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 省事止足誡兵養生歸心 止足第十三

類別︰子部 作者︰隋•顏之推 書名︰顏氏家訓集解

    禮雲︰「欲不可縱,志不可滿。」宇宙可臻其極,情性不知其窮,唯在少欲知足,為立涯限爾。先祖靖侯戒子佷曰︰「汝家書生門戶,世無富貴;自今仕宦不可過二千石,婚姻勿貪勢家。」吾終身服膺,以為名言也。

    梁書有止足傳。

    趙曦明曰︰「見禮記曲禮上。」

    各本「足」作「止」,今從宋本。

    藝文類聚十八引王僧孺為韋雍州致仕表︰「一旦攀附,遂無涯限。」涯限,猶言界限也。

    盧文曰︰「之推九世祖名含,已繹在治家篇。」

    戒子通錄「無」誤作「欲」。

    盧文曰︰「案︰自漢以來,官制有中二千石、二千石、比二千石,此但不至公耳,然于官品亦優矣。邴曼容為官,不肯過六百石,輒自免去,豈不更沖退哉?」器案︰二千石,漢人謂之大官,仕宦之徒,沖退與躁進者,于此有以覘其趣焉。漢書疏廣傳︰「今仕宦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又寧成傳︰「稱曰︰『仕不至二千石,賈不至千萬,安可比人乎?』」世說新語賢媛篇︰「王經少貧苦,仕至二千石,母語之曰︰『汝本寒家子,仕至二千石,此可以止乎!』」江淹自序傳︰「仕所望,不過諸卿二千石。」蓋自漢、魏以來,仕途險d,一般浮沉于宦海者,率以此為持盈之限雲。北齊書張瓊傳︰「有二子,長忻,……普泰中,為都督,……以功尚魏平陽公主,除駙馬都尉、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州刺史、南鄭縣伯。瓊常憂其太盛,每語親識曰︰『凡人官爵,莫若處中;忻位秩太高,深為憂慮。』」瓊與之推,俱北齊臣也,瓊之憂慮,與之推之服膺,其道一也。

    景定建康志四三引晉李闡右光祿大夫西平靖侯顏府君碑︰「王處明君之外弟,為子允之求君女婚;桓溫君夫人從甥也,求君小女婚;君並不許,曰︰『吾與茂倫于江上相得,言及知舊,^淚敘情,茂倫曰︰「唯當結一婚姻耳。」吾豈忘此言?溫負氣好名,若其大成,傾危之道,若其(闕)敗也,罪及姻黨。爾家書生為門,世無富貴,終不為汝樹禍。自今仕宦不可過二千石,(闕)婚嫁不須貪世位家。』」顏魯公文集大宗碑銘︰「桓溫求婚,以其盛滿不許,因誡子孫曰︰『自今仕宦不可過二千石,婚姻勿貪世家。』」案︰二文俱作「

    世」,此作「勢」,疑出妄改。

    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朱熹注︰「奉持而著之心胸之間,言能守也。」

    天地鬼神之道,皆惡滿盈。謙虛沖損,可以免害。人生衣趣以覆寒露,食趣以塞饑乏耳。形骸之內,尚不得奢靡,己身之外,而欲窮驕泰邪?周穆王、秦始皇、漢武帝,富有四海,貴為天子,不知紀極,猶自敗累,況士庶乎?常以二十口家,奴婢盛多,不可出二十人,良田十頃,堂室蔽風雨,車馬僅代杖策,蓄財數萬,以擬吉凶急速,不啻此者,以義散之;不至此者,勿非道求之。

    趙曦明曰︰「易謙彖傳︰『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

    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黃本兩「趣」字都作「取」,宋本、傅本作「趣」,今從之。盧文曰︰「趣者,僅足之意,與孟子『楊子取為我』之取同。」「塞」,顏本作「充」,「

    饑」,顏本、程本、胡本作「饑」,饑為饑餓字,饑為饑荒字,古書傳刻多混。通鑒十九胡三省注︰「暫無曰乏。」

    禮記大學︰「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趙曦明曰︰「昭十二年左氏傳︰『子革對楚子︰「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史記秦本紀︰『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繆王,得驥、溫驪、驊?、耳之駟,巡狩,樂而忘歸。徐偃王作亂,造父為繆王御,一日千里以救亂。』」

    趙曦明曰︰「史記秦始皇紀︰『二十六年,秦初並天下,除謚法,為始皇帝,治馳道,築長城,作阿房宮,求不死藥,焚詩書,坑儒生。三十七年七月,崩于沙丘平台。』」

    趙曦明曰︰「桓譚新論︰『漢武帝材質高妙,有崇先廣統之規,然多過差。既欲斥境廣土,又乃貪利爭物,聞大宛有名馬,攻取歷年,士眾多死,但得數十匹耳。多征會邪僻,求不急之方,大起宮室,內竭府庫,外罷天下,此可謂通而蔽矣。』」

    ﹝孟子萬章上︰「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

    盧文曰︰「左氏文十八年傳文。」

    易系辭上︰「擬之而後言。」正義︰「聖人欲言之時,必擬度之而後言。」案︰擬猶言預料也。

    盧文曰︰「啻與翅同。不啻,不但,言過之也。」劉盼遂曰︰「案︰不啻此,謂過于此也,與不至此對文。六朝人以不啻為常談,如左氏昭公元年傳︰『君子曰︰「鮮不五稔。」』杜注︰『少尚當歷五年,多則不啻。』此不啻為過多之證。世說新語賞譽篇︰『江思俊思懷所通,不翅儒域。』文學篇︰『殷嘆曰︰「使我解四本,談不翅爾。」』排調篇︰『婦笑曰︰「若使新婦得配參軍,生兒故可不啻如此。」』假譎篇︰『王文度弟智,惡乃不翅。』皆謂過也,多也。翅、啻古通用。一切經音義引蒼頡篇雲︰『不啻,多也。』則此語之來也久矣。」器案︰說文?部︰「病不翅也。」段玉裁注曰︰「翅同啻,古語不啻,如楚人言伙頤之類。世說新語︰『王文度弟阿智,惡乃不翅。』晉、宋間人尚作此語。」

    宋本句首有「皆」字。

    仕宦稱泰,不過處在中品,前望五十人,後顧五十人,足以免恥辱,無傾危也。高此者,便當罷謝,偃仰私庭。吾近為黃門郎,已可收退;當時旅,懼罹謗,思為此計,僅未暇爾。自喪亂已來,見因托風雲,徼幸富貴,旦執機權,夜填坑谷,朔歡卓、鄭,晦泣顏、原者,非十人五人也。慎之哉!慎之哉!

    器案︰張瓊所謂「處中」,亦是此意,詳見上注。

    詩小雅北山︰「或棲遲偃仰。」馬瑞辰通釋曰︰「偃仰,猶偃息、樂之類,皆二字同義。」

    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上︰『門下省置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各六人。』」器案︰隋書百官志中,記後齊官制雲︰「門下省,掌獻納諫正及司進御之職。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各六人。」又百官志上,記梁官制雲︰「門下省,置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各四人。」

    終制篇︰「計吾兄弟,不當仕進。但以門衰,骨肉單弱,五服之內,傍無一人,播越他鄉,無復資蔭,使汝等沈淪廝役,以為先世之恥,故靦冒人間,不敢墜失,兼以北方政教嚴切,全無隱退者故也。」兩說可以相補。

    後漢書朱景王杜馬劉傅堅馬列傳論︰「中興二十八將,前世以為上應二十八宿,未之詳也。然咸能感會風雲,奮其智勇,稱為佐命,亦各智能之士也。」又劉玄劉盆子列傳贊︰「聖公靡聞,假我風雲。」注︰「易曰︰『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假,借也。言聖公初起,無所聞知,借我中興風雲之便。」

    抱經堂校定本「填」作「殞」,宋本、羅本、傅本、顧本、何本、朱本作「填」,今據改。程本、胡本誤作「損」。

    盧文曰︰「史記貨殖傳︰『蜀卓氏之先,趙人也,徙臨邛,室至僮千人,田池射獵之樂,擬于人君。程鄭,山東遷虜也,亦冶鑄,富埒卓氏。』」

    黃叔琳曰︰「意平語煉。」盧文曰︰「顏、原,謂顏淵、原思。」

    盧文曰︰「言如此者,其人眾多也。」

    此句,抱經堂校定本不重,宋本及各本俱重,今據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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