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體別

類別︰子部 作者︰(魏)劉劭 書名︰人物志

    原文︰ 

    夫中庸之德,其質無名。故咸而不堿,淡而不□(酉貴),質而不縵,文而不繢;能

    威能懷,能辨能訥;變化無方,以達為節。是以抗者過之,而拘者不逮。

    譯文︰

    中庸的品德,它的實質不可名狀。正像含鹽的水雖咸卻沒有苦澀,雖淡卻非索然無味。質地樸素的絲織品並非了無文飾,而是色彩斐然又不炫耀過度。具有中庸品德的人,望之儼然,即之而溫,既能辯說無礙,也能緘默不語,變化無窮,唯以通達為關節。所以高亢進趨的,過之;拘謹退守的,不及。

    原文︰

    夫拘抗違中,故善有所章,而理有所失。是故︰

    厲直剛毅,材在矯正,失在激訐。

    柔順安恕,每在寬容,失在少決。

    雄悍杰健,任在膽烈,失在多忌。

    精良畏慎,善在恭謹,失在多疑。

    強楷堅勁,用在楨干,失在專固。

    論辨理繹,能在釋結,失在流宕。

    普博周給,弘在覆裕,失在溷濁。

    清介廉潔,節在儉固,失在拘戽。

    休動磊落,業在攀躋,失在疏越。

    沉靜機密,精在玄微,失在遲緩。

    樸露徑盡,質在中誠,失在不微。

    多智韜情,權在譎略,失在依違。

    譯文︰

    拘謹與高亢皆背離中庸之道,因此,雖行善卻顯露在外,雖合理而仍有過失。因此︰

    嚴厲而直率,剛強而堅毅,其可用之材在于能矯正過錯,其失誤在于激烈攻訐。

    柔韌而順從,安寧而寬容,其可用之處常常在于其寬容,其失誤在于缺乏決斷。

    雄偉而強悍,杰出而剛健,其可任用之處在其膽氣剛烈,其失誤在于多所忌恨。

    精明而良善,知懼而謹慎,其可稱道之處在于恭敬嚴謹,其失誤在于多有疑慮。

    強大而典範,堅定而剛勁,其可用之處在于做棟梁主干,其失誤在于專橫固執。

    言論能雄辯,思路能清晰,其擅長之才能在于釋疑解紛,其失誤在于漂流游蕩。

    廣泛而博知,無所不能及,其弘大之處在于能籠罩一切,其失誤在于博雜不精。

    清正而耿介,廉潔而自守,其可敬之節操在于儉約可靠,其失誤在于拘謹內斂。

    知止而知變,光明而磊落,其可成之業績在于不斷向上,其失誤在于粗疏散亂。

    能深沉寧靜,知玄機奧秘,其精妙之處在于能高深莫測,其失誤在于遲鈍緩慢。

    質樸而爽快,徑直而不隱,其可取之美質在于符合誠信,其失誤在于不知微妙。

    足智而多謀,情感可藏斂,其可取之權變在于奇謀異略,其失誤在于遲疑不決。

    原文︰

    及其進德之日,不止揆中庸,以戒其材之拘抗;而指人之所短,以益其失;猶晉楚帶劍,遞相詭反也。

    譯文︰

    至于使其道德有進展之時,若不以中庸之旨為準則而使之知其指歸,以便戒備其材質之不及與過分,卻只知指責他人之短處,因而更增其過失,此如晉人與楚人帶劍,晉人笑楚人佩劍于左,楚人笑晉佩劍于右,彼此互相反駁論議而無益。

    是故︰

    強毅之人,狠剛不和,不戒其強之搪突,而以順為撓,厲其抗;是故,可以立法,難與入微。

    柔順之人,緩心寬斷,不戒其事之不攝,而以抗為劌,安其舒;是故,可與循常,難與權疑。

    雄悍之人,氣奮勇決,不戒其勇之毀跌,而以順為b,竭其勢;是故,可與涉難,難與居約。

    懼慎之人,畏患多忌,不戒其懦於為義,而以勇為狎,增其疑;是故,可與保全,難與立節。

    凌楷之人,秉意勁特,不戒其情之固護,而以辨為偽,強其專;是故,可以持正,難與附眾。

    辨博之人,論理贍給,不戒其辭之泛濫,而以楷為系,遂其流;是故,可與泛序,難與立約。

    譯文︰

    因此︰

    剛強而堅毅之人,剛烈好爭而不能和諧,若不戒備其好強所生唐突之患,卻以順從而表現出屈服與懦弱,則更能增其過剛之性。因此,可以確立法度以制之,而難以與之謀劃機密之事。

    柔和而順從之人,心思緩慢而優柔寡斷,若不戒備其做事時無法統攝之弊,卻以為剛烈必然造成他人損傷,則更能使其安于舒緩。因此,可以與之遵循成法,而難以與之權衡疑難之事。

    雄豪而強悍之人,氣勢亢奮而勇猛決絕,若不戒備其勇猛所生毀傷跌蕩,卻以順從而表現出膽小與懦弱,則會使其氣勢完全耗盡。因此,可以與之共赴危難,而難以與之共處平易之境。

    多懼而謹慎之人,畏懼禍患而多所疑忌,若不戒備其因為懦弱而失義氣,卻以用武而要表示親近或拉攏,則會更增加其已有疑心。因此,可以與之保全所有,而難以與之講求節操之理。

    氣盛而端正之人,堅守志意而剛勁特行,若不戒備其衷心之堅守與護持,卻以辯駁而逞顯其人為之浮辭,則會使其專一之心更強。因此,可以與之守持正道,而難以與之附和眾人之意。

    善辯而博識之人,論事說理能豐富周延,若不戒備其言辭空泛而無遮攔,卻以為是典範而受其束縛牽制,則會促使其流瀉而不止。因此,可以與之泛泛而談,而難以與之確立規約之條。

    原文︰

    弘普之人,意愛周洽,不戒其交之溷雜,而以介為狷,廣其濁;是故,可以撫眾,難與厲俗。

    狷介之人,砭清激濁,不戒其道之隘狹,而以普為穢,益其拘;是故,可與守節,難以變通。

    休動之人,志慕超越,不戒其意之大猥,而以靜為滯,果其銳;是故,可以進趨,難與持後。

    沉靜之人,道思回復,不戒其靜之遲後,而以動為疏,美其懦;是故,可與深慮,難與捷速。

    樸露之人,中疑實[石+],不戒其實之野直,而以譎為誕,露其誠;是故,可與立信,難與消息。

    韜譎之人,原度取容,不戒其術之離正,而以盡為愚,貴其虛;是故,可與贊善,難與矯違。

    譯文︰

    寬弘而普適之人,意在追求其周全和恰,若不戒備其交往之人魚龍混雜,卻只以耿介自守而求有所不為,則會使其更入渾濁之地。因此,可以與之安撫眾人,而難以與之改變世俗之習。

    自守而耿介之人,譏刺清流而蕩擊濁惡,若不戒備其所守之道常有狹隘,卻以世俗紅塵為污穢不淨之鄉,則會使其更加拘泥狹境。因此,可以與之守持節操,而難以與之謀劃變通之事。

    完美而知變之人,心志仰慕于超越常規,若不戒備其心意之過大與繁多,卻以為沉靜乃是滯塞不通之道,則會使其銳意更加堅定。因此,可以與之共趨于前,而難以與之守持于後之位。

    沉著而寧靜之人,循規蹈矩而思慮再三,若不戒備其沉靜易成遲滯淹留,卻以為求變必然導致疏漏不密,則會使其以懦弱為美德。因此,可以與之深謀遠慮,而難以與之謀劃速決之事。

    質樸而直露之人,見解可疑而固執己見,若不戒備其表現會有鄙野粗直,卻以為計謀即是怪誕不經之論,則會使其真誠過分直露。因此,可以與之誠信相守,而難以與之研討變通之情。

    謀深而多計之人,探究揣度而求容于人,若不戒備其權術可能偏離正道,卻以胸無計謀為愚拙無用之人,則會使其以虛浮為可貴。因此,可以與之共成善事,而難以與之矯正偏邪之謀。

    原文︰

    夫學所以成材也,恕所以推情也。偏材之性,不可移轉矣。雖教之以學,材成而隨之以失;雖訓之以恕,推情各從其心。信者逆信,詐者逆詐;故學不道,恕不周物;此偏材之益失也。

    譯文︰

    不斷求學,可用以成全人之材質;寬恕待人,可用以推究人之性情。本性有所偏至之材,不可強求其轉變。即使以不斷求學而教育之,一旦材質成定形則隨之失去所學之道;即使以寬恕待人而訓導之,然而推究人之性情卻各從其心出發。誠信之人亦以人為誠信者,狡詐之人亦以人為狡詐者。因此,雖有學而不能合于道,雖寬恕而不遍于物,此是偏至之材更大之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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