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仁惡不仁,便是用力于仁。真好仁者必「無以尚」;真惡不仁者必其為皆仁,「不使不仁加身」。人人具有此力,只不用耳。「有能一日」二句正夫子取人心力鼓動一番,與「一日克復,天下歸仁」同一機法。「蓋有之矣」二句似是寬了人一層,卻是更緊人一捆。朱注說似兩項人,又似三項人,不惟失夫子意思,亦不似夫子口氣。剛o說︰「朱子割裂經書」。指此類乎?【「子曰我未見好仁者」章】
    「其為仁矣」,有力量語。注「故其所以為仁者」是作上下句過文,非是。【批「好仁者」注「故其所以」句】
    此章夫子全因人見過便輕人者發,至後世人情更甚,不知過中虧苦了多少忠臣孝子,埋沒【「沒」字原誤「汲」,今改。】了多少奇闢豪杰!人但見做差,便打入小人邊去。夫子分出個「黨」便是出脫君子,所以下面只說「知仁」。若謂彼小人,心事俱差的不用說,君子遭際艱危,或曲全君父,看他做差處有幾許苦衷,幾許忠愛,斯知他仁矣。尹注非是。【「子曰人之過也」章】
    「道」即「率性」之謂。是人之所以生,了悟的此道,便完卻了此生。長壽的百年千載,夭折的一時亦千載。注「道者,事物當然之理」。何啻千里!【「子曰朝聞道」章】
    世間人只為「溫飽」二字,耽閣了多少英雄,埋沒了多少人品!夫子就此地掃興他一場,直令膏粱子弟、肥馬輕裘者無立身處,衣敝  袍不恥,只是「志」好。【「子曰士志于道」章】
    「適」,往也。讀如字。猶雲︰無做去意,亦無不做去意,只「義」上取齊。注改「丁歷反」,與孟子「人不足與適」改作「謫」同病。何其敢妄改聖賢書也!病根只是愚。【「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章】
    君子、小人,四書中多有就位言者,亦有德、位兼言者,非盡以善為君子、惡為小人也。如此章便是德、位兼言。懷德、懷刑是做聖賢底常情,亦是做大人底常情;懷土、懷惠是做不肖底常情,亦是做百姓底常情。懷,只是著之胸中,思念不忘之意。人曾愛我以義,謂之德人。曾恤我以財,謂之惠。若如注說,不惟解惠為利不通,將一懷字解四樣︰存也,溺也,畏也,貪也。然則亦可謂貪刑乎?亦可謂畏惠乎?其無理可笑,更甚于為仁誤二已、論政誤二信矣。
    懷刑亦不是專畏犯刑。先曾經過底刑,亦終身拳拳不忘。如元十一歲時,便受吳先師三十樸,今三十余年,感惕未敢忘也。管夷吾不敢忘檻車,亦一端也。君子念念進道修德,小人念念求田問舍,亦通。【「君子懷德」章】
    妄謂「放」當讀去聲。貪利之人,肆然無忌,縱其心以圖自便,毫不恤乎人,恣其計以營自利,全不覺其害。夫子箴以「多怨」二字,以見快乎一己之欲,必傷乎眾人之心,雖獲一時眼前之利,實伏日後不可測之災。正就其肆貪之心頂門一針,使他少有顧忌,便不至「放于利」矣。【「放于利而行」章】
    朱注之「一理渾然,曾子有見難言,故借盡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程注之「與違道不遠異」。及曾子告門人,亦猶夫子告曾子,文雖不同,而其意皆謂忠恕還不是一貫也。是曾子見為「而已矣」者,程、朱見為未已也,是曾子止于至善,程、朱未知止也。故曰「道之不行,知者過之」也。
    孔子之一貫,「天下歸仁焉」,故曰「忠恕而已矣」。宋儒之一貫,理一而分殊,故曰「曾子有見于此而難言之,故借以著明之」。「借」之雲者,言非一貫本旨也。嗟乎,程、朱所見者與孔門果同焉,否耶?【「子曰參乎」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