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此篇就言和行的問題展開討論。大夫指責儒者“能言而不能行”,“君子恥之矣”。
賢良則肆意閹割和篡改荀子的文章,來為自己的言行不一辯護,胡說什麼“能言而不能行者,國之寶
也”,認為只要“公卿誠能自強自忍,食文學之至言”,“則天下治而頌聲作”。而所謂的“至言”,
仍是“去權詭,罷利官,一歸之于民”,就是要政府放棄鹽、鐵官營等政策,讓他們心目中的所謂“人
民”實行私營。
大夫曰︰盲者能言白黑,而無目以別之。儒者口能言治亂,而無能以行
之ヾ。夫坐言不行,則牧童兼烏獲之力ゝ,蓬頭苞堯、舜之德ゞ。故使言而
近々,則儒者何患于治亂,而盲人何患于白黑哉?“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
ぁ。”故卑而言高,能言而不能行者,君子恥之矣あ。
【注釋】
ヾ“而”字原無,據上句文例訂補。
ゝ烏獲︰人名,戰國時秦國大力士,傳說能舉千斤鼎。
ゞ“蓬頭”原誤“逢須”,俱形近之誤。(“頭”的繁體字為“ ”)“烏獲”與“堯舜”對
文,都是人名。“牧童”與“蓬頭”對言,都是泛指。本書《訟賢篇》︰“蓬頭相聚而笑之。”則“蓬
頭”亦本書習用語。苞︰古通“包”,包含,包括。
々言近︰說話合乎實際,不好高鶩遠。
ぁ《論語•里仁篇》︰“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恥︰認為可恥。逮︰達到,趕上。
あ《孟子•萬章下》︰”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
【譯文】
大夫說︰瞎子能說黑白,然而沒有眼楮去辨別。儒生能談論治理國家,然而沒有治國的本事。
坐著空談而不去做,那麼牧童也能說他有烏獲那樣大的力氣,首如飛蓬的貧賤人也能說他具有堯、舜
的品德。假若說的話符合實際,那麼儒生怎麼還擔憂不能治國平亂,盲人又怎麼擔憂分不清黑白呢?
孔丘說過︰“話不輕易出口,怕說了自己做不到而感到羞恥。”職位低賤而要議論國家大事,能說而
不能做的人,君子認為是可恥的。
賢良曰︰“能言而不能行者,國之寶也。能行而不能言者,國之用也ヾ。
兼此二者,君子也。無一者,牧童ゝ、蓬頭也ゞ。言滿天下,德覆四海々,
周公是也。口言之,躬行之,豈若默然載施其行而已ぁ。則執事亦何患何恥
之有?今道不舉而務小利,慕于不急以亂群意あ,君子雖貧,勿為可也。藥
酒,病之利也;正言,治之藥也。公卿誠能自強自忍,食文學之至言ぃ,去
權詭,罷利官,一歸之于民,親以周公之首,則天下治而頌聲作。儒者安得
治亂而患之乎?
【注釋】
ヾ《荀子•大略篇》︰“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國寶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國器也;口能
言之,身不能行,國用也;口言善,身行惡,國妖也;治國者,敬其寶,愛其器,任其用,除其妖。”
ゝ牧童,原作烏獲,今據俞樾說校改。
ゞ蓬頭,原作逢須,今改。
々覆︰布滿,遍及。
ぁ張敦仁曰︰“‘施’當作‘尸’,即《板詩》之‘載尸’也。李善注《文選》引《韓詩》曰︰
‘尸祿者,頗有所知,善惡不言,默然不語,苟欲得祿而已,譬若尸矣。’蓋《韓》《板詩》之《傳》
也。以彼訂此,‘行’當是‘祿’之誤。”
あ慕︰追求,考慮。
ぃ食︰受納。至言︰懇切之言。
【譯文】
賢良說︰能說而不能做的人是國家的寶貝。能做而不會說的人對國家有用。能說又能做的人是
君子。一樣也沒有的,是牧童和首如飛蓬的貧賤人。言論為天下人所廣泛傳播,仁德廣布四海的人是
周公。自己嘴說的,自己就要親身去做,怎麼能像拿著俸祿而不盡其職的死尸一樣默不作聲呢!如果
這樣,那麼官吏還有什麼感到憂慮和恥辱的呢?現在不崇尚仁義而貪圖小利,只考慮一些無關緊要的
事來擾亂眾人的意志,君子雖然貧賤,也不能這樣去做。藥酒,對治病是有利的;正確的話,是治理
國家的良藥。公卿如果真想使國家強並能克制自己的私欲,受納我們文學的懇切之言,不去濫用職權,
罷掉牟利的官吏,一切權利交給百姓,以周公之道親愛人民,那麼天下就可以治理,天下就會出現一
片歌功頌德的聲音。如果這樣,我們儒生哪里還會為治國平亂而擔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