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調護

類別︰子部 作者︰明•焦 書名︰玉堂叢語

    解學士縉應制題虎顧眾彪圖曰︰‘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文皇素不喜仁宗,感此詩,甚思之。時仁宗留守南京,頗懷憂虞。因命所親信者莫如夏原吉,即日往迎之。

    解縉之才,有類東方朔,然遠見卓識,朔不及也。方漢庶人奪嫡,淇國公丘福力成之。成祖惑之,遂欲易儲。召帷幄重臣決之,諸臣莫對,縉獨曰︰‘好皇孫。’由是成祖釋然,仁廟之位固矣。縉以三語而決此大事,古未有也。後丘福泄其語于漢庶人,庶人餃縉次骨,以至屢貶,逮赴詔獄,庾死雪中,皆庶人之譖也。自今觀之,列聖及聖子神孫享萬世無窮之業,縉不為無助。百余年來,褒贈之典不及,而諸臣亦未有為白之者,誠缺事也。

    文皇晏駕于榆木川,楊文敏公榮、金文靖公幼孜恐事泄,盡軍中錫器,為殮具,覆以龍衣,日進膳如故。錫工盡除,以滅其跡。至京師,人未之知也。(畜德錄)

    仁宗在東宮時監國,為漢庶人所譖。蓋太宗初有易儲之意,而庶人實覬覦之故也。于是使給事中胡瀅往伺察之,令書其不法事以聞。時梁潛、黃淮、楊士奇等皆東宮官,善于保護,教太子守禮法,而瀅亦不敢曲意上承。回朝但言皇太子敬天孝親諸實行以對,上意頓解。

    彭文憲在朝,凡大臣為新進所媒孽者,必反覆辯析,且以愛惜人才之意上達。言官以言語微過被譴,亦必委曲言其不足深罪,賴以全者甚眾,人稱得宰相體。(琬琰錄)

    天順末,讒者謂︰憲皇,景帝嘗廢之,當別立嗣。英皇意頗疑之,獨李賢不從。一日,上病臥便殿,召賢諭曰︰‘今庶事頗寧,顧大者反搖,奈何?’賢曰︰‘此國本也。’力陳不可動。上曰︰‘然則此位竟傳太子乎?’賢叩頭賀曰︰‘宗社幸甚。’遂傳旨召太子,須臾至,賢曰︰‘殿下事定,趨出謝。’太子抱上足對泣,讒遂不行。成化初,賢遭喪奪情,實憲皇固眷雲。(後渠雜識)

    天順中,李文達公獨見寵任。時冢宰王翱、大司馬馬昂,皆為英廟眷遇,而尤賴公所維持。凡公有所薦舉,必先諭意二公,至御前疇咨時,于文則諉諸王公,武則諉諸馬公。或既自舉其人,亦必曰︰‘臣所知如此,還須召某等再審。’二公亦如公言。以是上不致疑,下皆信服。

    中官李廣死,言者劾文武大臣嘗以賄交者,欲據廣所籍記,大行斥逐。羅謂︰‘具瞻攸在,不必指其名而暴其惡也。宜諭令自陳,或黜以他事,庶不貽朝廷羞。’識者韙之。

    廣東布政徐奇朝京師,載嶺南土簟諸物,將以饋廷臣。或得其單目以進,上閱視,無士奇名,獨召士奇問故,將以私交罪之。士奇曰︰‘奇自都給事中受命赴廣時,眾皆作詩文贈之,故有此饋。臣不與名者,以當時病,未有作,不然亦不免。今眾名雖具,而受否未可知。且物微甚,當無他意。’上意解,命中官毀其目,一無所問。

    劉瑾威權日盛,狎視公卿,惟見東陽則改容起敬。時焦芳與東陽同官,又助瑾煽虐,東陽隨事彌縫,去其太甚,或疏論廷辯,無所避忌。所以解紓調劑、潛消默奪之功居多,否則衣冠之禍,不知何所止也。或者乃以其依違隱忍不決去非之,過矣。

    籍瑾書籍,得秦府永壽王為瑾慶壽詩序,中間稱謂過于卑諂,上怒甚,欲降敕切責。東陽上疏曰︰‘自古治亂賊者,正名定罪,誅止其身。昔漢光武平叛賊王郎,得吏民交通文書數千章,不一省視,會諸將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當劉瑾專權亂政之時,假托朝廷威福,以劫天下,生殺予奪,惟其所欲,中外臣民,誰不屈意待之?往來書信禮意,雖于律法有,但因畏罪避惡,多不得已,情有可原。況王府懿親,尤宜優待,自非知情助叛法不可赦者,其細故小過,亦須曲賜包容。若指為罪,降敕切責,則凡有書信饋送者不知其幾,傳聞驚駭,各不自安,或愧懼終身,或遂致失所,不可不為之慮。今劉瑾罪狀明白,已正典刑,伏乞聖明洞察,廣大涵容,將此壽詞置之不問,並一應文書涉叛逆事情者,並行燒毀,以滅其跡,使人心安帖,事體穩當。’上以為然。于是悉焚其往返文字,無延及者。

    溫公仁和,舉止端重,有大臣體,沉深善謀,數抗論國事。大同之卒擁兵阻城,公謂當以慰問,代藩遣官,因視卒罪狀,可撫則撫之便。又寧夏撫臣以慶王不軌事聞,請徙之高牆,因興兵案誅從反者。公言︰‘事未彰白,未可即禁錮。請敕戒諭王,不悛而後治之,以明朝廷議親之仁。’既而遣官薄問,王果得赦。而夏人免于兵,家圖像以祀,曰︰‘活夏城者,溫公也。’

    翟鑾頗以溫厚回上意,上嘗怒言官奏事不實,鑾徐對曰︰‘彼豈恃許風聞故耶?’為之解。又嘗從容語邊將,鑾曰︰‘邊將驍勇者多所見,無于周尚文,小過嚴耳。’上曰︰‘卿言之善,嚴固當以寬濟也。’尚文果為名將。

    有小以事干巡城御史,不應,則踵門而詈,御史怒,執而笞之。群趣之司禮中貴所,欲奏訐御史,階業為解得免。而御史乃劾論。恨甚,結黨百余人,要御史午門,毆辱之。都御史王廷擬疏群,以問徐階,階念疏即行,彼爭自匿,欲得其主名,則且展轉不可究詰,萬一彼先之以誣我,禍且叵測,先朝事可監也。乃使人致司禮之上佐曰尚文者,語之曰︰‘諸貴人群毆御史,業何處?’文倨謂︰‘內外各有體,相公毋但為御史惜。’階曰︰‘吾非為御史惜,為國家大體惜,且為司禮諸公惜耳。’文怪,問︰‘何謂?’階曰︰‘毋論御史王臣,即天子臨御之所,而群毆人,能保上之不怒乎?諸公何不以時得其人,而速奏治之,即外廷有繼者,其輕重在諸公手,而上必不怒,諸公體故在也。’文悅,以告其長滕祥,悉得其主名參之。王廷疏繼上,群窘不能自匿,又無可以宛轉道地者,悉就逮。杖其首惡三人百,發邊戍,余九人各六十,為南京淨軍。

    先帝朝言事諸臣得罪者,多自田間起暴貴,而既以階勝拱,則恃而益強。事毋論大小輒爭,上久而不能堪,諭階等責其欺肆,令詳處。階言︰‘言官遭際昌時,思欲報答,非敢為欺,第性氣粗率,則言或過當,事出風聞,則語有失實,不諳事體誠有之。謹錄聖諭轉示,使各省改。’而同列尼之者雲︰‘奈何不擬薄譴?’階曰︰‘即上遽有譴,我曹且力諍而乃導之譴乎?’則曰︰‘如上諭詳處何?’曰︰‘令省改,即處也。’及疏上,上亦竟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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