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皮者,住凤翔府城外八九里许。盛暑中,入城买皮料,归至中途,嘘道傍大树下,忽有二卒来前,状貌奇怪,似非凡世间人。遽问曰:“汝王皮与?”王窃疑惧,然不敢不以实对,乃曰:“某是已。”卒曰:“阴府摄汝。”王曰:“某平生无他过恶,望赐矜怜。”卒不诺,又告曰:“容到家与妻子一别可乎。”卒乃诺。将及门,卒力挽之,不能入,王大叫:“救我!救我!比妻子来前,王已仆地气绝。既敛,胸间微暖如生。经宿,未敢盖棺。王于冥漠中随卒至一所,俨若王者之庭,仪卫吏隶,无不备具。问曰:“汝为秦白起偏将,坑赵降卒四十万,知其罪否?”王答曰:“某佣工,平生不曾读书,不知白起为何人,亦不知降卒为何事。”于是令王起,凡再历二庭,问亦如之,答亦如之。乃反接王一大池边,取池中泥涂其胸。寒气凛冽,洞腹透背。王即悟曰:“某已记前身事矣,遂解其缚,复引至原问第三庭。”王告曰:“某曾为白起偏将,其当年杀赵降卒时,某曾力谏,不从,非某之罪。”顷间,牵一荷铁校者跪王侧,王认得似是白起。而形骸骨立,又若非似,盖因久囚故也。起见王曰:“子来矣,余复何言。”方招承,庭吏发王还第一庭,检录阳寿,及阅籍,尚有若干年。即命原摄卒引至原嘘树下,一推,而王乃在棺中跳跃而起,妻子亲邻既惊且喜,叩问之,备言其故。有传之至京师者,差进士哲笃来凤翔覆察,果实。时王元吉为本府照磨,元吉能备言其详,且有抄录公文。此一事然虽若幻诞,端可为为将而嗜杀人之戒,故略节大概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