三良︰三個好人，指春秋時秦國子車氏 的三個兒子奄息、仲行（h　ng 杭）、鋮（qi　n 箝）虎。《左傳•文公六年》 說，秦穆公死後，把這三個人一起埋葬。殉（x　n 訓）︰古代統治者死後，強迫活人陪同埋葬。秦︰即秦穆公，《史記•秦本紀》中說，他死後有一百 七十多人殉葬。8 夫︰男人。贖，換回。《詩經•黃鳥》中說︰“如可贖兮， 人百其身。”9 夭橫，唐寫本作“夭枉”，也是夭折的意思。枉︰曲。 10 《黃 鳥》︰《詩經•秦風》中的一篇，是為哀悼子車氏三子而作的。賦︰陳述。 11《詩》入︰指《詩經•黃鳥》的作者。 12 暨（j　計）︰及，至。漢武︰西 漢武帝劉徹。封禪︰封建帝王祭天祭地的典禮。 13 霍子侯︰名嬗（sh　n 扇），西漢著名將軍霍去病的兒子。《漢書•霍去病傳》載，漢武帝命霍嬗 隨同到泰山舉行封禪典禮，歸途中暴死。 14 傷而作詩︰漢武帝作悼霍嬗的 濤，不存，也未見有“作詩”的記載。按︰《史記•封禪書》、桓譚《新論•譴 非》、《風俗通義》卷二、《資治通鑒•武帝紀》也載此事，都未提及漢武 帝作詩。《全漢文》卷 1 四輯漢武帝《與奉車子侯家詔》中有“道士皆言子 侯仙去，不足悲”數語。15 汝陽王，查東漢和帝、安帝、順帝時期都沒有汝 陽王。東漢明帝第二子劉暢曾封汝甫王，這里或指劉暢。漢置汝甫郡，汝陽 是其郡屬縣。 16 崔瑗（公元 77—142 年）︰字子玉，東漢文人。哀辭︰可 能指哀悼劉暢的作品，今不存。劉暢死于東漢和帝十年底（公元 98 年），當 時崔瑗約二十一歲。 17 前式︰指為夭折者寫哀辭。後來的哀辭，不完全限 于幼年。 18 履︰踐，走。突︰沖入。 19 不辭︰不成其為辭，不通。 20 仿佛漢武︰指和漢武帝所作霍嬗哀辭相似，如“仙而不哀”等說法。 21 甦 慎︰唐寫本作“甦順”。譯文據“甦順”。甦順字孝山，東漢文人。張升︰ 字彥真，東漢文人。 22 哀文︰甦順、張升的哀文均不傳。 23 心實︰即情 實，指真情實感， 24 建安︰漢獻帝劉協年號，公元 196—220 年。 25 偉 長︰徐斡字偉長，漢末作家。差︰比較。 26 《行女》︰指徐斡的《行女 哀辭》，不存。 27 惻怛（d　達）︰哀痛。 28 潘岳︰字安仁，西晉文學 家。 29 踵︰唐寫本作“鐘”。譯文據“鐘”字，聚集的意思。 30 善︰唐 寫本作“贍”。譯文據“贍”字，富足的意思。 31 洞︰深。苦︰痛。 32 傳（zhu　n 撰）︰傳記。33 節︰指音節。 34 婉︰美。 35 《金鹿》︰指 播岳的《金鹿哀辭》。《澤蘭》︰指潘岳的《為任子咸妻作孤女澤蘭哀辭》。 均存，見《全晉文》卷九十二。 36 莫之或繼，無人能繼續寫出這樣的作品。

    這個評價太高。

    ﹝譯文﹞

    《逸周書•謚法》中說︰“年紀很小死了的就叫哀。”哀就是依，哀傷 之情必須依靠心，所以叫做哀。哀辭的寫作，主要是對幼年死者的哀悼，因 此，和年老的人無關，而必須用于短命死去的小孩。從前子車氏的三個好兒 子為秦穆公殉葬；他們的死，用一百個人也換不回來。這種情形和人的夭折 相同，《黃鳥》詩中表達了對他們的悲哀，這也許可算《詩經》中的哀辭了 吧。到漢武帝赴泰山祭天地，跟從去的霍嬗突然死亡，漢武帝哀傷霍嬗而寫 的詩，也是屬于哀辭一類的作品了。及至東漢汝南王劉暢死後，崔瑗為劉暢 所寫哀辭，才改變過去只為夭折者寫哀辭的格式。但其中寫到死者沖進鬼門， 怪異而不通；又說死者乘雲駕龍，入于仙境而不悲哀；最後一段用五言句子， 好像歌謠的形式，也略近于漢武帝為霍嬗寫的哀辭。至于東漢的甦順、張升， 都作過哀文，雖然寫得有感情、有文采，卻未能充分表達其真情實感。建安 年間的哀辭，只有徐斡寫得較好，他的《行女哀辭》一篇，還有一些哀痛的 感情。到晉代潘岳繼續寫作的哀辭，真是集中了哀辭寫作的優點。他的想象豐富，文辭多變，感情深厚而悲痛，敘事如寫傳記，用詞則摹仿《詩經》； 那種音節緊促的四言句子，很少松散無力的描寫；所以能寫得意義正直，文 辭婉麗，沿著舊的體式，卻表現了新的情趣。特別是潘岳的《金鹿哀辭》和《為任子咸妻作孤女澤蘭哀辭》兩篇，再也沒有人能寫得這樣好了。

    （二） （原文）

    原夫哀辭大體 1，情主于痛傷，而辭窮乎愛惜 2。幼未成德，故譽止干察惠 3；弱不勝務，故悼加乎膚色 4。隱心而結文則事愜 5，觀文而屬心則體奢5。奢體為辭，則雖麗不哀；必使情往會悲，文來引泣 7，乃其貴耳。

    ﹝注釋﹞

    1 大體︰主體。指寫作上的主要點。 2 窮︰極盡。 3 察惠︰聰明。惠︰ 同慧。4 膚色︰一作“容色”，意思略同，指容貌。5 隱︰痛苦。愜（qi　怯）︰ 滿意。這句和本書《情采》篇中說的“為情而造文”意同。6 屬︰和上句“結” 字的意思相近，聯結。奢︰夸張，不實。這句和《情采》篇說的“為文而造 情”意同。7 引泣︰指哀悼文的感人作用。

    ﹝譯文﹞

    關于哀辭寫作的主要點，是感情要哀痛，文辭要盡量表達出對死者的愛 惜。由于死者年幼，他的品德還未形成，所以主要是贊美他的聰慧；因為死 者幼弱，還未擔任過國家大事，所以只能對他的容貌加以悼念。作者把悲痛 的心情寫成哀辭，就能令人滿意；為了華美的文辭而去聯結心思，就會寫得 浮夸不實。用浮夸不實的文風寫成哀辭，那就雖然華麗，卻不悲哀；必須使 作者的思想感情融會在悲哀之中，寫出的哀辭能引起他人哭泣，這種作品才 是可貴的。

    （三） （原文）　　�t者，至也。《詩》雲 1︰“神之�t矣 2。”言神至也。君子令終定謚 3， 事極理哀，故賓之慰主，以“至到”為言也 4。壓溺乖道 5，所以不�t矣。又 宋水、鄭火 6，行人奉辭 7，國災民亡，故同�t也 8。及晉築台 9，齊襲燕城 10，史趙、甦秦 11，翻賀為�t 12；虐民�k敵 13，亦亡之道。凡斯之例，

    �t之所設也 14︰或驕貴而殞身 15，或狷忿以乖道 16，或有志而無時 17，或 美才而兼累 18，追而慰之，並名為�t。自賈誼浮湘 19，發憤《�t屈》20，體 同而事核 21，辭清而理哀，蓋首出之作也 22。及相如之《�t二世》23，全力 賦體；桓譚以為其言惻愴 24，讀者嘆息。及平章要切 25，斷而能悲也 26。 揚雄�t屈 27，思積功寡 28，意深文略 29，故辭韻沈 30。班彪、蔡邕 31， 並敏于致語 32，然影附賈氏 33，難為並驅耳。胡、阮之《�t夷齊》34，褒而 無聞 35；仲宣所制 36，譏呵實工 37。然則胡、阮嘉其清，王子傷其隘 38， 各志也 39。禰衡之《�t平子》40，縟麗而輕清 41；陸機之《�t魏武》42，序巧而文繁。降斯以下，未有可稱者矣。

    ﹝注釋﹞

    1《詩》︰指《詩經•小雅》中的《天保》。2 �t（d　地）︰即遞，是到 的意思，這個字和哀�t的�t不是一回事，劉勰這里是勉強混用。3 令終︰善 終，正常死亡。定謚︰古代“讀誄定謚”，有一套復雜的儀式，這里是以“定 謚”泛指辦理喪事。 4 以“至到”為言︰劉勰把哀�t的�t解作到，所以這 里就指賓客的至到是�t。 5 壓、溺乖道︰《禮記•檀弓上》中說，有三種 情形死的人，不必去�t哀︰一是“畏”，被人強加罪名攻擊，自己不作辯解 而死的；二是“壓”，自己到危險的地方去，被崩塌之物壓死的︰三是“溺”， 在游泳時淹死的。劉勰只講了“壓、溺”兩種，但三種都包括在內。乖道︰ 不合常道。以封建禮教看，這三種情形都不是善終。6 宋水︰《左傳•莊公 十一年》載，宋國發生水災，魯國曾派人去�t慰。鄭火︰《左傳•昭公十八 年》載，鄭國發生火災，只有許國沒有去�t慰。 7 行人︰外交使節。奉辭︰ 指給以慰問。8 同�t︰指各諸侯國使節對水災火災的慰問之辭，和哀�t的意 義相同。9 （s　斯）台，即祁宮，春秋時晉國宮名，故址在今山西省曲 沃縣。《左傳•昭公八年》載，晉平公築“祁之宮”，魯國派叔弓、鄭國 派游吉去祝賀。10 齊襲燕城︰《戰國策•燕策一》載，齊宣王趁燕國有喪事 時，進攻燕國，佔領十城。襲︰攻其不備。 11 史趙︰春秋晉國太史。《左 傳•昭公八年》載，鄭國游吉（即子太叔）到晉國祝賀祁宮建成時，史趙 對子太叔說︰“甚哉，其相蒙（欺）也，可�t也而又賀之。”甦秦︰字季子， 戰國時縱橫家。《戰國策•燕策一》說齊國襲取燕國十城後，甦秦對齊宣王 “再拜而賀，因仰而�t”。12 翻賀為�t︰把祝賀變為哀�t。 13 虐民︰指晉 國築祁宮，殘害人民。�k （g　u）敵︰指齊國攻打燕國，結成仇敵。�k︰ 同構，造，結。 14 設︰施，用。15 驕貴而殞（y　n 允）身︰指秦二世胡亥 之類。司馬相如的《哀秦二世賦》中曾說胡亥“持身不謹”等。殞︰死。 16 狷（ju　n 倦）忿以乖道︰指屈原之類。狷忿︰急躁忿恨。揚雄《反離騷》中 講到屈原的作品放肆、思想狹窄。劉勰在《辨騷》篇也說屈原有“狷狹之志”。17 有志而無時︰指張衡之類。禰衡在《�t張衡文》中說︰“伊尹（商臣）值湯（商湯王），呂望（周臣）遇旦（周公），嗟矣君生，而獨值漢。”這是 嘆張衡的生不逢時。18 美才而兼累︰指曹操之類。陸機《�t魏武帝文》中說︰ “豈不以資高明之質，而不免卑濁之累。”累︰牽連致損。 19 賈誼︰西漢 初年作家，曾做長沙王太傅，所以世稱賈長沙或賈太傅。浮︰指渡水。湘︰ 湖南湘江。20《�t屈》︰指賈誼的《�t屈原文》，載《文選》卷六十。 21 同︰唐寫本作“周”，譯文據“周”字。核︰核實。 22 首出︰最早出現的 �t文。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t文》說︰“若賈誼之《�t屈原》，則�t之 祖也。”上面所講春秋戰國時的�t慰，只是口頭上的慰問。 23 相如︰姓司 馬，字長卿，西漢辭賦家。《�t二世》︰指司馬相如的《哀秦二世賦》，文 存，載《史記•司馬相如傳》。 24 桓譚︰字君山，東漢初年學者。惻愴︰ 悲傷。桓譚論《哀秦二世賦》的話，可能是《新論》中的佚 文。 25 平章︰ 唐寫本作“卒章”。譯文據“卒章”，指《哀秦二世賦》最後所寫“亡國失 勢”的原因一段。26 斷︰止，指讀完。27 揚雄︰字子雲，西漢末年學者、文 學家。《漢書•揚雄傳》說他為“吊屈原”而作《反離騷》。28 功寡︰功績 小。 29 文略︰唐寫本作“反騷”。譯文據“反騷”。《漢書•揚雄傳》說， 揚雄所作《反離騷》，“往往摭（拾取）《離騷》之文而反之”。30 沈︰濕 病（zhu　墜）︰腳腫。這里指文辭不流暢。31 班彪︰字叔皮，東漢初年史 學家、文學家。有《悼離騷》，尚存八句，見《藝文類聚》卷五十八。蔡邕（y　ng 庸），漢末學者、作家，有《�t屈原文》，文存不全，見《藝文類聚》 卷四十。32 語︰唐寫本作“詰”。譯文據“詰”字，指責問。33 影附︰依附， 如影之附形，這里指追隨。34 胡︰胡廣，字伯始，東漢大官僚。阮︰阮（y 　語）.字元瑜，漢末作家。《�t夷齊》︰指胡廣的《�t夷齊文》、阮的《�t 夷文》，均殘，見《藝文類聚》卷三十七。夷齊︰伯夷、叔齊，殷末貴族， 殷亡後，不食周粟而死。35 褒︰稱頌。聞︰唐寫本作“間”。譯文據“間” 字。《論語•先進》︰“人不間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邢�m疏︰“間，謂非 毀間廁。”36 仲宣︰王粲字仲宣，漢末文學家，有《�t夷齊文》，尚存不全， 載《藝文類聚》卷三十七。37 譏呵（h　喝），批評。38 隘（a　愛）︰狹隘。 王粲在《�t夷齊文》中，批評他們“知養老之可歸，忘除暴之為念”等。王粲 的批評，仍從封建觀念出發。39 各志也︰唐寫本作“各其志也”。譯文據此。40 禰（m　迷）衡︰字正平，漢末作家。《�t平子》︰指禰衡的《�t張衡文》， 文存不全，見《太平御覽》卷五九六。張衡︰字平子，東漢科學家、文學家。41 縟（r　入）︰繁盛。輕︰輕視。42 陸機︰字士衡，西晉文學家。《�t魏 武》︰指陸機的《�t魏武帝文》，今存，載《文選》卷六十。魏武︰指魏武 帝曹操。

    ﹝譯文﹞

    所謂�t，就是到。《詩經》中說“神之�t矣”，就是說神的到來。正常 死亡的人定謚治喪，是極為悲哀的事，所以，賓客對治喪主人的慰問，他們 的到來，就是“�t”的意思了。《禮記》中說，被物壓死、被水淹死等，因 為不是正常死亡，所以不必哀�t。春秋時宋國發生水災，鄭國發生火災後， 各國派使臣前往致辭慰問；這是國家遇上災難，人民遭到死亡，所以，這種 慰問和哀�t相同。還有一種情形︰如春秋時晉國建成靨祁宮，齊國襲擊燕國， 史趙和甦秦認為這樣的事不應祝賀，而應哀�t。因為建築祁宮殘害人民， 攻打燕國結下仇敵，這都是亡國之道。大凡這樣一些情形，就要運用�t辭︰ 或者是過于驕貴而喪命，或者是褊急忿恨而違背常道，或者是有大志而生不 逢時，或者是有美好的才能又連帶著一定的缺損。追念這些而加以慰問的作 品，都叫做�t。自從漢初賈誼渡湘江，感發憤激而寫了《�t屈原文》，體制 周密，事實準確，文辭清晰，內容悲哀，這要算是最早出現的哀�t作品了。 到司馬相如所寫《哀秦二世賦》，完全是賦的體裁。桓譚認為它寫得傷痛， 能使讀者為之嘆息；賦的最後寫得扼要而確切，讀完後能使人為之哀傷。揚 雄為哀�t屈原而寫的《反離騷》，思考的很多，但成就不大；其立意重在反 詰《離騷》，所以文辭音韻不很流暢。又如班彪的《悼離騷》，蔡邕的《�t 屈原文》，也善于提出責問；但他們追隨賈誼的《�t屈原文》，是很難與之 並駕齊驅的。此外，如胡廣的《�t夷齊文》，阮的《�t伯夷文》，只有贊 揚沒有批評；王粲的《�t夷齊文》，對伯夷、叔齊的批評寫得較好。但胡廣、 阮是嘉獎伯夷、叔齊的清高，王粲則是不滿其狹隘，這是由于他們的觀點 各不相同。漢末禰衡的《�t張衡文》，辭采繁盛而忽于明潔。晉代陸機的《�t 魏武帝文》，序寫得不錯，�t詞卻過于繁雜。從此以後，就沒有值得稱道的 作品了。

    （四） （原文）

    夫�t雖古義，而華辭未造 1；華過韻緩，則化而為賦。固宜正義以繩理 2， 昭德而塞違 3，割析褒貶 4，哀而有正，則無奪倫矣 5。﹝注釋﹞1 未造︰當是“末造”之誤。末造︰後期。2 繩︰糾正。3 昭︰明白。 塞︰防止。違︰過失。4 割︰唐寫本作“剖”，譯文據“剖”字。剖析。5 倫︰理，這里指哀吊文的正常道理。

    ﹝譯文﹞

    哀�t的意義雖然古老，後來卻出現華麗的文辭；華麗過分，音韻不緊湊， 就演變成為賦體了。哀�t文本應用以伸張正義，糾正事理，彰明美德而防止 錯誤；所以要有所分析地加以褒揚或貶斥，能夠正確地表達哀情，那就不致 破壞哀�t文的正當意義了。

    （五） （原文）　　贊曰︰辭定所表 1，在彼弱弄 2。苗而不秀 3，自古斯慟 4。雖有通才， 迷方告控 5。千載可傷，寓言以送 6。

    ﹝注釋﹞

    1 辭定所表︰唐寫本作“辭之所哀”，譯文據唐寫本。2 弱弄︰指幼年。 弄︰戲弄。3 秀︰莊稼抽穗開花。4 斯，語詞。慟（t　ng 痛）︰極其悲痛。 5 方︰方向。告︰唐寫本作“失”，譯文據“失”字。控︰控制。6 寓︰寄寓， 這里指表達。

    ﹝譯文﹞

    總之，�t辭所哀傷的，在于幼弱的兒童。幼苗不能成長，自古以來都為 之悲痛。雖有寫作的全才，如果迷失以辭遣哀的方向，就很難正確運用。這 種千古可悲的感情，只有用�t辭來遣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