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初即位,謂侍臣曰︰“準《禮》,名,終將諱之。前古帝王,亦不生諱其名,故周文王名昌,《周詩》雲︰‘克昌厥後。’春秋時魯莊公名同,十六年《經》書︰‘齊侯、宋公同盟于幽。’惟近代諸帝,妄為節制,特令生避其諱,理非通允,宜有改張。”因詔曰︰“依《禮》,二名義不偏諱,尼父達聖,非無前指。近世以來,曲為節制,兩字兼避,廢闕已多,率意而行,有違經語。今宜依據禮典,務從簡約,仰效先哲,垂法將來,其官號人名,及公私文籍,有‘世’及‘民’兩字不連讀,並不須避。”
貞觀二年,中書舍人高季輔上疏曰︰“竊見密王元曉等俱是懿親,陛下友愛之懷,義高古昔,分以車服,委以藩維,須依禮儀,以副瞻望。比見帝子拜諸叔,諸叔亦即答拜,王爵既同,家人有禮,豈合如此顛倒昭穆?伏願一垂訓誡,永循彝則。”太宗乃詔元曉等,不得答吳王恪、魏王泰兄弟拜。
貞觀四年,太宗謂侍臣曰︰“經聞京城士庶居父母喪者,乃有信巫書之言,辰日不哭,以此辭于吊問,拘忌輟哀,敗俗傷風,極乖人理。宜令州縣教導,齊之以禮典。”
貞觀五年,太宗謂侍臣曰︰佛道設教,本行善事,豈遣僧尼道士等妄自尊崇,坐受父母之拜,損害風俗,悖亂禮經?宜即禁斷,仍令致拜于父母。”
貞觀六年,太宗謂尚書左僕射房玄齡曰︰“比有山東崔、盧、李、鄭四姓,雖累葉陵遲,猶恃其舊地,好自矜大,稱為士大夫。每嫁女他族,必廣索聘財,以多為貴,論數定約,同于市賈,甚損風俗,有紊禮經。既輕重失宜,理須改革。”乃詔吏部尚書高士廉、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鋇齲 帳希 趙 煜縷纂海 婢 臼反 羝涓』 ㄆ湔嫖保 蟻駝 D嬲弒狩恚 撰為《氏族志》 。士廉等及進定氏族等第,遂以崔干為第一等。太宗謂曰︰“我與山東崔、盧、李、鄭,舊既無嫌,為其世代衰微,全無官宦,猶自雲士大夫,婚姻之際,則多索財物,或才識庸下,而偃仰自高,販蠰松,依托富貴,我不解人間何為重之?且士大夫有能立功,爵位崇重,善事君父,忠孝可稱,或道義清素,學藝通博,此亦足為門戶,可謂天下士大夫。今崔、盧之屬,惟矜遠葉衣冠,寧比當朝之貴?公卿已下,何暇多輸錢物,兼與他氣勢,向聲背實,以得為榮。我今定氏族者,誠欲崇樹今朝冠冕,何因崔干猶為第一等,只看卿等不貴我官爵耶?不論數代已前,只取今日官品、人才作等級,宜一量定,用為永則。”遂以崔干為第三等。至十二年,書成,凡百卷,頒天下。又詔曰︰“氏族之美,實系于冠冕,婚姻之道,莫先于仁義。自有魏失御,齊氏雲亡,市朝既遷,風俗陵替,燕、趙古姓,多失衣冠之緒,齊、韓舊族,或乖禮義之風。名不著于州閭,身未免于貧賤,自號高門之冑,不敦匹嫡之儀,問名惟在于竊貲,結 必歸于富室。乃有新官之輩,豐財之家,慕其祖宗,競結婚姻,多納貨賄,有如販蠰。或自貶家門,受辱于姻婭;或矜其舊望,行無禮于舅姑。積習成俗,迄今未已,既紊人倫,實虧名教。朕夙夜兢惕,憂勤政道,往代蠹害,咸已懲革,唯此弊風,未能盡變。自今以後,明加告示,使識嫁娶之序,務合禮典,稱朕意焉。”
禮部尚書王 子敬直,尚太宗女南平公主。 曰︰“《禮》有婦見舅姑之儀,自近代風俗弊薄,公主出降,此禮皆廢。主上欽明,動循法制,吾受公主謁見,豈為身榮,所以成國家之美耳。”遂與其妻就位而坐,令公主親執巾,行盥饋之道,禮成而退。太宗聞而稱善。是後公主下降有舅姑者,皆遣備行此禮。
貞觀十二年,太宗謂侍臣曰︰“古者諸侯入朝,有湯沐之邑,芻禾百車,待以客禮。晝坐正殿,夜設庭燎,思與相見,問其勞苦。又漢家京成亦為諸郡立邸舍。頃聞考使至京者,皆賃房以坐,與商人雜居,才得容身而已。既待禮之不足,必是人多怨嘆,豈肯竭情于共理哉。”乃令就京城閑坊,為諸州考使各造邸第。及成,太宗親幸觀焉。
貞觀十三年,禮部尚書王 奏言︰“準令,三品以上,遇親王于路,不合下馬,今皆違法申敬,有乖朝典。”太宗曰︰“卿輩欲自崇貴,卑我兒子耶?”魏征對曰︰“漢、魏已來,親王班皆次三公下。今三品並天子六尚書九卿,為王下馬,王所不宜當也。求諸故事,則無可憑,行之于今,又乖國憲,理誠不可。”帝曰︰“國家立太子者,擬以為君。人之修短,不在老幼。設無太子,則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輕我子耶?”征又曰︰“殷人尚質,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已降,立嫡必長,所以絕庶孽之窺窬,塞禍亂之源本。為國家者,所宜深慎。”太宗遂可王 之奏。
貞觀十四年,太宗謂禮官曰︰“同爨尚有緦麻之恩,而嫂叔無服,又舅之與姨,親疏相似,而服之有殊,未為得禮,宜集學者詳議。余有親重而服輕者,亦附奏聞。”是月尚書八座與禮官定議曰︰
臣竊聞之,禮所以決嫌疑、定猶豫、別同異、明是非者也,非從天下,非從地出,人情而已矣。人道所先,在乎敦睦九族。九族敦睦,由乎親親,以近及遠。親屬有等差,故喪紀有隆殺,隨恩之薄厚,皆稱情以立文。原夫舅之與姨,雖為同氣,推之于母,輕重相懸。何則?舅為母之本宗,姨乃外戚他姓,求之母族,姨不與焉,考之經史,舅誠為重。故周王念齊,是稱舅甥之國;秦伯懷晉,實切《渭陽》之詩。今在舅服止一時之情,為姨居喪五月,徇名喪實,逐末棄本,此古人之情或有未達,所宜損益,實在茲乎。
《禮記》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蓋引而進之也。嫂叔之無服,蓋推而遠之也。”禮,繼父同居則為之期,未嘗同居則不為服。從母之夫,舅之妻,二人相為服。或曰“同爨緦麻”。然則繼父且非骨肉,服重由乎同爨,恩輕在乎異居。固知制服雖系于名文,蓋亦緣恩之厚薄者也。或有長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勞鞠養,情若所生,分饑共寒,契闊偕老,譬同居之繼父,方他人之同爨,情義之深淺,寧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也,乃愛同骨肉,于其死也,則推而遠之,求之本源,深所未喻。若推而遠之為是,則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為是,則不可死同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其義安在?且事嫂見稱,載籍非一。鄭仲虞則恩禮甚篤,顏弘都則竭誠致感,馬援則見之必冠,孔吃蚩拗 唬 爍遣 ﹤ 桃澹 噬鐶 眩 炱淥 兄 跡 穹竅染跽哽#康 謔鄙餃拚芡 穹竅輪 椋 焓股釙橛粲誶X兀 晾聿賾諭蜆牛 淅淳靡櫻 癲幌X眨 br />
今陛下以為尊卑之敘,雖煥乎已備,喪紀之制,或情理未安,爰命秩宗,詳議損益。臣等奉遵明旨,觸類傍求,采摭群經,討論傳記,或抑或引,兼名兼實,損其有余,益其不足,使無文之禮咸秩,敦睦之情畢舉,變薄俗于既往,垂篤義于將來,信六籍所不能談,超百王而獨得者也。
謹按曾祖父母,舊服齊衰三月,請加為齊衰五月;嫡子婦,舊服大功,請加為期;眾子婦,舊服小功,今請與兄弟子婦同為大功九月;嫂叔,舊無服,今請服小功五月。其弟妻及夫兄亦小功五月。舅,舊服緦麻,請加與從母同服小功五月。
詔從其議。此並魏征之詞也。
貞觀十七年十二月癸丑,太宗謂侍臣曰︰“今日是朕生日。俗間以生日可為喜樂,在朕情,翻成感思。君臨天下,富有四海,而追求侍養,永不可得。仲由懷負米之恨,良有以也。況《詩》雲︰‘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奈何以劬勞之辰,遂為宴樂之事!甚是乖于禮度。”因而泣下久之。
太常少卿祖孝孫奏所定新樂。太宗曰︰“禮樂之作,是聖人緣物設教,以為撙節,治政善惡,豈此之由?”御史大夫杜淹對曰︰“前代興亡,實由于樂。陳將亡也為《玉樹後庭花》,齊將亡也而為《伴侶曲》,行路聞之,莫不悲泣,所謂亡國之音。以是觀之,實由于樂。”太宗曰︰“不然,夫音聲豈能感人?歡者聞之則悅,哀者听之則悲。悲悅在于人心,非由樂也。將亡之政,其人心苦,然苦心相感,故聞之則悲耳。何樂聲哀怨,能使悅者悲乎?今《玉樹》、《伴侶》之曲,其聲具存,朕能為公奏之,知公必不悲耳。”尚書右丞魏征進曰︰“古人稱︰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樂雲,樂雲,鐘鼓雲乎哉!樂在人和,不由音調。”太宗然之。
貞觀七年,太常卿蕭 奏言︰“今《破陳樂舞》,天下之所共傳,然美盛德之形容,尚有所未盡。前後之所破劉武周、薛舉、竇建德、王世充等,臣願圖其形狀,以寫戰勝攻取之容。”太宗曰︰“朕當四方未定,因為天下救焚拯溺,故不獲已,乃行戰伐之事,所以人間遂有此舞,國家因茲亦制其曲。然雅樂之容,止得陳其梗概,若委曲寫之,則其狀易識。朕以見在將相,多有曾經受彼驅使者,既經為一日君臣,今若重見其被擒獲之勢,必當有所不忍,我為此等,所以不為也。”蕭 謝曰︰“此事非臣思慮所及。”
【 譯文】
太宗即位不久,對侍臣說︰“按照《 周禮》 ,人名,等到死後才避諱,從前古代的帝王,也不在生前避諱他的名字,所以周文王名昌,《 周詩》 上說︰‘克昌厥後。’春秋時魯莊公名同,莊公十六年《 春秋》 經上寫著︰‘齊侯、宋公同盟于幽。夕只有近代各帝王,都亂加限制,特別下令生前避諱,道理未必恰當,應有所改變。”因此下詔說︰“依照《 禮記》 ,人名的兩字不應-一避諱,孔子是通達事理的聖人,在前不是沒有指示。近世以來,限制不合理,人名兩字都避諱,廢除和空缺的字已經很多,任意這樣作,違背經典的訓示。現在應依據禮法,務必從簡,向上效法前代的聖人,留法則給後人,那些官職名號和人的名字,以及公私文書典籍,有‘世,和‘民’兩字不連讀的,都不須避諱。”
貞觀二年,中書舍人高季輔上奏章說︰“我私下看到密王李元曉等人,都是宗室的至親。陛下友愛的胸懷,情誼高過古代,賜給他們王室屏障的重任,行事必須依照禮節儀式,使他們與眾人的仰望相稱。近來看見皇帝之子向叔輩致禮下拜,叔輩們立即也向他們回拜,王爵既然相同,那就應遵守家族的禮節,怎能這樣顛倒家族中的輩分?唯願陛下留下教誨和警戒,作為永久遵守的常規。”太宗于是下詔給李元曉等人,對吳王惜、魏王泰兄弟的致禮下拜,不能答拜。
貞觀四年,太宗對侍臣說︰“近來听到京城官員和百姓在父母喪期中,竟然有人相信巫書的話,在辰日那天不哭,以此為理由謝絕吊問,拘泥于禁忌而停止哀傷,敗壞風俗,很違背人倫禮法。應該命令州縣長官教育開導,一律按照喪禮的規定居喪。”
貞觀五年,太宗對侍臣說︰“佛教、道教設施教化,本來是行善事,難道使和尚、尼姑、道士等人妄自尊大,坐著接受父母下拜?損害風俗,背亂禮法,應立即禁絕,仍要他們向父母下拜。”
貞觀六年,太宗對尚書左僕射房玄齡說︰“近來有山東崔、盧、李、鄭四姓,雖然累世衰落,還依仗舊時的地望,喜歡夸耀自大,稱為士大夫。每嫁女給別族,都要大索聘禮財物,以要的多為尊貴,按數目定婚約,和市場上的商人一樣,很敗壞風俗,又紊亂禮法,既然他們的地位已不恰當,理應加以改革。”于是下令吏部尚書高士謙、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縈等人,修改訂正姓氏,普遍收集全國的世族家譜,同時依據史書、經傳,除去虛假,定正真偽,忠賢的褒進,奸逆的貶退,撰寫成《 氏族志》 。高士廉等人就呈上定出的等級,以崔斡為第一等。太宗對他們說︰“我和山東崔、盧、李、鄭四姓,過去沒有恩怨,只因他們累世衰落,又無人作官,還自稱是士大夫。嫁娶的時候,又索取很多錢財物品。有的才能低下,自以為門第高貴而悠閑自得,販賣祖宗的名望,依靠這個發財尊貴,我不理解社會上為什麼看重他們。再說士大夫有才能建立德業、功業,爵位崇高,善于侍奉君主和父母,忠孝都值得贊揚;或者道德仁義向來高尚,學問技藝宏大廣博,這些也足夠成為高尚門第,可以說是天下的大丈夫。現在崔、盧這些人,只夸耀遠代的士紳,怎能比得上我朝的尊貴?從公卿到下面,憑什麼送他們很多財物,又助長他們的氣勢,只圖虛名,不顧實際,以得到這樣為光榮。我現在定氏族等級,實在是想推崇樹立我朝的官宦,為什麼崔斡還列為第一等,只是看出來你們不貴重我的官爵呢!不要看幾代以前,只按今天的官品、人才作為等級,應該統一衡量決定,用作永久的評定等第的原則。”于是列崔斡為第三等。到貞觀十二年全書完成,共一百卷,發布于全國。太宗又下詔說︰“世族的美好,實在依附于官紳,婚姻的準則,首先是仁義。自從北魏失國,北齊滅亡,集市、朝廷已經變化,風俗也已衰落,先前燕趙的姓氏,很多已經沒有作官的了,齊韓的舊族,又違背了仁義的風氣。在州間沒有名聲,自身不能免于貧賤,自吹是高尚門第的後代,不重視選擇配偶的禮儀,問名只知道勒索財物,嫁女一定要嫁給富家。還有新作官的人和有錢人家,羨慕這些人的祖宗,爭相和他們結成姻親,多送金玉布帛,如同買賣。有的自己貶低門第,在姻親上受到屈辱;有的夸耀過去的門第,對公婆沒有禮貌。這些氣習已積成風俗,至今沒有停止,既亂了人倫,又損害了名教。我早晚謹慎警惕,思慮治國之道,前代有害之事,都加以制止革除,只有這種壞風氣,未能完全改變。從今以後,明白告示,使大家懂得嫁娶的儀式,一定要合于禮法,符合我的心意。”
禮部尚書王 的兒子名敬直,娶太宗的女兒南平公主。王 說︰“《 儀禮》 有兒媳婦拜見公婆的禮節,自近代以來風俗敗壞淺薄,公主出嫁,拜見公婆的禮節都廢棄了。現在皇帝英明,一切行為皆遵循法制,我接受公主的拜見,難道是為了自身的光榮,是以此成全國家美德的緣故罷了。”于是與妻子坐在公婆的坐位上,命公主親自拿著帕子,行洗手進食的禮節,禮畢之後才退下來。太宗听到稱贊說好。自此以後,公主下嫁到有公婆的家庭,都要讓公主行完這樣的禮節。
貞觀十二年,太宗對侍臣說︰“古時諸侯來朝拜,有住宿和齋戒沐浴的地方,有一百車喂牲口的草料,用對賓客的禮節接待。白天坐正殿,晚上在庭中燃火炬,天子接見他們,慰問他們的勞苦。又漢朝京城中也為諸郡來京的官員修建住處。不久听說到京城來的朝集使都是租房子住,與商人雜居,僅能安身而已。既然接待之禮不充分,必然人多埋怨,難道還能盡力地共同辦事?”于是命令在京成有空地的坊中,為各州來京的朝集使建造邸弟。建成後,太宗還親自去看了看。
貞觀十三年,禮部尚書王 上奏章說︰“按照法令,三品以上官員在路上遇到親王,不應該下馬,現在都違背法令來表明尊敬,有違朝廷的法典。”太宗說︰“你們這些人想抬高自己,貶低我的兒子嗎?”魏微對答說︰“漢、魏以來,親王排列等級都在三公之下。硯在三品官員和六部尚書、九卿,給親王下馬,這是親王不應承受的。尋找先例,沒有依據,現在施行,又違國法,于理實在不可。”太宗說︰“國家立太子,是準備用他作皇帝。一個人的優劣,不在年齡大小。假如沒有太子,則同母弟當依次立為太子。按這個來說,怎能輕視我的兒子呢?' ’魏徽又說︰“殷人崇尚樸實,有兄死傳弟的情誼。自周朝以來,立嫡必立長子,用來根絕庶子非分的想法,堵塞禍亂的根源。治理國家的人,對此要十分謹慎。”太宗于是允許王 的奏請。
貞觀十四年,太宗對禮官說︰“同住一起的人死了還有服紹麻的恩情,而叔與嫂之間卻沒有喪服;又舅父和姨母,親疏差不多,但喪禮卻不相同,未必合乎禮,應該召集學者詳細研究。其余有親情重而喪服輕的,亦隨同上報。”就在這個月內,尚書八座同禮官研究決定了一個意見說︰
我們听說,禮是用來判斷疑惑不明的事理,決定遲疑不決的行為,辨別相同或差異,明白正確與謬誤的。它不是從天上下來,不是從地下出來,在于人的感情罷了。人倫關系首先在于與九族和睦,九族和睦從關系親近的開始,由近到遠。親屬因有親疏而有等級差別,故喪事的禮數就要依此減少,按恩情的厚薄,都應衡星親情來訂立喪禮的條文。原來舅舅和姨母,雖然是同輩的,但放到母親分上來看,親疏就相差了。為什麼呢?舅為母親的本宗,姨是外姓親戚,從母族中去看,姨是不在其中的,考察經典上的條文,舅實在比姨重。所以周王想念齊國,叫做舅甥之國;秦康公思念晉文公,實在切合《 渭陽》 那首詩。現在舅舅的喪服上僅居喪三月,為姨居喪五個月,遷就了虛名,喪失了實際,追求枝節而失掉了根本。這是古人的感情或者沒有考慮周到,應該有所增加或減少的地方,實際就在這里吧。
《 禮記》 上說︰“兄弟的兒子如同自己的兒子,大概是拉向親近的;嫂嫂和小叔之間沒有喪服,大概是推向疏遠的。”禮說,繼父如果是和自己居住的就為他服一年喪服,沒有在一起居住的就不給服喪服。姨母的丈夫,舅舅的妻子,為二人服相同的喪服。有人說︰“同居一處的人服紹麻。”那麼,繼父並不是骨肉之親,喪服重是因為同居,恩情輕是因為不同居。所以知道制定喪服雖然繼系于親屬的名義,大約也是根據恩情的厚薄吧。或者有年齡大的嫂嫂,遇到還是孩子的小叔,嫂嫂辛勤撫養,感情就像是自己生的,饑寒相共,勞苦到老。比起同居的繼父,比起同居的其他人,情義的深淺,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在嫂生時,恩愛如同至親,當嫂死去,就推向疏遠,尋找其根源,使人很不理解。如果推向疏遠是對的,那就生前不該同住;生前同住是對的,那就不該死後如像過路人。看重生前而輕視死後,看重開始而輕視最終,衡量感情來定條文,它的道理在哪里呢?況且侍奉嫂嫂而被稱贊的人,古籍記載不止一個。鄭仲虞侍奉寡嫂孤兒,情誼禮節很是厚重;顏弘都侍奉失明的嫂嫂,誠心感動了神人;馬援要見嫂時,先戴好帽子;子思在嫂嫂靈位前哀哭。這本來是親自實行教義,仁德深厚善事父母兄長,考察這些行為的意義,豈不是先知先覺者嗎?但那時在上沒有英明的君主,禮又不是臣下議論的事,就使這樣深厚的情誼埋沒千年,最根本的道理埋藏萬代,這種事由來好久了,怎不可惜呢?
現在陛下認為尊卑的次弟,雖已清楚完備,而喪事的制度,有的于情理還不妥當,于是命令禮官,詳細討論增減。臣等遵照您聖明的旨意,掌握某一情況再探求相同的事物,有選擇地引用各種經典,探討研究各種傳記,有的舍去,有的引用,兼顧名義和實際,減其多余的,補其不夠的。使過去沒有條文的禮節都成為常規,親密和睦的感情都能體現出來,改變過去淺薄的風俗,給後世留下深厚的情義,陳述六經上沒有講過的,是陛下超過百世帝王而獨有的成就。我們鄭重地按照︰曾祖父母,舊的喪服齊衰三月,請增加為齊衰五月;嫡子婦,舊喪服為大功,請增加為齊衰一年;其他子婦,舊喪服為小功,現在請求和兄弟一起服大功九個月;嫂和小叔,過去無喪服,現在請服小功五個月。給弟弟的妻子和丈夫的哥哥也服小功五個月。舅,舊服為繃麻,請增加和姨母一樣,服小功五個月。太宗下詔,同意了這些建議。這些建議都是魏微寫的。
貞觀十四年,十二月癸丑日,太宗對侍臣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民間認為生日可以高高興興地娛樂,我的心情卻反而思念父母。當了天下的君主,有四海之富,想求得奉養父母,水遠得不到。子路懷著不能為父母負米的遺恨,實在有道理。況目╴名詩經》 上說︰‘哀傷我父母,生我真勞苦’。怎麼能在父母勞苦的!J 子來舉行宴樂的事,這太違背禮法了”。因為這件書,太宗哭廠
太常少卿祖孝孫向太宗上奏他的新雅樂。太宗說︰“制禮作樂,本來是聖人取法天地的物象而設施教化,用來約束節制人的,政事的好壞,怎麼是由于音樂呢?”御史大夫杜淹對答說︰“前代的興亡,的確是由于音樂。陳朝行將滅亡時作《 玉樹後庭花》 ;南齊快滅亡時作《 伴侶曲》 ,走在路上的人听到,沒有不悲哀感嘆的,這就是亡國的音樂。從這看來,確實是由于音樂。”太宗說︰“不對,聲音怎麼能影響人呢?愉快的人听到就高興,憂愁的人听到就悲哀,愉快和憂愁存在人的心中,不是由于音樂。快要滅亡的國家,百姓的心中很痛苦,而受痛苦的心情感應,所以听到這種音樂就悲哀罷了。哪有哀怨的樂聲,能使愉快的人悲哀呢?現在《 玉樹後庭花》 、《 伴侶》 二樂曲都還存在,我為你們演奏它,知道你們一定不會悲哀罷了。”尚書右皿相魏微對答說︰“古人說,禮呀,禮呀,僅是指玉帛等禮物而說的嗎?樂呀,樂呀,僅是指鐘鼓等樂器而說的嗎?快樂在于人民和睦,不由于音調。”太宗認為說得對。
貞觀十七年.太常卿蕭璃上奏說︰“現在破陣樂舞在夭下流傳,然而描述皇帝最高的功德,還有不詳盡的地方。先後被打敗的劉武周、薛舉、竇建德、王世充等人,我希望扮出他們的形象,用來描寫戰勝攻取的實況。”太宗說︰“我踫上天下混亂不定,為了救助老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故不得已才去進行攻打討伐的事情,所以民間才有這個舞蹈,國家因此也制作了這個曲子。雅樂的描繪恰好應該只表現出一個大概情況。如果原原本本地描寫,那麼其中的具體情況就容易被看出來。我考慮到現在的將相,有許多曾經受過劉武周等人指揮,既然有過短暫的君臣關系,今天若看到他們當場被捉住時的情況,一定會有些不忍心,我就是為了這些原因,所以才不讓詳細描寫。”蕭藕拜謝說︰“這件事不是我能夠多想得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