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 復恩

類別︰子部 作者︰劉向(西漢) 書名︰說苑

    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鄰。”夫施德者貴不德,受恩者尚必報;是故臣勞勤以為君而不求其賞,君持施以牧下而無所德,故易曰︰“勞而不怨,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君臣相與以市道接,君縣祿以待之,臣竭力以報之;逮臣有不測之功,則主加之以重賞,如主有超異之恩,則臣必死以復之。孔子曰︰北方有獸,其名曰,前足鼠,後足兔,是獸也,甚矣其愛蛩蛩巨虛也,食得甘草,必嚙以遺蛩蛩巨虛,蛩蛩巨虛見人將來,必負以走,非性之愛蛩蛩巨虛也,為其假足之故也,二獸者亦非性之愛也,為其得甘草而遺之故也。夫禽獸昆蟲猶知比假而相有報也,況于士君子之欲與名利于天下者乎!夫臣不復君之恩而苟營其私門,禍之源也;君不能報臣之功而憚刑賞者,亦亂之基也。夫禍亂之原基,由不報恩生矣。

    趙襄子見圍于晉陽,罷圍,賞有功之臣五人,高赫無功而受上賞,五人皆怒,張孟談謂襄子曰︰“晉陽之中,赫無大功,今與之上賞,何也?”襄子曰︰“吾在拘厄之中,不失臣主之禮唯赫也。子雖有功皆驕,寡人與赫上賞,不亦可乎?”仲尼聞之曰︰“趙襄子可謂善賞士乎!賞一人而天下之人臣,莫敢失君臣之禮矣。”

    晉文公亡時,陶叔狐從,文公反國,行三賞而不及陶叔狐,陶叔狐見咎犯曰︰“吾從君而亡十有三年,顏色黎黑,手足胼胝,今君反國行三賞而不及我也,意者君忘我與!我有大故與!子試為我言之君。”咎犯言之文公,文公曰︰“嘻,我豈忘是子哉!夫高明至賢,德行全誠,耽我以道,說我以仁,暴浣我行,昭明我名,使我為成人者,吾以為上賞;防我以禮,諫我以誼,蕃援我使我不得為非,數引我而請于賢人之門,吾以為次賞;夫勇壯強御,難在前則居前,難在後則居後,免我于患難之中者,吾又以為之次。且子獨不聞乎?死人者,不如存人之身;亡人者,不如存人之國;三行賞之後,而勞苦之士次之,夫勞苦之士,是子固為首矣,豈敢忘子哉!”周內史叔輿聞之曰︰“文公其霸乎!昔聖王先德而後力,文公其當之矣,詩雲︰‘率履不越’,此之謂也。”晉文公入國,至于河,令棄籩豆茵席,顏色黎黑,手足胼胝者在後,咎犯聞之,中夜而哭,文公曰︰“吾亡也十有九年矣,今將反國,夫子不喜而哭,何也?其不欲吾反國乎?”對曰︰“籩豆茵席,所以官者也,而棄之;顏色黎黑,手足胼胝,所以執勞苦,而皆後之;臣聞國君蔽士,無所取忠臣;大夫蔽游,無所取忠友;今至于國,臣在所蔽之中矣,不勝其哀,故哭也。”文公曰︰“禍福利害不與咎氏同之者,有如白水!”祝之,刀沈璧而盟。介子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耳,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何?唯二三子者以為己力,不亦誣乎?”文公即位,賞不及推,推母曰︰“盍亦求之?”推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安用文?”其母曰︰“能如是,與若俱隱。”至死不復見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曰︰“有龍矯矯,頃失其所,五蛇從之,周遍天下,龍饑無食,一蛇割股,龍反其淵,安其壤土,四蛇入穴,皆有處所,一蛇無穴,號于中野。”文公出見書曰︰“嗟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之則亡,遂求其所在,聞其入綿上山中。于是文公表綿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推田,號曰介山。  

    晉文公出亡,周流天下,舟之僑去虞而從焉,文公反國,擇可爵而爵之,擇可祿而祿之,舟之僑獨不與焉,文公酌諸大夫酒,酒酣,文公曰︰“二三子盍為寡人賦乎?”舟之僑曰︰“君子為賦,小人請陳其辭,辭曰︰有龍矯矯,頃失其所;一蛇從之,周流天下,龍反其淵,安寧其處,一蛇耆干,獨不得其所。”文公瞿然曰︰“子欲爵耶?請待旦日之期;子欲祿邪?請今命廩人。”舟之僑曰︰“請而得其賞,廉者不受也;言盡而名至,仁者不為也。今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曲草興起,莫之能御。今為一人言施一人,猶為一塊土下雨也,土亦不生之矣。”遂歷階而去。文公求之不得,終身誦甫田之詩。

    邴吉有陰德于孝宣皇帝微時,孝宣皇帝即位,眾莫知,吉亦不言,吉從大將軍長史轉遷至御史大夫,宣帝聞之,將封之,會吉病甚,將使人加紳而封之,及其生也,太子太傅夏侯勝曰︰“此未死也,臣聞之,有陰德者必饗其樂以及其子孫;今此未獲其樂而病甚,非具死病也。”後病果愈,封為博陽侯,終饗其樂。

    魏文侯攻中山,樂羊將,已得中山,還反報文侯,有喜功之色,文侯命主書曰︰“群臣賓客所獻書操以進。”主書者舉兩篋以進,令將軍視之,盡難中山之事也,將軍還走北面而再拜曰︰“中山之舉也,非臣之力,君之功也。”  

    平原君既歸趙,楚使春申君將兵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未至,秦急圍邯鄲,邯鄲急且降,平原君患之,邯鄲傳舍吏子李談謂平原君曰︰“君不憂趙亡乎?”平原君曰︰“趙亡即勝虜,何為不憂?”李談曰︰“邯鄲之民,炊骨易子而食之,可謂至困;而君之後宮數百,婦妾荷綺,廚余粱肉;士民兵盡,或剡木為矛戟;而君之器物鐘磬自恣,若使秦破趙,君安得有此?使趙而全,君何患無有?君誠能令夫人以下,編于士卒間,分工而作之,家所有盡散以饗食士,方其危苦時易為惠耳。”于是平原君如其計,而勇敢之士三千人皆出死,因從李談赴秦軍,秦軍為卻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軍遂罷。李談死,封其父為孝侯。

    秦繆公嘗出,而亡其駿馬,自往求之,見人已殺其馬,方共食其肉,繆公謂曰︰“是吾駿馬也。”諸人皆懼而起,繆公曰︰“吾聞食駿馬肉,不飲酒者殺人。”即以次飲之酒,殺馬者皆慚而去。居三年,晉攻秦繆公,圍之,往時食馬肉者,相謂曰︰“可以出死報食馬得酒之恩矣。”遂潰圍。繆公卒得以解難,勝晉獲惠公以歸,此德出而福反也。

    楚莊王賜群臣酒,日暮酒酣,燈燭滅,乃有人引美人之衣者,美人援絕其冠纓,告王曰︰“今者燭滅,有引妾衣者,妾援得其冠纓持之,趣火來上,視絕纓者。”王曰︰“賜人酒,使醉失禮,奈何欲顯婦人之節而辱士乎?”乃命左右曰︰“今日與寡人飲,不絕冠纓者不歡。”群臣百有余人皆絕去其冠纓而上火,卒盡歡而罷。居三年,晉與楚戰,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奮,首卻敵,卒得勝之,莊王怪而問曰︰“寡人德薄,又未嘗異子,子何故出死不疑如是?”對曰︰“臣當死,往者醉失禮,王隱忍不加誅也;臣終不敢以蔭蔽之德而不顯報王也,常願肝腦涂地,用頸血湔敵久矣,臣乃夜絕纓者。”遂敗晉軍,楚得以強,此有陰德者必有陽報也。

    趙宣孟將上之絳,見翳桑下有臥餓人不能動,宣孟止車為之下,餐自含而之,餓人再咽而能食,宣孟問︰“爾何為饑若此?”對曰︰“臣居于絳,歸而糧絕,羞行乞而憎自致,以故至若此。”宣孟與之壺餐,脯二,再拜頓首受之,不敢食,問其故,對曰︰“向者食之而美,臣有老母,將以貢之。”宣孟曰︰“子斯食之,吾更與汝。”乃復為之簞食,以脯二束與錢百。去之絳,居三年,晉靈公欲殺宣孟,置伏士于房中,召宣孟而飲之酒,宣孟知之,中飲而出,靈公命房中士疾追殺之,一人追疾,既及宣孟,向宣孟之面曰︰“今固是君邪!請為君反,死。”宣孟曰︰“子名為誰?”及是且對曰︰“何以名為?臣是夫桑下之餓人也。”遂斗,而死,宣孟得以活,此所謂德惠也。故惠君子,君子得其福;惠小人,小人盡其力;夫德一人活其身,而況置惠于萬人乎?故曰德無細,怨無小,豈可無樹德而除怨,務利于人哉!利施者福報,怨往者禍來,形于內者應于外,不可不慎也,此書之所謂德無小者也。詩雲︰“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濟濟多士,文王以寧。”人君胡可不務愛士乎!

    孝景時,吳楚反,袁盎以太常使吳,吳王欲使將不肯,欲殺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盎為吳相時,從史與盎侍兒私通,盎知之不泄,遇之如故人,有告從史,從史懼亡歸,盎自追,遂以侍兒賄之,復為從史。及盎使吳見圍守,從史適為守盎校司馬,夜引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吳王期旦日斬君。”盎不信,曰︰“公何為者也?”司馬曰︰“臣故為君從史盜侍兒者也。”盎乃敬對曰︰“公見親,吾不足以累公。”司馬曰︰“君去,臣亦且亡避,吾親君,何患!”乃以刀決帳,率徒卒道出,令皆去,盎遂歸報。  

    智伯與趙襄子戰于晉陽下而死,智伯之臣豫讓者怒,以其精氣能使襄主動心,乃漆身變形,吞炭更聲,襄主將出,豫讓偽為死人,處于梁下,駟馬驚不進,襄主動心,使使視梁下得豫讓,襄主重其義不殺也。又盜,為抵罪,被刑人赭衣,入繕宮,襄主動心,則曰必豫讓也,襄主執而問之曰︰“子始事中行君,智伯殺中行君,子不能死,還反事之;今吾殺智伯,乃漆身為癘,吞炭為啞,欲殺寡人,何與先行異也?”豫讓曰︰“中行君眾人畜臣,臣亦眾人事之;智伯朝士待臣,臣亦朝士為之用。”襄子曰︰“非義也?子壯士也!”乃自置車庫中,水漿毋入口者三,日以禮豫讓,讓自知,遂自殺也。

    晉逐欒盈之族,命其家臣有敢從者死,其臣曰︰“辛俞從之。”吏得而將殺之,君曰︰“命汝無得從,敢從何也?”辛俞對曰︰“臣聞三世仕于家者君之,二世者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為之賜之多也。今臣三世于欒氏,受其賜多矣,臣敢畏死而忘三世之恩哉?”晉君釋之。

    留侯張良之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厘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年少未宦事韓。韓破,浪家童三百人,弟死不葬,良悉以家財求刺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遂學禮淮陽,東見滄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良與客狙擊秦皇帝于博浪沙,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購甚急,良更易姓名,深亡匿,後卒隨漢報秦。

    鮑叔死,管仲舉上衽而哭之,泣下如雨,從者曰︰“非君父子也,此亦有說乎?”管仲曰︰“非夫子所知也,吾嘗與鮑子負販于南陽,吾三辱于市,鮑子不以我為怯,知我之欲有所明也;鮑子嘗與我有所說王者,而三不見听,鮑子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之不遇明君也;鮑子嘗與我臨財分貨,吾自取多者三,鮑子不以我為貪,知我之不足于財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士為知己者死,而況為之哀乎!”

    晉趙盾舉韓厥,晉君以為中軍尉;趙盾死,子朔嗣為卿。至景公三年,趙朔為晉將,朔取成公姊為夫人,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初趙盾在夢見叔帶持龜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佔,垂絕而後好,趙史援佔曰︰此甚惡非君之身,及君之子,然亦君之咎也。至子趙朔,世益衰,屠岸賈者,始有寵于靈公,及至于晉景公,而賈為司寇,將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至,趙盾遍告諸將曰︰“趙穿s靈公,盾雖不知猶為首賊,臣殺君,子孫在朝,何以懲罪,請誅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後妄誅;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屠岸賈不听,厥告趙朔趨亡,趙朔不肯,曰︰“子必不絕趙祀,朔死且不恨。”韓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于下宮,殺趙朔、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後生男乳,朔客程嬰持亡匿山中,居十五年,晉景公疾,卜之曰︰“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景公疾問韓厥,韓厥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絕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行衍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鳥喙,降佐殷帝太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嘗有絕祀;今及吾君獨滅之,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策,唯君圖之。”景公問曰︰“趙尚有後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對,于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官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令,彰撼跡 僑皇 易髂眩   玻 撼脊糖儀肓 院螅 窬辛睿 撼賈 敢病!庇謔欽僬暈洹 逃ん      旆滌氤逃ツ暈涔б臘都鄭 鵪渥澹 從胝暈涮鏌厝綣省9嗜稅部梢暈薅鰨 蠐卸饔詿斯矢從詒耍環淺逃ッ蛘怨虜蝗  嗆 試蛘院蟛桓礎︰ 士晌講煌饕印br />
    北郭騷踵見晏子曰︰“竊悅先生之義,願乞所以養母者。”晏子使人分倉粟府金而遺之,辭金而受粟。有間,晏子見疑于景公,出奔,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吾悅晏子之義而嘗乞所以養母者。吾聞之曰︰養其親者,身更其難;今晏子見疑,吾將以身白之。”遂造公庭求復者曰︰“晏子天下之賢者也,今去齊國,齊國必侵矣,方必見國之侵也,不若先死請絕頸以白晏子。”逡巡而退,因自殺也。公聞之大駭,乘馳而自追晏子,及之國郊,請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之,聞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太息而嘆曰︰“嬰不肖,罪過固其所也,而士以身明之,哀哉!”

    吳赤市使于智氏,假道于衛,寧文子具三百制,將以送之,大夫豹曰︰“吳雖大國也,不壞交假之道,則亦敬矣,又何禮焉!”寧文子不听,遂致之吳赤市。至于智氏,既得事,將歸吳,智伯命造舟為梁,吳赤市曰︰“吾聞之,天子濟于水,造舟為梁,諸侯維舟為梁,大夫方舟。方舟,臣之職也,且敬太甚必有故。”使人視之,視則用兵在後矣,將亦襲衛。吳赤市曰︰“衛假吾道而厚贈我,我見難而不告,是與為謀也。”稱疾而留,使人告衛,衛人警戒,智伯聞之,乃止。  

    楚魏會于晉陽,將以伐齊,齊王患之,使人召淳于髡曰︰“楚魏謀欲伐齊。願先生與寡人共憂之。”淳于髡大笑而不應,王後問之,又復大笑而不應,三問而不應,王怫然作色曰︰“先生以寡人國為戲乎?”淳于髡對曰︰“臣不敢以王國為戲也,臣笑臣鄰之祠田也,以奩飯與一鮒魚。其祝曰︰下田蔥埃 霉勸儷擔 顏咭撕獺3夾ζ淥造粽呱俁笳叨唷!蓖踉簧疲 橢 P穡  蛋儷耍 ぐ 杴洹br />
    陽虎得罪于衛,北見簡子曰︰“自今以來,不復樹人矣。”簡子曰︰“何哉?”陽虎對曰︰“夫堂上之人,臣所樹者過半矣;朝廷之吏,臣所立者亦過半矣;邊境之士,臣所立者亦過半矣。今夫堂上之人,親 臣于君;朝廷之吏,親危臣于眾;邊境之士,親劫臣于兵。”簡子曰︰“唯賢者為能報恩,不肖者不能。夫樹桃李者,夏得休息,秋得食焉。樹蒺藜者,夏不得休息,秋得其刺焉。今子之所樹者,蒺藜也,自今以來,擇人而樹,毋已樹而擇之。”

    魏文侯與田子方語,有兩僮子衣青白衣,而侍于君前,子方曰︰“此君之寵子乎!”文侯曰︰“非也,其父死于戰,此其幼孤也,寡人收之。”子方曰︰“臣以君之賊心為足矣,今滋甚,君之寵此子也,又且以誰之父殺之乎?”文侯愍然曰︰“寡人受令矣。”自是以後,兵革不用。

    吳起為魏將,攻中山,軍人有病疽者,吳子自吮其膿,其母泣之,旁人曰︰“將軍于而子如是,尚何為泣?”對曰︰“吳子吮此子父之創而殺之于注水之戰,戰不旋踵而死;今又吮之,安知是子何戰而死,是以哭之矣!”

    東閭子嘗富貴而後乞,人問之,曰︰“公何為如是?”曰︰“吾自知吾嘗相六七年未嘗薦一人也;吾嘗富三千萬者再,未嘗富一人;不知士出身之咎然也。孔子曰︰‘物之難矣,小大多少各有怨惡,數之理也,人而得之,在于外假之也。’”

    齊懿公之為公子也,與邴b之父爭田,不勝。及即位,乃掘而刖之,而使b為僕;奪庸織之妻,而使織為參乘;公游于申池,二人浴于池,b以鞭x織,織怒,b曰︰“人奪女妻,而不敢怒;一x女,庸何傷!”織曰︰“孰與刖其父而不病,奚若?”乃謀殺公,納之竹中。  

    楚人獻黿于鄭靈公,公子家見公子宋之食指動,謂公子家曰︰“我如是必嘗異味。”及食大夫黿,召公子宋而不與;公子宋怒,染指于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之。公子宋與公子家先遂殺靈公。子夏曰︰“春秋者,記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者也;此非一日之事也,有漸以至焉。”

    【譯文】

    孔子說︰“有道德的人不會孤單。必定有贊成他的人同他作伴。”施舍恩德給別人的人貴在不要別人感激,受到別人恩惠的人崇尚報答︰所以臣下努力工作是為著君王,並不是為了君王賞賜;君王施恩德給臣下,並不是要求臣下報答。所以《易經》中說︰“辛勤勞作卻沒有怨言,有了功德卻不求賞賜,這是最厚道的人。”君臣相互之間用市場上交易的方式往來,君王設立祿位來等待臣下,然而臣下卻竭盡全力來報答君王,等到臣下立下意想不到的功勞時,那麼君王就加倍給他重賞,如果君王給予臣下特殊的賞賜時,那麼臣下就會用生命來報答他。孔子說︰“北方有種野獸,它的名字叫做鷹,鷹前腳像老鼠的腳,後腳像兔子的腳。這種野獸非常愛護蠻蠻、巨虛。當它食到甘草時,它一定嚼碎了喂蠻蠻和巨虛,蠻蠻和巨獸看到有人來了,一定背著鷹一起走。鷹本不是天性來愛護段、巨虛,而是因為(鷹)要借助他們的腳才能行走。蠻蠻和巨虛也不是天性喜歡鷹,也是因為鷹得到甘草總是喂它們。禽獸昆蟲還知道相互借重相互報答,何況對于士人君子要在天下建功立業呢?”臣下不報答君王的恩德,反而苟且營私依附權門,這是禍害的根源;君王不賞賜臣下的功勞,害怕賞賜人,這也是亂的根源呀。所以禍亂的根源,根子由于不報恩產生的。

    趙襄子被圍困在晉陽,解困以後,獎賞五名有功的大臣,高赫沒有戰功,反而受到重賞。那五位有功之臣都非常生氣。張孟談到襄子說︰“晉陽的戰斗中,高赫沒有戰功,現在給他重賞什麼緣故呢?”襄子說︰“我在被圍困的時候,不失君臣禮節的只有高赫。你們雖然有戰功,但都很驕傲。我給高赫重賞,不也是應該的嗎?”孔子听到後說︰“趙襄子可以稱之為善于獎賞士人!獎賞一個人,天下做臣子的人沒有一個敢失去君臣的禮節了。”

    晉文公逃亡的時候,陶叔狐跟從著。文公回到晉國,獎賞有功的人,獎賞了三次都沒有獎到陶叔狐。陶叔狐去見咎犯說︰“我跟從君王逃亡+三年,皮膚的顏色變黑了,手腳都長滿了老繭。現在君王回國獎賞了三次都沒有提及我呀,是君王有意不提我,還是我有什麼大錯誤呢?請您替我跟君王談談︰”于是,咎犯就跟文公說了這件事,文公說︰“喚,我哪里是忘了這個人了呢?凡是聰明賢達、德行完備、能用正道讓我快樂用仁義來勸說我,使我的行為變得高潔,使我的名聲昭明,使我成為完善的人,我給這種人上等獎賞。能用禮節防範我,用仁義規勸我,幫助保護我,使我不做壞事,多次引導我登門向賢人請教的人,我給予一等的賞賜。至于勇猛剛強,患難在前他們跑在前,患難在後他們就斷後,使我避免遭受災難的人︰我給予二次一等的賞賜。況且,你難道沒有听說過,為某一個人去死,不如保存這個人,跟從某一個人去逃亡,不如保存這個人的國家。上、中、下三種獎賞以後,我就要獎賞勞苦的人了。在勞苦的人中間,這個人要算第一,我哪里敢忘記他呢?”

    周內史叔興听(君王)說到這種情況後說︰“文公將來要稱霸呀︰從前聖明的君王都是先重視德行如何,然後才談出力多少,文公可稱為聖王了!《詩經》曰︰‘遵守禮法不許逾越。”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晉文公回國、走到河邊,叫人拋棄盛祭品的器具和坐的墊席,讓皮膚黝黑的、手腳長滿老繭的走在後面,咎犯听到了,半夜里哭起來,文公說︰“我逃亡+九年,現在就要回國,你不高興反而哭起來,什麼緣故?難道不希望我回國嗎?”咎犯回答說︰“盛祭品的器具和坐的墊席,是館舍里日常用的,而您卻拋棄它;皮膚黝黑的,手腳有老繭的,是跟從您辛勤勞作的人,而您把他們擺在後面。我听說君王拋棄士人,就找不到忠臣,大夫拋棄交游的人,就找不到忠實的朋友;現在您就要回國了,我也在將被拋棄的人中了,心里非常悲傷,所以才哭。”文公說︰“假如禍福利害不和您共有,就听從河神的懲罰。”說著就把白璧沉到水中鄭重盟誓。

    介子推說︰“獻公九個兒子,只有君王活著,老天不滅絕晉國,一定會有國君,主持晉國祭祀的,不是君王是誰呢?有二三個人以為是自己的力量,不也是不符合事實嗎?”文公即位以後,沒有賞賜介子推,介子推母親說︰“你也應該讓國君知道這件事。”介子推說︰“言語,是修飾一個人的,人要是隱居了,還要修飾什麼呢?”他的母親說︰“如果是這樣,我和你一起去隱居”,一直到死都沒能再見到他們。”過去跟隨介子推的人同情他,于是寫了幾句話掛門口說︰“有一條勇敢的龍,頃刻之間失去了他的住所,五條蛇跟隨他,游遍了天下。龍餓了沒有東西吃,有一條蛇割下股上的肉給龍吃。龍回到自己的深淵里,平安地生活在那里。四條蛇都走進洞里,也都有地方居住。還有一條蛇沒洞穴,就在野外號叫。”文公出門看見那幾句話,說︰“唉︰這是介子推呀︰我正在擔心國家大事,沒有考慮到他的功勞。”于是派人去叫他,他已經跑了,于是尋找他可能去的地方,听說他已經跑到綿上山里去了,于是,文公表明綿上山封給介子推,作為介子推的祭田,因而,棉上山又叫做介山。

    晉文公逃亡,走遍天下,舟之僑離開虞國一直跟隨他。文公回國後,選擇可以當官的給他們封官,可以給傣祿的人給他們傣祿,只有舟之僑沒有份。

    一天,文公宴請各位大夫,酒意正濃的時候,文公說︰“你們幾個為什麼不為我即興賦詩呢?”舟之僑上前說︰“君子作賦,小人只有陳辭,辭的內容說︰‘有一條勇敢的龍,頃刻間沒了住所。一條蛇跟隨他,游遍天下,龍回到自己的深淵里,舒適地住在那里,而那條蛇鰭都快干了,仍孤獨地得不到住所。”,文公吃驚地注視著,說︰“你要做官嗎?請等到明天早朝,你要傣祿嗎?請我現在就命令管倉庫的人賞給你。舟之僑說︰“請求賞賜才得到獎賞,廉潔的人不會接受,話說盡了才給予名位,有仁德的人不願做。現在蒼天烏雲翻滾,下起傾盆大雨,禾苗野草都生長起來,沒有誰能阻擋他們。現在因為一個人敢講話就施恩一個人,好像僅僅為一地土地下雨一樣,這塊土地也不會生長出什麼東西的。”說完就順著台階走去。後來,文公尋找他最終沒有找到,一輩子常吟誦《甫田》這首詩。

    在孝宣皇帝還沒有貴顯時,丙日吉曾暗中幫助過他。後來,孝宣皇帝即了皇位,大家都不知道,丙日吉也沒有說。當郵吉從大將軍長史調任御史大夫時,皇帝知道了,將要封他。正巧郵吉病得很厲害,皇帝準備派人帶著做官的大帶趁他還活著的時候去給他封官。太子太傅夏侯勝說︰“這個病不會死,我听說,暗中幫助別人的人一定享受到安樂,還會綿延到他的子孫。現在安吉還沒有享受到安樂,就病得很厲害,不是致死的病。”後來安吉的病果然好了,被封做博陽侯,終于享受到安樂。

    魏文侯進攻中山,樂羊做將軍,已經攻下了中山,樂羊回去報告文侯,有居功自喜的神色。文侯命令主管文書的說︰“把大臣和賓客們上奏的文書拿上來。”主書拿了兩筐子進來,讓樂羊看,都是責難進攻中山中發生的事情。樂羊轉身急走幾步向著北面再拜說︰“攻下中山,不是我的力量,完全是君王的力量。”

    平原君已經回到趙國,楚國派春申君帶兵救趙國,魏國信陵君也矯詔強奪晉鄙的軍隊去救趙國,兩處的救兵還沒有到,此時秦國加緊圍攻邯鄲,邯鄲危急快要守不住了,平原君非常擔心。

    邯單仔傳舍吏的兒子李談對平原君說︰“您不憂患趙國的滅亡嗎?”平原君說︰“趙一亡國就是我當俘虜,怎麼不憂懼呢?”李談說︰“邯鄲的百姓,拿骨頭當柴燒,交換著子女當飯吃,可以說到了極其困難的境地了。但是,你的後宮有幾百名婦女都穿著絲綢的衣服,廚房里還有多余的食物,士兵的武器都用完了,有的就削木頭做為矛戟,而您卻拿著鐘罄這些器物自我玩樂。如果秦國滅了趙國,您哪里有這種享受?如果保住了趙國,您還怕缺少什麼?您如果真能把您夫人以下的人,編進軍隊里去,分工合作,把家里的東西全部分發給士人們享用,當他們正在危難困苦的時候,容易感激您恩惠。”于是平原君按他說的做了,三千名勇敢的士人都願為他出生入死,跟隨李談去迎擊秦國軍隊,秦國的軍隊向後退卻了三+里,也正好遇到楚國和魏國的救兵來了,秦國的軍隊就停止了攻擊。李談死後,他的父親被封為李侯。

    秦穆公曾經在山巡的時候丟失了他的駿馬,親自去尋找馬,看見別人已經將他的馬殺死了,正在一塊分吃馬肉,穆公對他們說︰“這是我的一匹駿馬”吃馬肉的人都害怕得站起來。穆公說︰“我听說吃駿馬肉不喝酒的人會死的。”穆公弄來酒,讓他們依次喝了酒,那些殺馬、吃馬肉的人都慚愧地離去了。

    過了三年,晉國進攻秦國,包圍了秦穆公,過去那些吃馬肉的互相轉告說︰“我們應該用出生入死來報答吃馬肉又喝酒的恩惠了。”于是沖破了包圍,穆公終于能夠從危難中解救出來,並且戰勝了晉國,虜獲晉惠公凱旋而歸。這是先用恩德侍人而後自己受到福報。

    楚莊王賞賜眾臣飲酒,喝到黃昏的時候,大家酒興正濃,燈燭突然熄滅了,于是有個人拉扯美人的衣服,美人就扯斷這個人的帽帶子,並且告訴楚王說︰“現在燈火熄了的時候,有人拉扯我的衣服,我已扯斷了他帽子上的帶子,趕快把燈燭點起來,察看帽子沒有帶子的人。楚莊王說︰“賞賜大家喝酒,把大家喝醉了失去禮儀,何必要顯示你的節操侮辱士人呢?”于是命令左右的人說︰“今天晚上和我一起飲酒,不把帽子上的帶子拉斷的人表示不快樂。”臣下一百多人都扯斷自己帽子上的帶子才點燃燈燭,結果大家都喝得高興才散去。過了二年,晉國和楚國打仗,有一個臣下經常在行陣的前面,五次交鋒,他五次獲得敵人的首級,打退了敵人,取得了最後勝利,楚莊公驚異地問他說︰“我德行淺薄,又沒有特殊對待過你,你為什麼這樣(毫不遲疑)地出生入死?”回答說︰“我應當處死,以前我喝醉失禮,君王隱忍著不使我暴露把我殺掉,我始終不敢因為接受暗中賜予的恩德,不圖報效君王,我經常想能夠在戰場上肝腦涂地,用頸血飛濺到敵人身上,已經很久了。我就是那天晚上被拉斷帽帶子的人。”于是打敗了晉國的軍隊,楚國得以強大,這就是有陰德的人一定有陽報。

    趙宣孟將到絳那個地方去,看見枯桑下有一個饑餓的人躺著,宣孟停下車子,下了車給他吃的,親自含著食物喂他,饑餓的人吃了兩口後才睜開眼楮。宣孟問他說︰“你為什麼餓到如此地步?”回答說︰“我住在絳,回家後糧食吃完既不好意思討飯,又不想自殺,所以餓到這般地步。”宣孟給他食物,還給他兩塊干肉,他行禮後收下,沒吃。問他不吃的緣故,他說︰“剛吃的食物味道好,我有一老母.我想把您賜的食物給我的老母親。”宣孟說︰“你先把這些吃掉,我另外再給你。”于是又替他盛了一筐食物,另外又給了他兩束干肉和一百個錢後,向絳走去。

    過了三年,晉靈公要殺宣孟,預先在房里埋伏武士,把宣孟召來一同飲酒。宣孟發現了,飲酒中途逃了出來,靈公命令埋伏在房內的武士趕快追殺他。有一個人跑得很快,先追到宣孟,看見了宣孟的面孔,說︰“果真是您,讓我替您返回拼死。”宣孟說︰“你叫什麼名字?”那人返身就走,並且回答說︰“要問什麼名字?我是那個枯桑下餓倒的人。”返還和後來的武士格斗死去,宣孟因此能夠活了下來,這就是所說的德惠。

    所以把恩惠施給君子,君子就能得到幸福,把恩惠給小人,小人能為你盡力。把恩惠給一個人還能使一個人活下去,何況把恩德給上萬人呢?所以說恩德不分大小,怨仇也不分大小,怎麼可以不多積德從而除去怨仇,一定把好處給別人呢?給別人好處的人會得到幸福,和別人結怨的人會招來災禍,內心形成什麼會反映到表面,不可以不謹慎小心,這就是《尚書》上所說的︰“德沒有大小”的說法。《詩經》上說︰“雄赳赳的武士,公侯的衛士。”“有那麼多的賢士,女王的天下才那麼太平。”一國的國君怎麼可以不重視愛護士人呢?

    孝景帝的時候,吳國和楚國叛變,袁盎以太常的身份出使吳國。吳王打算用他做將軍,袁盎不答應,吳王想殺他,于是派一名都尉帶領五百人來包圍監視著袁盎

    袁盎原來做吳國宰相的時候,從史和袁盎的侍女私下往來,袁盎知道此事,沒有泄露出來,對待從史還和從前一樣。有人告訴從史,從史害怕,逃了回去,袁盎親自追了去,把侍女送給他,還讓他繼續做從史。

    等到袁盎出使吳國被包圍的時候,過去的那個從史恰巧做監守袁的校司馬,夜里拉袁盎起身,說︰“你趕快離開這里,吳王打算在明天早上殺你。”袁盎不相信,說︰“你是什麼人?”司馬說︰“我過去是您的從史,又和您的侍女私下往來的那個人。”于是袁盎恭敬地感謝說︰“你有親人,我不能連累你。”司馬說︰“你走後,我也將逃跑,避免我的親人受牽連,你怕什麼呢!”于是就用刀割破帳蓬,領著袁盎從吃醉酒的士卒的那條道上逃走,二人分別離開,袁盎終于回去報告了朝廷

    智伯與趙襄子在晉陽作戰,智伯被打死了。智伯的臣下有個叫豫讓的很生氣,因為他的精神氣度能夠使趙襄子心驚肉跳,于是豫讓漆身改變形狀,吞炭改變聲音。趙襄子準備外出,豫讓假裝成死人,躲在橋下,捉車的馬受驚不敢前進,趙襄子產生了疑心,派人察看橋下,提到豫讓,趙襄子看重他的義氣,沒有殺他。

    豫讓又因抵償盜竊之罪,穿上囚犯穿的衣裳,修補宮廷,趙襄子心驚肉跳,就說︰“那個人一定是豫讓。”趙襄子派人把他捉來,問他說︰“你起初侍奉中行君,智伯殺中行君,你沒有為中行君去死,還反過來侍奉智伯,現在我殺智伯,你就漆身裝癲子,吞炭做啞巴,千方百計想要殺我,為什麼和以前的行為不同呢?”豫讓說︰“中行君把我當作一般人養活我,我用一般人的態度侍奉他;智伯拿朝士的禮節待我,我也用朝士的樣子為他盡忠。”趙襄子說︰“我赦免你也足夠了,你仍要殺我這是不仁義的,不過你可以算是一位壯士。”于是囊子把自己關進車庫,三天滴水不進,來禮待豫讓。豫讓知道他的用意,就自殺了。

    晉君要放逐栗盈的家族,命令栗盈的家臣,有哪個敢跟從栗盈的就處死。栗盈的家臣說︰“辛俞跟從他。”官吏找到了辛俞將要殺他,晉君問︰“我命令你們不要跟從栗盈,你竟敢跟從,為什麼?”辛俞回答說︰“我听說,三代都做人家的家臣,應該把主人當國君看待;兩代都做人家的家臣,應該把主人真正當成主人看待;侍奉國君就要做到臨難不怕死,侍奉主人只要做到勤快,因為平時受的賞賜太多了。現在我家三代都做栗盈的家臣,接受他的賞賜實在太多,我怎敢怕死忘記三代追隨他得到的恩惠呢?”晉君就放了他。

    留候張良的祖父開地做韓昭侯、宣惠王、囊哀王的宰相,父親平做趨王、悼惠王的宰相,悼惠王二+三年張良的父親平去世。二+年後秦國滅亡了韓國,那時張良年歲小,還沒有在韓國做官。

    韓國滅亡後,張良帶著家憧三百人,弟弟死了也沒大辦葬禮,用盡家財尋找刺客,謀刺秦王,為韓國報仇。這是因為祖父、父親兩代人做過韓國五世國君的宰相,所以就到淮陽學習禮儀制度,在東面求見過當時的賢士滄海君,得到一個大力士,做了一個重一百二+斤的大鐵錘,秦始皇到東方巡視,張良和刺客在河南的博浪沙暗中埋伏,伺機襲擊秦始皇,誤中了副車。秦始皇大怒,在全國各地搜索,緊急懸賞捉拿張良。張良更名改姓,深深隱藏起來,後來終于追隨漢高祖滅了秦國,為韓國報了急。

    鮑叔死了,管仲扯起衣襟痛哭,淚如雨下。跟從他的人說︰“他不是您父親,也不是您的兒子,您哭得這麼傷心,這也有什麼說法嗎?”管仲說︰“這不是你們所能知道的事情。我曾經和鮑子在南陽做生意,我多次在街上被人欺辱,鮑子不認為我懦弱,他明白我的大志終將發揮出來。鮑子曾多次在君王面前舉薦我,都沒有被采納。鮑子不認為我不賢能,是因為我沒有遇到聖明的君王。鮑子曾經和我分財貨,我幾次多拿,魚包子不認為是貪財,他知道我由于財力不夠用。生我養我者是父母,然而了解我的卻是鮑子呀︰士臣應為了解自己的去死,何況為他表示哀痛呢?”

    晉國趙盾舉薦韓厥,晉君就用他做中軍尉。趙盾死後,兒子趙朔繼承父職為卿,到了景公三年,趙朔擔任晉國將軍。趙朔娶成公的姐姐做夫人。大夫屠岸賈想要謀殺趙氏。當初,趙盾在世的時候,夢見叔叔帶拿著龜腰哭得很傷心,一會兒又破涕為笑,而且鼓掌高歌。趙盾卜了一卦,卦象是先滅絕門戶而後來又好轉。趙史拿著卦說︰“這卦很壞,災禍不是降臨到你身上,就是降臨到你的兒子身上,然而這也是你的過錯。”

    到了趙盾的兒子趙朔的時候,國運更加衰敗。屠岸賈這個人開始被靈公寵愛,到了景公的時候,屠岸賈做了司寇,打算在國內制造禍亂,于是借幾整治謀刺靈公的賊人,此事牽涉到趙盾。屠岸賈將此事告訴所有的將領說︰“趙穿殺了靈公,趙盾雖不知道此事,但認為他定是禍首。大臣殺國君,子孫又在朝廷任官,如何懲治有罪之人?還是殺了他的子孫吧︰”韓厥說︰“靈公遇害,趙盾在外面,先君認為無罪,所以沒有殺他;現在你打算殺他的後代,這是否定先君的旨意而後隨意殺人,隨意殺人的人叫亂臣。重大的事情不告訴君王,是心目中沒有君王。”屠岸賈不听。

    韓厥叫趙朔趕快逃走,趙朔不肯,說︰“只要您一定能保全趙家的後代,我趙朔死而無憾。”韓厥答應了,假裝生病不外出。屠岸賈沒有請示君王擅自調用兵力在下宮圍攻趙氏,殺了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等這些後代殺光。趙朔的妻子是成公的姊姊,已經懷孕,跑到君王的宮院里躲起來,後來生了一個男孩,還在吃奶,趙朔的家臣帶著這個小孩逃到山中藏起來。

    過了+五年,晉景公生病。卜卦、卦上說︰“建立了大功大業後不遂心的鬼神在作祟。”景公急忙向韓厥詢問,韓厥知道趙氏有孤兒,就說“建立了大功大業以後,在晉國斷絕祖宗香火的,難道只是趙氏嗎?自中衍都是贏姓,中衍人的面孔鳥的嘴巴,幫助殷朝太戊及周天子。都有好的德行;他的下代到了周幽王,厲王暴虐無道的時候,叔帶離開周朝到了晉國,侍奉先君文候,一直到成公,世世代代都有功績,從來不曾斷絕祖宗香火。現在到了君王手里,單單滅了趙氏家族,國人都感到悲痛哀傷,所以反映到龜卦上,希望君王多多考慮。”景公問︰“趙氏還有後代子孫嗎?”韓厥說了全部實情。于是景公與韓厥謀劃立趙氏孤兒,把趙氏孤兒找來先藏在宮中,請將入宮詢問探視景公的病情,景公利用韓厥的軍隊脅迫諸將領去見趙氏取兒,孤兒名字叫做武。諸將領沒有辦法,就說︰“以前下宮的災難,都是屠岸賈干的,他假托君王的命令強令群臣,如果不是這樣,哪個敢作亂。如果你不生病,眾位大臣本來就想請君王立趙氏後代;現在君王有命令,正是大臣們所希望的。”于是,召來趙武,程嬰遍拜諸位將軍。于是眾將軍和程嬰、趙武一同圍攻屠岸賈,消滅了他的宗族,還給趙武的田邑和過去的一樣。

    所以,一個人怎麼可以不施恩德呢?這里對人有恩德,那里就會得到報答。沒有程嬰,趙氏孤兒的性命就不能保全,沒有韓厥,趙氏的後代就不會復興。韓厥可以稱得上是不忘恩人的人了。

    北郭騷上門去拜見晏子說︰“我內心一直欽佩先生的高義,希望您能給我一些奉養母親的東西。”晏子派人把倉庫里的糧食和庫金分些給他。北郭騷辭謝了金子,將糧食收下。過了不久,晏子被景公猜疑,外出逃亡。北郭騷召見他的朋友,對他們說︰我欽佩晏子的高義,我曾經向他乞求奉養母親的東西。我听說︰“供養過我父母的人,我應該用自身去抵償他的災難。”現在晏子被景公猜疑,我將用我的生命去為他辯白。”于是就跑到景公宮廷,請求通報的人說︰“晏子是天下的賢人,現在他離開齊國,齊國必定會受到外來侵害,與其將來必定看到國受到侵害,不如自己先死,請允許我砍斷脖頸來為晏子辯白。”說完,後退幾步自殺。

    景公听到此事,非常吃驚,乘著快馬拉的車子親自追趕晏子,追到國都的遠郊才追上晏子,請晏子返回。晏子沒有辦法,只好返回到國都。听到北郭騷用死來為自己辯白,嘆息道“晏嬰不賢能,罪有應得,賢士卻用犧牲生命來為我辯白,多麼令人傷心啊!”

    吳赤市出使到智氏,向衛國借路。寧文子準備了三百匹麻織的布,打算送給吳赤市。大夫豹說︰“吳國雖然是個大國,卻不是和我國接壤相交的國家,借路給他們,也算是客氣的了,又何必送禮呢?”寧文子沒有听他的話,就把準備好的麻布送給了吳赤市。

    吳赤市到了智氏那里,辦好了事,將要回到吳國。智伯就叫人造條船當作橋梁讓他過河,吳赤市說︰“我听說,天子過河,造船作為橋梁;諸侯過河,把船連接起來浮行;大夫過河,用兩條船並起來浮行。用兩條船並起來浮行,和我的職位相符,你那樣做客氣過分了,一定有緣故。”于是派人去探看,看到有軍隊在後面,他們將要襲擊衛國。吳赤市說︰“衛國借路給我並且送我很多麻布,現在我看到衛國將有災難,又不告訴他們,等于和別人同謀。”于是,借口身體有病留下來,暗地里派人告訴衛國,衛國加強了防備。智伯听到了,就停止了襲擊衛國的軍事行動。

    楚國和魏國在晉陽聚會,將要一同攻打齊國,齊王憂慮這件事,派人把淳于凳召來,說︰“楚、魏兩國謀劃攻打齊國,希望先生和我共同來思考操心這件事。”淳于凳大哭並不回答,齊王又問他,淳于凳還是大哭不回答,問了三次都沒有回答,齊王臉上變了顏色說︰“先生把我的國家當做兒戲嗎?”淳于凳回答說︰“我不敢把您的國家當做兒戲,我是哭我那附近祭田的人,他用一盒子飯和一條魚,禱告說︰“低凹的下等田地,收獲一百車谷子,地勢高的田地適宜多收粟米。”我哭他用的祭品太少,但是希望得到的東西太多了。”齊王說︰“好。”就賞賜他黃金千兩革車一百輛,封他為上卿。

    陽虎得罪了衛國,到了北邊去對簡子說︰“從現在起,我不再培養人才了。”

    簡子問︰“為什麼?”

    陽虎回答說︰“朝中的大臣.有一半是我培養出來的,朝廷里的官員,我培養的也超過了一半;駐守邊疆的戰士,也有多一半是我培養的。可是,現在的朝中大臣,親自在君王面前說我的壞話,朝廷里的官員,親自用法律傷害我;駐守邊疆的戰士,親自用軍隊脅迫我。”

    簡子說︰“只有賢能的人才懂得報恩,不賢能的是不能做到的。栽種桃李的人,夏天得到蔭涼休息,秋天可得到果實吃。栽種疾蔡的人,夏天得不到蔭涼休息,秋天也只能得到它的刺啊。現在你所栽種的都是疾蔡,不是桃李。從現在起,你先要選擇好人再培養,不要培養後再選擇。”

    東閣子曾經富貴過,而後窮了淪為乞丐。有人問他︰“你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回答說︰“我自己明白,我曾經做過六、七年的宰相。都沒有推薦過一個人;我曾經兩次擁有過幾千萬的財富,卻沒有使一人富足。這應‘歸罪于我不了解士人運數變化的規律。”孔子說︰“事物是難以預測的.大小多少都各有怨惡,這是命運的規律,人想要得到富貴,必須利用依賴于外部條件。”

    魏文侯和田子方聊天,有兩個身著青色衣白色衣的小孩,在文侯的前面侍奉著,田子方說︰“這是君王寵愛的兒子嗎?”魏文侯說︰“不是的,他們的父親在戰場上陣亡了,這是他們的遺孤,我收養了他們。”田子方說︰“我認為您殘害仁已經夠了,現在更加厲!君王寵愛這些孩子,今後又將有誰的父親死于戰場呢?”文侯憂傷地說︰“我接受你的指教。”從此以後,就不再用打仗了。

    吳起做魏國的將軍,進攻中山,軍中有一兵士生了癰疽,吳起親自吮吸的膿水,看後那個士兵的母親哭泣起來,旁邊的人說︰“將軍對你的兒子這樣好,你為什麼還哭呢?”她回答說︰“吳將軍曾經這樣吮吸過這個孩子父親的創傷,他的父親參加徑水的戰斗,戰爭沒多久就犧牲了。現在又吮吸這個孩子的爛膿,怎麼能夠知道這個孩子又要死在哪場戰爭中呢,所以我才痛哭呀。”

    齊爵公做台子的時候,和郵歇的父親一起打獵,二人爭奪獵獲物,齊沒能取勝。等到他做了國君,就挖出郵歇父親的尸體,砍去他的腳,叫郵歇當僕人。(郎公還)強取了庸織的妻子,卻叫庸織當騷乘。爵公在申池游玩,丙日歇和庸織兩個人在池子里洗澡,丙日歇用鞭子打庸織、庸織發怒、丙日歇說︰“人家奪走你的妻子,你不敢生氣,我打你一下,有什麼防礙?”庸織說︰“這與砍斷他父親的腳而不敢怒恨的人比起來怎麼樣呢?”于是二人就策劃殺了乘公,把尸首放在竹林里。

    楚人獻富給鄭靈公,公子家看見公子宋的食指在動,公子宋就對公子家說︰“以往我這樣一定會嘗到非常美味的食物。”等到召集大夫們來吃富的時候,把公子宋叫來卻沒有給富吃。公子宋發怒,就伸出食指在鼎里蘸蘸,嘗了一口走出來。鄭靈公發怒想要殺他。公子宋和公子家二人謀劃在靈公未下手之前先殺了靈公。子夏說︰“《春秋》這部書記載著君不象君,臣不象臣,父不象父,子不象子的比較多,這不是一時造成的,這是有歷史淵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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