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

类别:子部 作者:宋·袁文 书名:瓮牖闲评

    佛經云:〔產生不妄語,其舌可能及胘。〕後見黃太史詩云:〔我舌猶能及鼻尖〕,恐亦是佛經之意也。

    今人皆言珓杯,古人謂之杯珓。韓退之詩云:〔手持杯珓導我擲,云此最吉難為同。〕又《集韻》云:〔杯珓,巫以為吉凶器者。〕《唐韻》云:〔杯珓,古者以玉為之。〕皆作杯珓也。

    鴻鵠二字,若據《史記音解》〔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並〔鴻鵠高飛,一舉千里〕云云,自是一種鳥名,鸞鳳之屬,非鴻雁與鵠也。而韓退之《病鴟詩》乃云:〔擬凌鸞鳳群,肯顧鴻鵠卑。〕又何耶?

    黃太史詩云:〔百舌解啼泥滑滑。〕夫百舌春間鳴,至春季則不鳴,所謂反舌無聲即此耳。若〔泥滑滑〕,乃田間一種小鳥,名曰竹雞,非百舌也。

    蜥蜴、蛜蝛,非冬間所有之物。蘇東坡在廣南,上元夜有詩云:〔靜看月窗盤蜥蜴,臥聞風幔落蛜蝛。〕豈廣南地暖,而此二物不蟄耶?

    《酉陽雜俎》載:〔蝦姑,狀如蜈蚣,食蝦。〕余謂〔蝦姑〕可對〔鴉舅〕。而唐陸龜蒙詩云:〔行歇每依鴉舅影,挑頻時見鼠姑心。〕以〔鴉舅〕對〔鼠姑〕,不知鼠姑何物也。

    蚊子初不能鳴,其聲乃鼓翅耳,何以知之?蓋蚊子立定則無聲,惟飛起有聲,故知其聲不在於口,而在於翅也。歐陽文忠公《蚊子詩》云:〔萬枝黃落風如射,猶自傳聲欲噬人。〕是未嘗細察耳。

    歐陽文忠公《蚊子詩》云:〔蚤虱蚊虻罪一倫,未知蚊子重堪嗔。〕又詩云:嘗聞高郵間,猛虎死凌辱。哀哉露筋女,萬古仇不復。而孟城孫公《談圃》亦載:〔秦州西溪多蚊子,使者按行,左右以艾煙烘之。有廳吏醉僕,為蚊子所嚙而死。〕其可畏有如此者。

    蘇東坡作《渼陂魚詩》云:〔烹不待熟指先染〕,乃在去聲韻押。然《左氏傳》載染指事,染字音如琰反,作上聲押可也,豈其錯誤耶?

    凡花皆以美名褒之,故宋咸《牡丹詩》云:〔寶花初爛欲連枝〕,是以牡丹為寶花也;蘇東坡《海棠詩》云:〔惟有名花苦幽獨〕,是以海棠為名花也;黃太史《水仙詩》云:〔糞壤能開黃玉花〕,是以水仙為黃玉花也。以至李太白以瑞香為仙花,見於其詩,所謂〔聞道仙花玉染紅〕者。洪駒父以巖桂為可憐花,見於其詩,所謂〔誰折可憐花,置我經行處〕者,是未嘗不以美名褒之也。夫蓮花在諸花中亦甚奇特,前輩賦詠之者甚多,《許彥周詩話》云:〔世間花卉,無逾蓮花者,蓋諸花皆藉暄風暖日,惟蓮花得意於水月。〕可謂紀其實矣。而陳去非乃獨以繁花目之,其詞有云:〔今年何以報君恩,一路繁花,相送到青墩。〕使蓮花有知,寧不稱屈耶?

    牡丹謂之真花,見《牡丹記》;又謂之寶花,見宋咸詩。獨歐陽文忠公名為最好花,嘗與王君貺詩云:〔最好花嘗最後開。〕君貺得之不樂,蓋有故而然,然非為惜花者也。又云:〔好事者多用牛酥煎牡丹花而食之〕,可見其流風餘韻。此事得之蘇東坡集中。東坡《雨中明慶寺賞牡丹詩》云〔故應未忍著酥煎〕,又詩云〔未忍污泥沙,牛酥煎落蕊〕是也。

    浙中海棠開遲,故小詞云〔海棠花謝清明後〕,以此知三月始開也。

    黃太史詩云:〔綠荷菡萏稍覺晚,黃菊拒霜殊未秋。〕觀太史詩意,似直以菡萏為蓮花。夫菡萏本蓮花未開之狀,故《說文》云:〔芙蓉華未發菡萏,已發芙蓉。〕宋之問《秋蓮賦序》云:〔玉池清泠,紅蕖菡萏。〕李白詩亦有〔鏡湖三百里,菡萏開荷華〕之語。於此蓋可知矣。

    世人用芰、荷,字多不辨。夫芰,菱也;荷,蓮也。二者初非一物,屈到嗜芰,蓋喜食菱耳。而秦少游詩云:〔紅菱秋開鑒水香。〕菱花潔白無紅者,豈少游亦誤以芰、荷為一物,而未之察耶?

    蘇東坡詩云:堂前種山丹,錯落馬腦盤。堂後種秋菊,碎金收辟寒。菊比碎金固然,不知山丹何以比馬腦盤耶?今世所謂山丹者,其狀宛類鹿蔥,但差小耳。此乃和其弟子由詩,疑東坡蜀人,不識山丹,誤認為鶯粟耳。

    黃太史以拒霜為霜花,作詩云:〔霜花留得紅妝面。〕又詩云:〔天遣霜花慰此公。〕又以拒霜為木蕖,詩云:〔紅妝滿院木蕖秋。〕

    歐陽文忠公評王介甫詩云:〔秋花不似春花落,憑仗詩人仔細吟。〕是固然也。然秋花獨菊不落,其他如木犀、芙蓉之類,蓋無不落者,則秋花豈盡不落耶?

    蘇東坡《志林》載:寇元弼云:徐州通判李陶,有子年十七八,素不能詩,忽詠落花詩云:流水難窮目,斜陽易斷腸。誰同砑光帽,一曲舞山香。父驚問之,若有憑附者,自云〔是謝中捨〕。問砑光帽事,云:〔西王母宴群仙,有舞者戴砑光帽,帽上簪花,舞山香一曲,曲未終,花皆落去。〕此事自載在《羯鼓錄》中,乃唐汝陽王瓏L裹砑光帽,簪紅槿花一枝,明皇愛之,令舞山香一曲,曲終花皆不落。此即李陶之子所用之事也,不知何為錯誤如此?然東坡作《李公擇過高郵詩》云:〔汝陽真天人,絹帽著紅槿。〕其後又云:〔曲終花不隕。〕是東坡自知為汝陽王拢褔L用之矣。且李陶之子既為物所憑附,其說舞山香時,花皆落去,與花不落者既殊,又記是西王母事,東坡略不為辨之,何耶?

    蘇東坡詩:〔涓涓泣露紫含笑,焰焰燒空紅佛桑。〕《序》云:〔正月二十六日,與數客野步嘉祐僧捨。東南野人家,雜花盛開,扣門求觀。〕此東坡在惠州時也。彼處春氣乃爾早耶?方正月,其雜花盛開如此。而紫含笑、紅佛桑且皆夏中所放花,東坡並及之,又不知何謂也。

    藥欄二字,《漢書》注中云:〔藥為藥,欄為欄。〕乃是二物,而後之著述者,往往只作一物用。杜子美詩:〔不嫌野外無供給,乘興還來看藥欄。〕周少年詩云:〔藥欄風細才勝蝶,柳陌陰濃不過鶯。〕初非作二物也。

    宋王荊公詩云:〔辛夷如雪柘岡西。〕又詩云:〔辛夷屋角摶香雪。〕如是,則辛夷花白色也。《唐書》注乃云:〔辛夷即木筆。〕木筆卻是紫花,深所未曉。

    〔彼美玉山果,粲為金盤實〕,此蘇東坡《榧子詩》也。趙次翁注云:〔出信州玉山縣。〕然信州初不出榧子,此玉山乃在婺州。婺州榧子冠於江浙,注書不究地理之是否,而妄意指名,豈不大誤。

    往時科場例寬,試官有在簾下看舉子作文者,故傳〔三條燭盡,燒殘舉子之心;八韻賦成,驚破試官之膽〕之語。但場中不許見燭,豈有試官自謂〔三條燭盡〕之理,此蓋五代夜試時事也。五代時,竇貞固謂晝短,舉子文字難了,因請夜試,許用三條燭。故韋貽永詩云:〔三條燭盡鍾初動,九轉丹成鼎未開。〕此亦夜試之詩,於此可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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