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仇大娘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仇仲,晋人,忘其郡邑。值大乱,为寇俘去。二子福、禄俱幼;继室邵氏,抚双孤,遗业幸能温饱。而岁屡枝,豪强者复凌藉之,遂至食息不保。仲叔尚廉利其嫁,屡劝驾,而邵氏矢志不摇。廉阴券于大姓,欲强夺之;关说已成,而他人不之知也。里人魏名,夙狡狯,与仲家积不相能,事事思中伤之。因邵寡,伪造浮言以相败辱。大姓闻之,恶其不德而止。久之,廉之阴谋与外之飞语,邵渐闻之,冤结胸怀,朝夕陨涕,四体渐以不仁,委身床榻。福甫十六岁,因缝纫无人,遂急为毕姻。妇,姜秀才屺瞻之女,颇称贤能,百事赖以经纪。由此用渐裕,仍使禄从师读。

    魏忌嫉之,而阳与善,频招福饮,福倚为腹心交。魏乘间告曰:“尊堂病废,不能理家人生产;弟坐食,一无所操作。贤夫妇何为作马牛哉!且弟买妇,将大耗金钱。为君计,不如早析,则贫在弟而富在君也。”福归,谋诸妇;妇咄之。奈魏日以微言相渐渍,福惑焉,直以己意告母。母怒,诟骂之。福益恚,辄视金粟为他人之物而委弃之。魏乘机诱博赌,仓粟渐空,妇知而未敢言。既至粮绝,被母骇问,始以实告。母愤怒,而无如何,遂析之,幸姜女贤,旦夕为母执炊,奉事一如平日。福既析,益无顾忌,大肆淫赌。数月间,田屋悉偿戏债,而母与妻皆不及知。福资既罄,无所为计,因券妻贷资,苦无受者。邑人赵阎罗,原漏网之巨盗,武断一乡,固不畏福言之食也,慨然假资。福持去,数日复空。意踟蹰,将背券盟。赵横目相加。福惧,赚妻付之。魏闻窃喜,急奔告姜,实将倾败仇也。姜怒,讼兴。福惧甚,亡去。姜女至赵家,始知为婿所卖,大哭,但欲觅死。赵初慰谕之,不听;既而威逼之,益骂;大怒,鞭挞之,终不肯服。因拔笄自刺其喉,急救,已透食管,血溢出。赵急以帛束其项,犹冀从容而挫折焉。明日,拘牒已至,赵行行不置意。官验女伤重,命笞之,隶相顾无敢用刑。官久闻其横暴,至此益信,大怒,唤家人出,立毙之。姜遂舁女归。

    自姜之讼也,邵氏始知福不肖状,一号几绝,冥然大渐。禄时年十五,茕茕无以自主。先是,仲有前室女大娘,嫁于远郡,性刚猛,每归宁,馈赠不满其志,辄迕父母,往往以愤去,仲以是怒恶之;又因道远,遂数载已不一存问。邵氏垂危,魏欲招之来而启其争。适有贸贩者,与大娘同里,便托寄语大娘,且歆以家之可图。数日,大娘果与少于至。入门,见幼弟侍病母,景象惨澹,不觉怆恻。因问弟福,禄备告之。大娘闻之,忿气塞吭,曰;“家无成人,遂任人躁躏至此!吾家田产,诸贼何得赚去!”因入厨下,�火炊糜,先供母,而后呼弟及子啖之。啖已,忿出,诣邑投状,讼诸博徒。众惧,敛金赂大娘。大娘受其金,而仍讼之。邑令拘甲、乙等,各加杖责,田产殊置不问。大娘愤不已,率子赴郡。郡守最恶博者。大娘力陈孤苦,及诸恶局骗之状,情词慷慨。守为之动,判令知县追田给主;仍惩仇福,以儆不肖。既归,邑宰奉令敲比,于是故产尽反。大娘时已久寡,乃遣少于归,且嘱从兄务业,勿得复来。大娘由此止母家,养母教弟,内外有条。母大慰,病渐瘥,家务悉委大娘。里中豪强,少见陵暴,辄握刃登门,侃佩争论,罔不屈服。居年余,田产日增。时市药饵珍肴,馈遗姜女。又见禄渐长成,频嘱媒为之觅姻。魏告人曰:“仇家产业,悉属大娘,恐将来不可复返矣。”人威信之,故无肯与论婚者。有范公子子文,家中名园,为晋第一。园中名花夹路,直通内室。或不知而误入之,值公子私宴,怒执为盗,杖几死。会清明,禄自塾中归,魏引与邀游,遂至园所。魏故与园丁有旧,放令入,周历亭榭。俄至一处,溪水汹涌,有画桥朱栏,通一漆门;遥望门内,繁花如锦,盖即公子内斋也。魏绐之曰:“君请先入,我适欲私焉。”禄信之,寻桥入户,至一院落,闻女子笑声。方停步间,一婢出,窥见之,旋踵即返。禄始骇奔。无何,公子出,叱家人绾索逐之。禄大窘,自投溪中。公子反怒为笑,命诸仆引出。见其容裳都雅,便令易其衣履,曳入一亭,诘其姓氏。蔼容温语,意甚亲昵。俄趋入内;旋出,笑握禄手,过桥,渐达囊所。禄不解其意,逡巡不敢入。公子强曳入之,见花篱内隐隐有美人窥伺。既坐,则群婢行酒。禄辞曰:“童于无知,误践闺闼,得蒙赦宥,已出非望。但求释令早归,受恩匪浅。”公子不听。俄顷,肴炙纷纭。禄又起,辞以醉饱。公子捺坐,笑曰:“仆有一乐拍名,若能对之,即放君行。”禄唯唯请教。公子云:“拍名‘浑不似’。”禄默思良久,对曰:“银成‘没奈何’。”公子大笑曰:“真石崇也!”禄殊不解。盖公子有女名蕙娘,美而知书,日择良偶。夜梦一人知之曰:“石崇,汝婿也。”问;“何在?”曰:“明日落水矣。”早告父母,共以为异。禄适符梦兆,故邀入内舍,使妇人女辈共觇之也。公子闻对而喜,乃曰:“拍名乃小女所拟,屡思而无其偶,今得属对,亦有天缘。仆欲以息女奉箕帚;寒舍不乏第宅,更无烦亲迎耳。”禄惶然逊谢,且以母病不能入赘为辞。公子姑令归谋,遂遣圉人负湿衣,送之以马。既归告母,母惊为不祥。于是始知魏氏险;然因凶得吉,亦置不仇,但戒子远绝而已。逾数日,公子又使人致意母,母终不敢应。大娘应之,即倩双媒纳采焉。未几,禄赘入公子家。年余游泮,才名籍甚。妻弟长成,敬少驰;禄怒,携妇而归。母已杖而能行。频岁赖大娘经纪,第宅颇完好。新妇既归,仆从如云,宛然有大家风焉。

    魏又见绝,嫉妒益深,恨无瑕之可蹈,乃引旗下逃人诬禄寄资。国初立法最严,禄依令徙口外。范公子上下贿托,仅以蕙娘免行;田产尽没入官。幸大娘执析产书,锐身告理,新增良沃若干顷,悉挂福名,母女始得安居。禄自分不返,遂书离婚字付岳家,伶仃自去。行数日,至都北,饭于旅肆。有丐子怔懂户外,貌绝类兄;近致讯诘,果兄。禄因自述,兄弟悲惨。禄解复衣,分数金,嘱令归。福泣受而别。禄至关外,寄将军帐下为奴。因禄文弱,俾主支籍,与诸仆同栖止。仆辈研问家世,禄悉告之。内一人惊曰,“是吾儿也!”盖仇仲初为寇家牧马,后寇投诚,卖仲旗下,时从主屯关外。向禄缅述,始知真为父子,抱头悲哀,一室为之酸辛。已而愤曰;“何物逃东,遂诈吾儿!”因泣告将军。将军即命禄摄书记;函致亲王,付仲诣都。仲伺车驾出,先投冤状。亲王为之婉转,遂得昭雪,命地方官赎业归仇。仲返,父子各喜。禄细问家口,为赎身计。乃知仲入旗下,两易配而无所出,时方鳏也。禄遂治任返。

    初,福别弟归,蒲伏自投。大娘奉母坐堂上,操杖问之:“汝愿受扑责,便可姑留;不然,汝田产既尽,亦无汝啖饭之所,请仍去。”福涕泣伏地,愿受笞。大娘投杖曰:“卖妇之人,亦不足惩。但宿案未消,再犯首官可耳。”即使人往告姜。姜女骂曰:“我是仇家何人,而相告耶!”大娘频述告福而挪榆之,福惭愧不敢出气。居半年,大娘虽给奉周备,而役同厮养。福操作无怨词,托以金钱辄不苟。大娘察其无他,乃白母,求姜女复归。母意其不可复挽。大娘曰:“不然。渠如肯事二主,楚毒岂肯自罹?要不能不有此忿耳。”率弟躬往负荆。岳父母诮让良切。大娘叱使长跪,然后请见姜女。请之再四,坚避不出;大娘搜捉以出。女乃指福唾骂,福惭汗无以自容。姜母始曳令起。大娘请问归期,女曰:“向受姊惠綦多,今承尊命,岂复敢有异言?但恐不能保其不再卖也!且恩义已绝,更何颜与黑心无赖子共生活哉?请别营一室,妄往奉事老母,较胜披削足矣。”大娘代白其悔,为翌日之约而别。次朝,以乘舆取归,母逆于门而跪拜之。女伏地大哭。大娘劝止,置酒为欢,命福坐案侧,乃执爵而言曰:“我苦争者,非自利也。今弟悔过,贞妇复还,请以簿籍交纳,我以一身来,仍以一身去耳。”夫妇皆兴席改容,罗拜哀泣,大娘乃止。居无何,昭雪之命下,不数日,田宅悉还故主。魏大骇,不知其自,恨无术可以复施。适西邻有回禄之变,魏托救焚而往,暗以编菅蒸禄第,风又暴作,延烧几尽;止余福居两三屋,举家依聚其中,未几,禄至,相见悲喜。初,范公子得离书,持商蕙娘,蕙娘痛哭,碎而投诸地。父从其志,不复强。禄归,闻其未嫁,喜如岳所。公子知其灾,欲留之;禄不可,遂辞而退。大娘幸有藏金,出茸败堵。福负锸营筑,掘见窖镪,夜与弟共发之,石池盈丈,满中皆不动尊也。由是坞工大作,楼舍群起,壮丽拟于世胄。禄感将军义,备千金往赎父。福请行,因遣健仆辅之以去,禄乃迎蕙娘归。未几,父兄同归,一门欢腾。大娘自居母家,禁子省视,恐人议其私也。父既归,坚辞欲去。兄弟不忍。父乃析产而三之:子得二,女得一也。大娘固辞。兄弟皆泣曰:“吾等非姊,乌有今日!”大娘乃安之。遣人招子,移家共居焉。或问大娘“异母兄弟,何遂关切如此?”大娘曰:“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惟禽兽如此耳,岂以人而效之?”福禄闻之皆流涕,使工人治其第,皆与己等。

    魏自计十余年,祸之而益以福之,深自愧悔。又仰其富,思交欢之,因以贺仲阶进,备物而往。福欲却之;仲不忍拂,受鸡酒焉。鸡以布缕缚足,逸入灶;灶火燃布,往栖积薪,僮婢见之而未顾也。俄而薪焚灾舍,一家惶骇。幸手指众多,一时扑灭,而厨中百物俱空矣。兄弟皆谓其物不祥。后值父寿,魏复馈牵羊。却之不得,系羊庭树。夜有僮被仆殴,忿趋树下,解羊索自经死。兄弟叹曰:“其福之不如其祸之也!”自是魏虽殷勤,竟不敢受其寸缕,宁厚酬之而已。后魏老,贫而作丐,仇每周以布粟而德报之。

    异史氏曰:“噫嘻!造物之殊不由人也!益仇之而益福之,彼机诈者无谓甚矣。顾受其爱敬,而反以得祸,不更奇哉?此可知盗泉之水,一掬亦污也。”

    【译文】

    仇仲是山西人,忘记了他居住的郡县和乡村。在兵慌马乱的那一年,他被贼兵掳去,从此渺无音讯。

    仇仲有两个儿子,长子仇福,次子仇禄,父亲离家的时候,他们都还很年幼。后续的妻子邵氏很贤良,抚育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成人,幸亏祖上留下的产业,还能维持一家的温饱。但是由于年景不好,地方上的豪强劣绅欺压侵凌,生活没有保障。

    最可恨的是仇仲的一个叔父叫仇尚廉,居心不良,总想在侄媳身上大捞一把,屡次劝邵氏改嫁,遭到邵氏的严词拒绝。仇尚廉贼心不死,便偷偷地把她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并打算乘机把她强行抬走。双方已经秘密商定,别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村里还有一个叫魏名的,更是一个阴险狡诈的恶徒,他与仇仲一家夙有积怨。凡是有关仇家的事,他总想插一手,以便把水搅混,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邵氏多年守寡,他就到处散播流言蛮语,说邵氏作风有问题,以此来败坏邵家的名声。

    原想买邵氏为妻的那家财主,听说她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便中止了与仇尚廉达成的协定。但时间一久,仇尚廉的阴谋暗算与魏名的造谣中伤都传到了邵氏的耳朵里,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邵氏一腔的怨愤和委曲无处诉说,只有一天到晚地痛哭流涕,由于神经受到刺激,四肢渐渐麻木不仁,不久就瘫痪在床上,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绝境。

    仇福当时才刚刚十六岁,因为母亲生病,家务事和针线活没有人做,就匆忙地找个对象结了婚。所幸仇福的妻子是秀才姜屺瞻的女儿,又贤惠又能干,家里的事千头万绪,都靠她一人料理。这样以来,仇家的日子又一天天富裕起来,仇禄也能继续入学读书了。魏名看到仇家的生活有了好转,打心眼里就不舒服。他表面上装作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但是骨子里却包藏祸心。于是他就经常勾引仇福到外面去喝酒。仇福年轻无知,不知道他的用意,反而把他当作知心朋友。魏名乘机挑唆说:“你母亲病残,不能干活也不能操持家务;你弟弟更是坐享其成,无所事事。你们一对傻夫妻犯不上替别人作牛作马呀!再说你弟弟将来也要娶媳妇,请客送礼都要花很多钱,还不得让你掏腰包。现在我为你出个主意,不如早一点分家,虽然你弟弟生活苦一点,可是你的日子却好过了呀。”仇福觉得魏名的话有道理,回家以后首先跟媳妇商议,受到了媳妇的严厉责备。

    仇福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经不住魏名的一再挑唆,他鬼迷心窃似的把魏名的话当作圣经,于是就直截了当地去找母亲提出分家的要求,病中的母亲气得发抖,大骂仇福不孝不仁。仇福因此窝了一肚子火,常常把家里的财产和粮食都看作是别人的,任意挥霍浪费。魏名又乘机教仇福学赌博,库房里的粮食也都渐渐地输光了。媳妇虽然知道,但不敢管:直到全家绝粮,无米下锅,母亲才大吃一惊,问仇福把粮食都弄那里去了,他才把实情告诉母亲。母亲虽然十分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答应跟大儿子分家。幸亏姜氏贤良,每天照常为婆婆烧水做饭,象往常一样侍候长辈。

    分家以后,仇福更加无所顾忌,赌瘾越来越大。几个月的工夫,便把田产房屋输了个精光,而母亲和妻子都还被蒙在鼓里。仇福见家里的财产已经卖光,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便写了一张字据,丧心病狂地把自己的妻子抵押还债,只是一时还没有找到买主。同县有个恶霸,外号叫赵阎罗,原来是个漏网的杀人大盗,一贯横行乡里,当然不怕仇福言而无信,便慷慨地把钱借给了他。仇福拿了出卖妻子的钱又走进了赌场,没过几天,又输了个精光。仇福回到家里,看到妻子,有些犹豫不决,想要撕毁契约。赵阎罗催逼甚急,怒目而视。仇福吓得胆颤心惊,只好编了一个瞎话,把姜氏骗到了赵家。

    魏名听到这一消息,心中暗自高兴,便急忙跑去报告姜秀才,他的用意十分险恶,认为这一下子足以让仇家家破人亡。姜秀才听说自己的女儿被人出卖,勃然大怒,立刻到县衙去告状。仇福吓得丢魂落魄,怆惶出逃。

    姜氏被骗,来到赵家,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丈夫出卖了;便大哭不止,觅死觅活。赵阎罗起初想用好言宽慰她,但姜氏是个贞节的女人,死活也不答应赵阎罗的要求。于是赵阎罗就强行威逼,姜氏便泼口大骂;赵阎罗发了火,拿起鞭子使劲地抽她,姜氏誓死不倔,趁人稍不留意,拔出头上的簪子刺进了咽喉,旁边的人急忙来救,但食管已经刺破,鲜血汩汩直流。赵阎罗害怕闹出人命,赶快用白纱布给她裹住了伤口,希望以后再从容地促使她回心转意。

    第二天,县衙的拘捕令已经传到,赵阎罗满不在乎地来到公堂。县令看到姜氏的伤势很重,便下令鞭挞赵阎罗,可是衙役们慑于赵阎罗的淫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手。县令早就听说赵阎罗是个凶恶残暴的家伙,看到这种情景,更加坚信不疑,不由火冒三丈,唤出自己的家丁,当场把他打死。姜秀才见凶犯已经正法,仇福也已逃走,只好命人把女儿抬回家中养伤。

    自从姜秀才告了状。邵氏才真正知道大儿子是个无耻无赖之徒。一时悲愤填膺,大叫一声,昏厥过去,从此垂垂病危,昏迷不醒。小儿子仇禄刚十五岁,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守着病重的母亲,一点主意也没有。

    原来仇仲的前妻还生下一个女儿,人称大娘。仇仲把她远嫁到外地,性情刚烈直爽。每次回来探亲,对父母回赠的东西稍不满意,便跟父母吵闹不休,常常发着脾气愤然而去,因此仇仲很不喜欢她;又因为路远不便,大娘已经有好几年没回来探亲了。这回邵氏病危,魏名想把大娘招来,使仇家乱中添乱,闹得人仰马翻,好让大家笑话。恰好,这时村里来了一个商贩与大娘的婆家同村,魏名便托他给大娘捎个话,并暗示那个商贩,如果大娘回来可以图谋分到仇家的财产。

    没过几天,大娘果然带着小儿子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小弟一人在家侍候卧病的继母,景象十分凄凉,禁不住伤心地哭起来。大娘哭了一会儿便问仇福那里去了,仇禄便把哥哥败家逃祸的事细述一遍。大娘听罢不觉怒气填胸,愤愤不平地说:“咱家没有一个主事的大人,竟然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我们仇家的财产怎么能不明不白地让强贼赚去!”说罢,立即来到厨房生火做饭,做好了饭,先端给继母,然后再让弟弟和儿子用饭。全家都吃完了饭,大娘就气冲冲地走出村子,到县衙里投递了诉讼状,控告那些侵占仇家财产的赌徒。

    赌徒们听说仇大娘在县里告了他们的状,都害怕起来,他们便凑了一些钱来贿赂大娘,大娘对他们送的贿赂并不拒绝,但是却不撤回控拆。于是县令把甲、乙等人抓来,痛打一顿,但对他们侵占仇家的财产并不追究。仇大娘气愤不已,又带着小儿子到郡司衙门上诉。郡守大人最恨赌博的人。大娘极力陈述仇家的孤苦零弱,以及赌徒们如何设圈套骗人,弄得别人家破人亡的惨象。大娘的话说得激昂慷慨,十分动情,使郡司大受感动。于是郡司责令知县把仇家失去的田产如数追回。但对仇福犯下的罪行仍然要加以追究,以警戒那些不肖之徒。从郡城回来之后,知县奉命落实上级判决,帮助仇家追回了被侵占的田产。

    仇大娘的丈夫这时已经去世,同样是带着两个儿子寡居。于是就打发小儿子先回家,嘱咐他到家后跟哥哥好好劳动,等这边的事有些眉目自己再回去,让儿子不要再来找她。大娘从此,就暂时住在了娘家,一面奉养继母,一面教养弟弟,家里的事,地里的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继母为此感到十分欣慰,心情一好,病情也渐渐减轻,把家里的事全部委托给大娘去办。村里的豪强恶徒稍稍有欺辱的行为,她就拿起菜刀,登门论理,侃侃而谈,毫不示弱,直到对方理亏词穷,方肯罢休。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来欺负他们。

    又过了一年多,仇家的田产日益增多,日子越过越富裕。大娘觉得仇家亏待了姜氏,就时常买一些滋补药物和珍贵食品给姜氏送去。又看仇禄一天天长大成人,便频频托人为他说亲。魏名唯恐天下不乱,每次有人与仇禄议亲,他都在暗中使坏,到处散风说:“仇家现在的产业大都是经仇大娘的手夺回来的,都要归属于仇大娘的名下,以后也不可能返还给仇氏兄弟了。”人们听信了他的宣传,所以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仇家。

    当地有个大富翁名叫范子文,大家都称他为范公子,他家有一座有名的花园,在山西独一无二。花园里种满各种奇花异草,中间有一条甬道直通内宅。有人不知底细,误入园中,正值公子在花园里设家宴取乐。公子发现有外人闯入,勃然大怒,那人当成小偷被痛打一顿,几乎被打死。

    清明那天,仇禄从学堂放学回家,魏名引诱他去郊游,故意把他带到了范家花园的门口。魏名与这里的园丁认识,所以就放他们进去了。他们进园以后,首先观尝了园中的楼阁台榭,令仇禄大开眼界,兴奋不已。

    忽然之间,他们来到一处景色更加优美的地方,一条小河川流不息,河上架着一座红栏杆的画桥,通向一座油漆瓦亮的大门;遥遥望去,门里的院落繁花似锦,绚丽多彩,原来那就是范公子的内宅,严禁外人进入。

    魏名骗他说:“请兄弟先进去,我要去厕所解个小手。”仇禄不知是计,便迈步过了画桥,走进范公子的住宅,来到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院,听见一阵女孩子的笑声。他刚停住脚步,就发现一个丫鬟出来,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跑了回去。仇禄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惹祸了,于是拔腿就往外跑,没想到迎面正碰上范公子,范公子命家人拿着绳子要把他绑起来,仇禄见无路可逃,便一头扎进了小河里。

    范公子见仇禄掉进水里,反而转怒为喜,让仆人赶快把他从水中救出。公子见他容貌和穿戴都很文雅,不象是来偷东西的。便找来鞋帽和衣服让他换上,然后拉着他的手来到一个亭子里,询问他的姓名。范公子对他说话和蔼,态度亲切。一会儿公子走进内宅,马上又走了出来,笑嘻嘻地握住了他的手,过了桥,来到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

    仇禄不理解公于是何用意,犹犹豫豫不敢贸然进去,公子硬是把他拖进了花厅。在花厅里,仇禄隐隐约约的发现对面的篱墙后边,站着一位标致的美女在向他窥视。坐下以后,立即过来一大帮丫鬟使女向他劝酒。仇禄辞谢说:“小生年幼无知,误入闺房内宅,能够得到主人的谅解,已经出乎意外;那里还敢用酒。但求公子早早放我还家,那就是天高地厚之恩了。”

    公子那里肯听。不大一会儿,摆上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仇禄勉强吃了些酒菜,又站起身来辞行,说自己已经酒足饭饱。公子过来又把他捺在椅子上,笑着说:“我有一个酒令,是一支乐曲的名字,你要是能对上来,我就马上放你回去。”仇禄只好答应。公子信口说出了上联:“拍名‘浑不似’。”仇禄认认真真的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对出了下联:“银成‘没奈何’。”公子听了拍案叫绝,高兴地说:果真是‘石崇’到了。”这一下弄得仇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原来,公子有个女儿名叫蕙娘,不仅人长得漂亮,也很有文采,整天想着寻一个如意的郎君。头天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位神人指点她说:“石崇就是你的女婿。”蕙娘再问:“石崇在那里呀?”神人说:“明天落水的就是。”一早,蕙娘就把这个梦境告诉了父母,大家都觉得这个梦好奇怪。仇禄掉进了水里正应了梦里的吉兆,所以公子才邀他来到内宅,让夫人和女儿亲自相看。公子听了仇禄的对答非常满意,这才对仇禄说:“这支乐拍的名字是我女儿拟出来的,想了很长时间也对不出下联。今日你能撰成对句,可见有些天分姻缘。我想把女儿嫁给你,想你不会拒绝吧。你看,我家的房舍也不算少,只要你搬过来住就行,也省得来往接送的麻烦。”仇禄听了,大出意外,不觉有些惊慌失措。赶忙站起身表示谢意,但又以母亲病重不能来女家入赘作借口,加以推辞。公子并不强求他马上答应,让他先回去跟家里的人商量商量再说。于是就让马夫拿着仇禄的湿衣服,牵着马送他到家。

    仇禄回到家中,把一天的经历告诉了母亲,母亲吃了一惊,认为这不是一件好事。并且认识到魏名确实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但是儿子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也就不愿意跟他结仇,只告诫儿子以后不要再跟这种人来往。

    过了几天,范家又派人来向仇母求亲,仇母拿不定主意,始终不敢答应。大娘听说对方有钱有势,人才又好,就作主答应了。当即就请了双媒,把聘礼送到了范家。不久,仇禄就做了范公子倒插门的女婿。又过了一年多,仇禄考中了秀才,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蕙娘的弟弟长大成人,仇禄在范家就有些被冷遇了,仇禄一生气,带着蕙娘离开范家回来住了。这时,母亲的病体已大有好转,渐渐地能拄着拐棍下床走路了。几年来,经过大娘的尽心管理,宅第修复一新。惠娘回婆家,又带来了一大群丫鬟使女。这样一来,仇家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颇有点大家的派头了。魏名看到仇家的日子正兴旺发达,自己却被拒之门外,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只恨没有空子可钻。正好那时清政府正在搜捕旗下的逃犯,魏名勾结了其中的一个坏人,诬称仇禄家里藏有逃犯的赃物。清朝建国之初法度森严,既然有人来告,便不由分辩,就以逃犯窝主的罪名,把仇禄判了到关外充军的刑罚。范公子上下贿赂,托人说情,最后才算免除蕙娘随夫服役的罪过;但是,凡属仇禄名下的土地财产,都要全部充公。幸亏仇大娘挺身而出,据理诉讼,把新买的几顷良田挂在仇福的名下才保留下来。母女二人才得以安居。仇禄自料,此去再也没有返回的希望,就写了一份离婚书交给岳父,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

    行走数日,来到京都的北面,正坐在饭馆里吃饭,忽然看见一个讨饭的叫花子,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相貌极象自己的大哥,走过去一问,果然是仇福。仇禄就把自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兄弟二人同时遭难,都感到非常凄凉和伤感。仇禄解开里面的衣服,掏出几两银子交给哥哥作路费,嘱咐他赶快回家。仇福哭着接过银子,辞别了弟弟,踏上了归家的路。

    仇禄来到关外,被分配到一个将军的帐下服役。将军一看仇禄是个文弱书生,弓:不了什么重活,就让他帮勘管理财务,晚上同将军的仆人们住在一起。仆人们问到他的家庭情况,仇禄全都如实地告诉了他们。其中的一人看了看仇禄吃惊地说;“啊呀,你原来就是我的儿子!”

    其初,仇仲被贼寇掳走以后为他们放马,后来,这股贼寇投降了清兵,便把仇仲卖给了旗人,仇仲便跟随主人屯兵来到关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他也向仇禄讲述了离家以后的种种遭遇,仇禄才相信他们确实是父子。于是父子二人抱头大哭,满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伤心落泪。

    过后,仇仲愤恨不已,骂着说:“这是那个狗东西,逃离了旗营,去欺诈我的儿子!”于是他就去找将军哭诉儿子的冤情。将军很同情他们父子的不幸遭遇,就让仇禄代理书记,写了一封信给亲王,并让仇仲带着信到北京去申诉。

    仇仲到了北京,等候亲王驾车出行的时候,递上了将军的书信和仇禄的诉状,经过亲王从中说情,仇禄的冤案才得到昭雪,并由朝廷下令给地方官帮助仇家赎回产业,归还他们被充公的全部财产。

    仇仲回到将军帐下,把经过一说,父子二人都非常高兴。仇禄想给父亲赎身,就向父亲细细打听现在家庭里的情况,才知道父亲来到旗下曾结过两次婚,但都没有生孩子,现在还是一个人独居。仇禄弄清了父亲的情况,就收拾好行装,起程回乡了。

    当初的时候,仇福和弟弟分别以后回到家中,趴在地上向母亲悔过请罪。大娘陪着仇母坐在堂上,手里拿着棍子问他:“你如果愿意挨打就让你留下;不然的话,你那份田产已被挥霍干净,这里已经没有你吃饭的地方,请你仍然走好了。”仇福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表示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大娘又气又恨,扔掉了手中的棍子说:“一个肯出卖老婆的人,打你一顿算是轻的。不过你别忘了,你的旧案还没有撤销,再敢胡作非为,就去告官,新账老账一齐算。”为了促使仇福认真悔过自新,大娘把他回来的消息托人转告姜氏。姜氏骂着说:“我是仇家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大娘把姜氏的话屡次说给仇福听,故意嘲弄他,讽刺他,仇福惭愧地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出。

    仇福回家已经半年了。大娘虽然供他吃穿,照顾也很周到,然而仍象对仆人一样使唤他。仇福一天到晚埋头干活却毫无怨言,让他去办一些与钱财有关的事,他也是一丝不苟,不敢乱花一分钱。经过仔细观察,认为他确实已经改邪归正,就告诉仇母,想把姜氏接回来,与仇福破镜重圆。仇母认为姜氏已经铁了心,不可能与仇福复婚。大娘说:“依我看,不见得。她要是肯再嫁人,当初为何要刺破喉咙自杀呢?前次去人告诉她仇福的消息,她发脾气,那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事搁在谁身上能不生气呀?”

    于是大娘带着仇福到岳父家去负荆请罪。姜秀才夫妇严厉地斥责了仇福不仁不义的行为。大娘呵叱仇福,让他长跪不起,然后求请姜氏出来见一面。仇福再三再四地叩头拜请,姜氏在里面仍然不出来。大娘走进里屋硬是把姜氏拖了出来。姜氏见了仇福,气恨难消,指着仇福又唾又骂,仇福被骂得羞愧难当,浑身冒汗,无地自容。后来还是岳母大人动了侧隐之心,把女婿拉了起来。

    大娘又问姜氏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住。姜氏动情地说:“我一向受到大姐的恩遇,今天又承蒙大姐亲自来请,那里敢说不回去呢?但我恐怕以后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人家再把我卖了怎么办呀?况且,我跟这个无义之徒早已断绝了情分,还有什么脸面跟这样黑心的汉子一起生活呢?要我回去的话,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让我一个人住一间房子,我情愿去侍候老母。只要比出家当尼姑强些,我的心愿就满足了。”大娘又极力代替仇福表示,对过去的作为深感痛悔之意,临别时约定:第二天来接她。

    次日早晨,仇家用马车把姜氏接回家中,仇母亲自出门迎接,替儿子向姜氏叩头谢罪。姜氏也趴在地上痛哭。大娘在旁边不停地劝解,婆媳二人才止住了哭泣。大娘又命家人摆酒庆贺,而让仇福坐在桌子角上给大家斟酒。这时大娘举起酒杯,有些激动地说:“这几年以来,我之所以苦苦相争,并不是为了我个人的私利。今天我兄弟已经悔改过错,贞烈的媳妇也回了家,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请让我把帐本交给你们。我是只身一人来的,现在仍然只身一人回去。”姜氏夫妻一听脸色立刻大变,离开坐席,扑通跪倒在地,哭着哀求,大娘被他们的真情感动,才打消了离开仇家的念头。没过多久,昭雪仇禄无罪的命令颁布下来,原属仇家的土地房产都归还了故主。魏名看到这种情景,十分惊异,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恨黔驴技穷,再想不出办法去坑害仇家。恰逢仇家西邻起火,魏名假装救火,趁人不在的时候用草荐点着了仇家的房子,大风刮得正猛,火借风势,仇家的大院几乎烧光。所幸,仇福住的两间房子没有烧着,全家老少只好挤在一起居住。

    没过多久,仇禄从关外回来了,经过生死别离能回来与家人相聚真是又悲又喜。当初仇禄发配的时候,范公子收到了离婚书,拿给蕙娘看,想与女儿商量改嫁的事。蕙娘哭得死去活来,唰唰两下子就把离婚书撕得粉碎,扔到地上。父亲听从了女儿的选择,不再勉强她嫁人。仇禄回来之后,打听到蕙娘尚未改嫁,便高高兴兴地来到范家探望,范公子知道仇家发生了火灾,想把仇禄夫妻留下,跟自己一起住;仇禄坚决拒绝,便一个人告辞回来了。

    幸亏大娘这些年积累了一些钱财,打算都拿出来修补被焚烧的院墙和房屋。仇福在挥动铁锹挖土的时候,在墙根下边发现了一个地窖,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与弟弟一起来挖掘,打开上面的盖子,下边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大坑,有一丈来宽,里面满满地装着大块大块的白银。于是仇氏兄弟利用这些财宝大兴土木,一座座楼台殿阁拔地而起,一所规模宏大,壮丽堂皇的庄园出现了,足可以与皇亲世族相比。

    仇禄深深感激那位将军的救助之恩,于是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要为父亲赎身。仇福自告奋勇愿意到关东走一趟,于是就派了两个健壮的仆人跟着仇福去了。仇福走后,仇禄才把蕙娘从范家接回来。不久,父亲与兄长一同回到了家中,全家团圆,一片欢腾。大娘打从回到了娘家,一直禁止两个孩子来省亲,恐怕引起别人的闲话。现在既然父亲已经回来,家里有了主事的人,大娘坚决要求辞行,兄弟二人怎么也不忍让姐姐离开。父亲提出把家产分成三份,两个儿子各分一份,另外一份分给女儿。大娘再三推辞,兄弟二人哭着央求姐姐,说;“我们兄弟俩要不是有姐姐照顾,那有今日的幸福!”大娘难以推辞,这才答应留下来,跟两个兄弟一起侍候父母。于是就打发家人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接来,把家搬来,永久住在了娘家。

    有人问大娘:“仇福和仇禄跟你不是一个娘生的,你对他们为何这样关心呀?”大娘说:“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那是禽兽的行为,人那能象禽兽一样啊!”仇氏兄弟听了都感动地流泪。于是就请来了能工巧匠把姐姐的住房修饰得跟自己的一样美,姐姐的用物,也都与仇氏兄弟享受一样的待遇。

    魏名的阴谋诡计屡遭失败,引起了他的深刻反省。他想:十多年来我想陷害仇家,而他们却因祸得福,自己却连一点好处也没有得到。因而觉得又后悔,又惭愧。看到仇家一天天兴旺发达,又想去巴结巴结,乘机捞点油水。于是就以祝贺仇仲远行归来为由,带着礼物前来道喜。

    仇福一听魏名来了,便认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把他拒之门外。而仇仲不忍心得罪乡亲近邻,就收下了他送来的鸡和酒。那知魏名送的这只鸡竟成了灾星。本来这只鸡是用布条捆住了脚放在院子里,可不知为何这只鸡却跑进了厨房,又钻进灶膛;灶膛里的火点着布条,这只鸡又带着火飞上了柴禾垛,顿时燃起了一场大火,连房子也烧着了,一家人都吓得惊慌失措。幸亏来灭火的人手多,很快将大火熄灭,只是把厨房里的东西全都烧光了。仇氏兄弟都骂魏名是个害人精,就连他送的礼物也是不吉利的。

    后来,有一年仇仲做寿,魏名又牵着一只羊来作贺礼。盛情难却,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让人把羊拴在了庭院的树上。夜里有个小僮,被家里的仆人打了一顿,那小僮一气之下,跑到院子里,解开拴羊的绳套,吊在树上自杀了。这自然又给仇家带来了不少麻烦。事后,兄弟俩又叹着气说:“他来送礼,反而遭殃;他想害你,反而富贵。魏名这个人真是个怪物!”

    从此以后,魏名虽然常来献殷勤,不断送这送那的,仇家连一针一线也不敢收留,宁愿多给他家一些东西。后来,魏名年老家贫,沦为乞丐,仇家的人却以德报怨,经常周济他一些衣物和食品。异史氏说:“啊呀!造物主常常不随人意!越想陷害人家,人家就越幸福,那些狡猾奸诈的人真是太无聊了。看起来是受到了他人的尊敬和爱戴,却反而使自己遭受灾祸,这不是更加奇怪吗?由此可知,盗泉里的祸水,一挨着就要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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