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十五 卓魯魏劉列傳第十五

類別︰史部 作者︰(南朝*宋)範曄 書名︰後漢書

    原文︰

    卓茂字子康,南陽宛人也。父祖皆至郡守。茂,元帝時學于長安,事博士江

    生,習《詩》、《禮》及歷算。究極師法,稱為通儒。性寬仁恭愛。鄉黨故舊,

    雖行能與茂不同,而皆愛慕欣欣焉。

    初闢丞相府史,事孔光,光稱為長者。時嘗出行,有人認其馬。茂問曰︰

    “子亡馬幾何時?”對曰︰“月余日矣。”茂有馬數年,心知其謬,嘿解與之,

    挽車而去,顧曰︰“若非公馬,幸至丞相府歸我。”他日,馬主別得亡者,乃諸

    府送馬,叩頭謝之。茂性不好爭如此。

    後以儒術舉為侍郎,給事黃門,遷密令。勞心諄諄,視人如子,舉善而教,

    口無惡言,吏人親愛而不忍欺之。人嘗有言部享長受其米肉遺者,茂闢左右問之

    曰︰“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人曰︰

    “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人曰︰“竊聞賢明之君,使人

    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

    為敝人矣。凡人所以貴于禽獸者,以有仁愛,知相敬事也。今鄰里長老尚致饋遺,

    此乃人道所以相親,況吏與民乎?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凡人之生,群居雜

    處,故有經紀禮義以相交接。汝濁不欲修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間邪?亭長

    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人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

    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

    門之內,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于是人納其訓,吏懷其恩。初,

    茂到縣,有所廢置,吏人笑之,鄰城聞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為置守令,茂不能

    嫌,理事自若。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平帝時,天下大蝗,河南二十余縣

    皆被其災,獨不入密縣界。督郵言之,太守不信,自出案行,見乃服焉。

    是時,王莽秉政,置大司農六部丞,勸課農桑。遷茂為京部丞,密人老少皆

    涕泣隨送。及莽居攝,以病免歸郡,常為門下掾祭酒,不肯作職吏。

    更始立,以茂為侍中祭酒,從至長安,知更始政亂,以年老乞骸骨歸。

    時,光武初即位,先訪求茂,茂詣河陽謁見。乃下詔曰“前密令卓茂,束身

    自修,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故武王誅紂,

    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戶,賜幾杖、車

    馬,衣一襲,絮五百斤。”復以茂長子戎為太中大夫,次子崇為中郎,給事黃門。

    建武四年,薨,賜棺槨冢地,車駕素服親臨送葬。

    子崇嗣,徙封綰睿 僦鏈笏九 3繾洌 菜謾滄洌 譽嗣。,子

    隆嗣。永元十五年,隆卒,無子,國除。

    初,茂與同縣孔休、陳留蔡勛、安眾劉宣、楚國龔勝、上黨鮑宣六人同志,

    不仕王莽時,並名重當時。休字子泉,哀帝初,守新都令。後王莽秉權,休去官

    歸家。及莽篡位,遣使齎玄、束帛,請為國師,遂歐血托病,杜門自絕。光武

    即位,求休、勛子孫,賜谷以旌顯之。劉宣字子高,安眾侯崇之從弟,知王莽當

    篡,乃變名姓,抱經書隱避林藪。建武初乃出,光武以宣襲封安眾侯。擢龔勝子

    賜為上谷太守。勝、鮑宣事在《前書》。勛事在玄孫邕傳。

    論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擾,呼者連響,嬰城者相望,斯固倥傯不暇給之

    日。卓茂斷斷小宰,無它庸能,時已七十余矣,而首加聘命,優辭重禮,其與周、

    燕之君表閭立館何異哉?于是蘊憤歸道之賓,越關阻,捐宗族,以排金門者眾矣。

    夫厚性寬中近于仁,犯而不校鄰于恕,率斯道也,怨悔曷其至乎!

    魯恭字仲康,扶風平陵人也。其先出于魯頃公,為楚所滅,遷于下邑,因氏

    焉。世吏二千石,哀、平間,自魯而徙。祖父匡,王莽時,為羲和,有權數,號

    曰“智囊”。父某。建武初,為武陵太守,卒官。時恭年十二,弟丕七歲,晝夜

    號踴不絕聲,郡中賻贈無所受,乃歸服喪,禮過成人,鄉里奇之。十五,與母及

    丕俱居太學,習《魯詩》,閉戶講誦,絕人間事,兄弟俱為諸儒所稱,學士爭歸

    之。

    太尉趙慕其志,每歲時遣子問以酒糧,皆辭不受。恭憐丕小,欲先就其名,

    托疾不仕。郡數以禮請,謝不肯應,母強遣之,恭不得已而西,因留新豐教授。

    建初初,丕舉方正,恭始為郡吏。太傅趙聞而闢之。肅宗集諸儒于白虎觀,恭

    特以經明得召,與其議。

    復舉恭直言,特詔公車,拜中牟令。恭專以德化為理,不任刑罰,訟人許

    伯等爭田,累守令不能決,恭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責,輟耕相讓。亭長從人借

    牛而不肯還之,牛主訟于恭。恭召亭長,敕令歸牛者再三,猶不從。恭嘆曰︰

    “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綬去。掾史涕泣共留之,亭長乃慚悔,還牛,詣獄受

    罪,薛貰不問。于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國螟傷稼,犬牙緣界,不入中牟。

    河南尹袁安聞之,疑其不實,使仁恕掾肥親往廉之。恭隨行阡陌,俱坐桑下,有

    雉過,止其傍。傍有童兒,親曰︰“兒何不捕之?”兒言︰“雉方將雛。”親瞿

    然而起,與恭訣曰︰“所以來者,欲察君之政跡耳。今蟲不犯境,此一異也;化

    及鳥獸,此二異也;豎子有仁心,此三異也。久留,徒擾賢者耳。”還府,具以

    狀白安。是歲,嘉禾生恭便坐廷中,安因上書言狀,帝異之。會詔百官舉賢良方

    正,恭薦中牟名士王方,帝即征方詣公車,禮之與公卿所舉同,方致位侍中。恭

    在事三年,州舉尤異,會遭母喪去官,吏人思之。

    後拜侍御史。和帝初立,議遣車騎將軍竇憲與征西將軍耿秉擊匈奴,恭上疏

    諫曰︰

    陛下親勞聖思,日昊不食,憂在軍役,誠欲以安定北垂,為人除患,定萬世

    之計也。臣伏獨思之,未見其便。社稷之計,萬人之命,在于一舉。數年以來,

    秋稼不熟,人食不足,倉庫空虛,國無畜積。會新遭大憂,人懷恐懼。陛下躬大

    聖之德,履至孝之行,盡諒陰三年,听于冢宰。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

    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

    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也。

    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則天

    氣為之桀錯,況于人乎?故愛人者必有天報。昔太王重人命而去,故獲上天之

    。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也。蹲夷踞肆,與鳥獸無別。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

    氣,污辱善人,是以聖王之制,羈縻不絕而已。

    今邊境無事,宜當修仁行義,尚于無為,令家給人足,安業樂產。夫人道V

    于下,則陰陽和于上,祥風時雨,覆被遠方,夷狄重譯而至矣。《易》曰︰“有

    孕盈缶,終來有它吉。”言甘雨滿我之缶,誠來有我而吉已。夫以德勝人者昌,

    以力勝人者亡。今匈奴為鮮卑所殺,遠臧于史侯河西,去塞數千里,而欲乘其虛

    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前太僕祭肜遠出塞外,卒不見一胡而兵已困矣。

    自山之難,不絕如,都護陷沒,士卒死者如積,迄今被其辜毒。孤寡哀思之

    心未弭,仁者念之,以為累息,奈何復欲襲其跡,不顧患難乎?今始征發,而大

    司農調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趣,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三輔、並、

    涼少雨,麥根枯焦,牛死日甚,此其不合天心之效也。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

    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

    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惟陛下留聖恩,休罷士卒,以

    順天心。

    書奏,不從。每政事有益于人,恭輒言其便,無所隱諱。

    其後拜為《魯詩》博士,由是家法學者日盛。遷侍中,數召宴見,問以得失,

    賞賜恩禮寵異焉。遷樂安相。是時,東州多盜賊,群輩攻劫,諸郡患之。恭到,

    重購賞,開恩信,其渠帥張漢等率支黨降,恭上以漢補博昌尉,其余遂自相捕擊,

    盡破平之,州郡以安。

    永元九年,征拜議郎。八月,飲酎,齋會章台,詔使小黃門特引恭前。其夜

    拜侍中,敕使陪乘,勞問甚渥。冬,遷光祿勛,選舉清平,京師貴戚莫能枉其正。

    十三年,代呂蓋為司徒。十五年,從巡狩南陽,除子撫為郎中,賜駙馬從駕。時

    弟丕亦為侍中。兄弟父子並列朝廷。後坐事策免。殤帝即位,以恭為長樂衛尉。

    永初元年,復代梁鮪為司徒。

    初,和帝末,下令麥秋得案驗薄刑,而州郡好以苛察為政,因此遂盛夏斷獄。

    恭上疏諫曰︰

    臣伏見詔書,敬若天時,憂念萬民,為崇和氣,罪非殊死,且勿案驗。進柔

    良,退貪殘,奉時令。所以助仁德,順昊天,致和氣,利黎民者也。

    舊制至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不深惟

    憂民息事之原,進良退殘之化,因以盛夏征召農人,拘對考驗,連滯無已。司隸

    典司京師,四方是則,而近于春月分行諸部,托言勞來貧人,而無隱惻之實,煩

    擾郡縣,廉考非急,逮捕一人,罪延十數,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案《易》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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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所以助微陰也。行者尚止之,況于逮召考掠,奪其時哉!

    比年水旱傷稼,人饑流冗。今始夏,百谷權輿,陽氣胎養之時。自三月以來,

    陰寒不暖,物當化變而不被和氣。《月令》︰“孟夏斷薄刑,出輕系。行秋令則

    苦雨數來,五谷不熟。”又曰︰“仲夏挺重囚,益其食。行秋令則草木零落,人

    傷于疫。”夫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

    孟夏之制,可從此令,其決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以順時節,育成萬物,則天

    地以和,刑罰以清矣。

    初,肅宗時,斷獄皆以冬至之前,自後論者互多駁異。鄧太後詔公卿以下會

    議,恭議奏曰︰

    夫陰陽之氣,相扶而行,發動用事,各有時節。若不當其時,則物隨而傷。

    王者雖質文不同,而茲道無變,四時之政,行之若一。《月令》,周世所造,而

    所據皆夏之時也,其變者為正朔、服色、犧牲、徽號、器械而已。故曰︰“殷因

    于夏禮,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易》曰︰“潛龍勿用。”言十一月、

    十二月陽氣潛臧,未得用事。雖煦噓萬物,養其根,而猶盛陰在上,地凍水冰,

    陽氣否隔,閉而成冬。故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

    言五月微陰始起,至十一月堅冰至也。

    夫王者之作,因時為法。孝章皇帝深惟古人之道,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

    冀承天心,順物性命,以致時雍。然從變改以來,年歲不熟,谷價常貴,人不寧

    安。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即格殺,雖有疑罪,

    不復讞正。一夫吁嗟,王道為虧,況于眾乎?《易》十一月“君子以議獄緩死”。

    可令疑罪使詳其法,大闢之科,盡冬月乃斷。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報囚如

    故事。

    後卒施行。

    恭再在公位,選闢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其耆舊大姓,或不蒙薦舉,

    至有怨望者。恭聞之,曰︰“學之不講,是否憂也。諸生不有鄉舉者乎?”終無

    所言。恭性謙退,奏議依經,潛有補益,然終不自顯,故不以剛直為稱。三年,

    以老病策罷。六年,年八十一,卒于家。

    以兩子為郎。長子謙,為隴西太守,有名績。謙子旭,官至太僕,從獻帝西

    入關,與司徒王允同謀共誅董卓。及李噯氤を玻 裼胊示閿齪Αbr />
    丕字叔陵,性沉深好學,孳孳不倦,遂杜絕交游,不答候問之禮。士友常以

    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經》,以《魯詩》、《尚書》教授,為當世

    名儒。後歸郡,為督郵功曹,所事之將,無不師友待之。

    建初元年,肅宗詔舉賢良方正,大司農劉寬舉丕。時對策者百有余人,唯丕

    在高第,除為議郎,遷新野令。視事期年,州課第一,擢拜青州刺史。務在表賢

    明,慎刑罰。七年,坐事下獄司寇論。

    元和元年征,再遷,拜趙相。門生就學者常百科人,關東號之曰“《五經》

    復興魯叔陵”。趙王商嘗欲避疾,便時移住學官,丕止不听。王乃上疏自信,詔

    書下丕。丕奏曰︰“臣聞《禮》,諸侯薨于路寢,大夫卒于嫡室,死生有命,未

    有逃避之典也。學官傳五帝之道。修先王禮樂教化之處,王欲廢塞以廣游宴,事

    不可听。”詔叢丕言,王以此憚之。其後帝巡狩之趙,特被引見,難問經傳,厚

    加賞賜。在職六年,嘉瑞屢降,吏人重之。

    永元二年,遷東郡太守。丕在二郡,為人修通溉灌,百姓殷富。數薦達幽隱

    名士。明年,拜陳留太守。視事三期,後坐稟貧人不實,征司寇論。

    十一年復征,再遷中散大夫。時,侍中賈逵薦丕道藝深明,宜見任用。和帝

    因朝會,召見諸儒,丕與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相難數事,帝善丕說,罷朝,

    特賜冠幘履襪衣一襲。歪因上疏曰︰“臣以愚頑,顯備大位,犬馬氣衰,猥得進

    見,論難于前,無所甄明,衣服之賜,誠為優過。臣聞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

    從己出,不得相讓;相讓則道不明,若規矩權衡之不可枉也。難者必明其據,說

    者務立其義,浮華無用之言不陳于前,故精思不勞而道術愈章。法異者,各令自

    說師法,博觀其義。覽詩人之旨意,察《雅》、《頌》之終始,明舜、禹、皋陶

    之相戒,顯周公、箕子之所陳,觀乎人文,化成天下。陛下既廣納謇謇以開四聰,

    無令芻蕘以言得罪;既顯岩穴以求仁賢,無使幽遠獨有遺失。”

    十三年,遷為侍中,免。

    永初二年,詔公卿舉儒術篤學者,大將軍鄧騭舉丕,再遷,復為侍中、左中

    郎將,再為三老。五年,年七十五,卒于官。

    魏霸字喬卿,濟陰句陽人也。世有禮義。霸少喪親,兄弟同居,州里慕其雍

    和。

    建初中,舉孝廉,八遷,和帝時為巨鹿太守。以簡樸寬恕為政。掾史有過,

    霸先誨其失,不改者乃罷之。吏或相毀訴,霸輒稱它吏之長,終不及人短,言者

    懷慚,譖訟遂息。

    永元十六年,征拜將作大匠。明年,和帝崩,典作順陵。時盛冬地凍,中使

    督促,數罰縣吏以厲霸。霸撫循而已,初不切責,而反勞之曰︰“令諸卿被辱,

    大匠過也。”吏皆懷恩,力作倍功。

    延平元年,代尹勤為太常。明年,以病致仕,為光祿大夫。永初五年,拜長

    樂衛尉,以病乞身,復為光祿大夫,卒于官。

    劉寬字文饒,弘農華陰人也。父崎,順帝時為司徒。寬嘗行,有人失牛者,

    乃就寬車中認之。寬無所言,下駕步歸。有頃,認者得牛而送還,叩頭謝曰︰

    “慚負長者,隨所刑罪。”寬曰︰“物有相類,事容脫誤,幸勞見歸,何為謝之?”

    州里服其不校。

    桓帝時,大將軍闢,五遷司徒長史。時、京師地震,特見詢問。再遷,出為

    東海相。延熹八年,征拜尚書令,遷南陽太守。典歷三郡,溫仁多恕,雖在倉卒,

    未嘗疾言遽色。常以為“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吏人有過,但用蒲鞭罰之,

    示辱而已,終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災異或見,引躬克責。每行縣止息

    亭傳,輒引學官祭酒及處士諸生執經對講。見父老慰以農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

    之訓。人感德興行,日有所化。

    靈帝初,征拜太中大夫,傳講華光殿。遷侍中,賜衣一襲。轉屯騎校尉,遷

    宗正,轉光祿勛。熹平五年,代許訓為太尉。靈帝頗好學藝,每引見寬,常令講

    經。寬嘗于坐被酒睡伏。帝問︰“太尉醉邪?”寬仰對曰︰“臣不敢醉,但任重

    責大,憂心如醉。”帝重其言。

    寬簡略嗜酒,不好盥浴,京師以為諺。嘗坐客,遣蒼頭市酒,迂久,大醉而

    還。客不堪之,罵曰︰“畜產。”寬須臾遣人視奴,疑必自殺。顧左右曰︰“此

    人也,罵言畜產,辱熟甚焉!故吾懼其死也。”夫人欲試寬令恚,伺當朝會,裝

    嚴已訖,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婢遽收之,寬神色不異,乃徐言曰︰“羹爛

    汝手?”其性度如此。海內稱為長者。

    後以日食策免。拜衛尉。光和二年,復代段為太尉。在職三年,以日變免。

    又拜永樂少府,遷光祿勛。以先策黃巾逆謀,以事上聞,封逯鄉侯六百戶。中平

    二年卒,時年六十六。贈車騎將軍印綬,位特進,謚曰昭烈侯。子松嗣,官至宗

    正。

    贊曰︰卓、魯款款,情愨德滿。仁感昆蟲,愛及胎卵。寬、霸臨政,亦稱優

    緩。

    譯文︰

    卓茂字子康,是南陽宛縣人。

    祖父、父親都做過郡太守。

    卓茂元帝時到長安求學,師從博士江生,學習《詩》、《禮》和歷法算術,深得師傅,號稱是淵博的儒士。

    生性仁愛恭謹。

    鄉鄰朋友,即使品行才能和卓茂不一樣的,嵌己芟不端br />
    最初被聘用為丞相府史,跟隨孔光,孔光稱贊他是有德之人。

    當時曾有一次出門,有人說卓茂騎的馬是他的馬。

    卓茂問那個人說︰“你丟馬多長時間了?”回答說︰“一個多月了。”卓茂有逭匹馬好幾年了,心中知道那個人弄錯了,但默不出聲解開馬交給那個人,自己拉起車離去,回過頭說︰“如果不是你的馬,勞駕到丞相府還我。”後來,馬主人從別處找回自己丟的馬,就到丞相府還馬,磕頭向卓茂道歉。

    卓茂生性不喜歡爭執就像這樣。

    後來憑儒學被推薦任侍郎,供職黃門,升任密縣縣令。

    忠心耿耿,愛民如子,用善行教育百姓,嘴里沒有難听的話,官民喜歡他而不忍心欺騙他。

    有人曾說卓茂屬下的亭長接受他贈送的米和肉,卓茂讓身邊的人回避後問來人說︰“是亭長向你要的呢?是你有事求他而他收下的呢?還是你役事,覺得他人不錯而去送給他的呢?”那個人說︰“是我去送給他的。”卓茂說︰“你送給他,他收下了,為什麼還這樣說呢?”那個人說︰“我听說賢明的君王,使百姓不怕官,使官不向百姓索取財物。

    如今我怕官,因此送給他東西。

    做官的既然收下了,所以我來匯報。”卓茂說︰“你是個無知的人。

    大凡人比禽獸可貴,因為人懂得仁愛,知道相互尊敬。

    現在對鄰居年長的人還要送些東西,這是人與人之間相親相愛的表示,何況官和民呢?做官的只是不應當藉權勢強行向人索取禮物罷了。

    凡是人活著,在一起生活,因此用禮義綱常來和人相處。

    你獨獨不想學習這些,難道能遠走高飛,不在人間麼?亭長一向是個好官,有時送他禮物,是符合禮的。”那個人說︰“如果是這樣,法律為什麼禁止這樣做呢?”卓茂笑著說︰“法律是設立大框架,禮是用來順應人心的。

    如果我用禮來教育你,你一定沒有怨恨;如果用法律來處治你,你不就手足無措了麼?都按法律的話,一家之中,小錯可判罪,大錯可殺頭。

    你先回家想去吧!”從此人們都接受他的教導,官吏感激他的恩德。

    當初,卓茂剛到縣中,有所改革,官民嘲笑他,鄰縣听說的人也嘲笑他沒有能力。

    河南郡為他派監理縣令,卓茂也不懷疑,治理政事和往常一樣。

    幾年之後,教化大行,路不拾遺。

    平帝時,天下大蝗災,河南二十多縣都遭災,惟獨蝗蟲不進密縣境內。

    督郵報告太守,太守不相信,親自前去檢查,見到實情後佩服卓茂。

    當時王莽執掌政權,設大司農六部丞,勉勵督察農業生產,升任卓茂為京部丞,密縣百姓老少都哭著給他送行。

    到王莽在位時,稱病罷官回鄉,常任門下掾祭酒,不肯擔任實職。

    更始帝登位,任卓茂為侍中祭酒,隨更始帝到長安,得知更始年間政治混亂,以年老為借口請求告老回家。

    時逢光武帝剛登位,首先派人尋找卓茂,卓茂到河陽去見光武。

    光武帝下詔書說︰“前任密縣縣令卓茂,謹身修行,節操淳厚,的確能做到別人所做不到的。

    天下名氣最大的人,應當接受天下最重的賞賜。

    以前武王殺紂,重修比干的墳,表彰商容的故里。

    現在任命卓茂為太傅,封裹德侯,食邑二千戶,賜給坐幾手杖車子馬匹,衣服一套,絲綿五百斤”。

    又任用卓茂的大兒子卓戎馬太中大夫,二兒子卓崇為中郎,供職黃門。

    建武四年,逝世,賜給棺槨墳地,皇上穿喪服親自參加送葬。

    兒子卓崇繼襲爵位,改封泛鄉侯,官做到大司農。

    卓崇去世,兒子卓攀繼襲。

    卓芩去世,兒子卓欣繼襲。

    卓欣去世,兒子卓隆繼襲。

    永元十五年,卓隆去世,沒有兒子,封國撤銷。

    當初,卓茂和同縣孔休、陳留蔡勛、安眾劉宣、楚國龔勝、上黨鮑宣六個人志向相同,不在王莽朝時做官,在當時都很有名望。

    孔休字子泉,哀帝初年,代任新都縣令。

    後來王莽掌權,孔休辭官回家。

    到王莽篡位,派使者送給他黑色和白色布帛,請他擔任國師,他就吐血推稱有病,閉門謝客。

    光武帝登位,尋找孔休、蔡勛等人的子孫,賜給谷物來表彰他們。

    劉宣字子高,安眾侯劉崇的堂弟,礙知王莽要篡位,就改名換姓,抱著經書隱居山林。

    建武初年出山,光武以劉宣繼襲安眾侯。

    提拔龔勝的兒子龔賜焉上谷太守。

    龔勝、鮑宣的事跡在《前漢書》。

    蔡勛的事跡在玄孫蔡邕的傳內。

    論曰︰建武初年,群雄正亂,呼喊起兵的聲音相連,擁城自守的人適逼相望,這本是一個混亂多事的時期。

    卓茂僅僅一個小縣令,沒有其它的功績與才能,當時已經七十多歲了,卻首先被加以任用,言辭溫婉禮品豐厚,這與周武王旌表商容故居、燕昭王為郭隗建宮室有什麼不同呢?從此心懷憤懣歸順漠室的人,跨越險阻,拋棄家族,來敲皇城大門的多了。

    生性仁厚寬容接近于仁,有人冒犯自己而不報復近于恕,都以這樣的原則辦事,哪里還會有人怨恨呢!魯恭字仲糜,是扶風平陵人。

    他的祖先出自魯頃公,被楚消滅,遷居下邑,于是以魯為姓。

    世代做二干石的官,哀帝、平帝年問,從魯遷居扶風。

    祖父魯匡,王莽時任羲和,懂經濟,號稱“智囊”。

    父親魯某,建武初年任武陵太守,死于官任上。

    當時魯恭十二歲,弟弟魯丕七歲,日夜痛哭聲音不斷,郡中人贈送助葬錢物都不受,于是回鄉服喪,守禮超過成年人,鄉鄰覺得很奇異。

    十五歲,和母親以及魯丕都住在太學,學習《魯詩》,閉門講習朗讀,不理人間俗事,兄弟都受到儒士們稱贊,求學的人爭相向他們學。

    太尉趙欽慕他的志氣,每年一定的時候派兒子帶酒和糧食慰問他,都推辭不受。

    魯恭可憐魯丕年紀小,想先讓他出名,稱疾不做官。

    郡中多次按禮請他出來做官,他推辭不肯答應,母親強迫他去,魯恭役辦法而西行,于是留任新豐教授。

    建初初年,魯丕因品行端正受到推薦,魯恭開始任郡小吏。

    太傅趙听說之後聘用了他。

    肅宗集合儒士到白虎觀,魯恭特別因通曉經書受到召見,參加白虎觀的討論。

    趟又推薦魯恭為直言,朝廷用公交車召見,拜任中牟縣令。

    魯恭專門用道德教化來治理政事,不用刑罰。

    訴訟人許伯等爭奪土地,經幾任縣令都不能判決,魯恭為他們評判是非曲直,訴訟雙方都回家自責,停耕讓田。

    亭長向別人借了牛不肯還,牛主人向魯恭告狀。

    魯恭召見亭長,多次命令他還人家牛,亭長還是不听。

    魯恭嘆著氣說︰“這是道德教化還沒有實行的緣故啊。”想解下官印離任。

    掾史們哭著一起挽留他,亭長這慚愧後悔,選人家牛,到監獄接受處罰,魯恭釋放他沒有追究。

    從此官民信服。

    建初七年,各郡國螟蟲毀壞莊稼,沿著縣界咬莊稼,不進入中牟縣內。

    河南尹袁安听說這件事,懷疑這不真實,派仁恕掾肥親前去察看。

    魯恭隨肥親巡行田野,一起坐在桑樹下,有野雞飛過,停在桑樹旁,旁邊有小孩,肥親問︰“小孩兒為什麼不去提野雞?”小孩說“野雞正撫養小野雞”。

    肥親很恭敬地站起來,和魯恭告別說︰“我來的目的,是要檢查您的政績。

    如今害蟲不侵害縣境,這是一件奇事;道德教化及于烏獸,這是第二件奇事;小孩有仁愛之心,這是第三件奇事。

    我長時間留在這里,白白騷擾賢人罷了。”回到郡府,把全部情況報告袁安。

    這一年,有祥瑞的禾苗長在魯恭住處的庭院中,袁安于是上書報告情況,皇上覺得事情很奇異。

    適逢命令官員們推舉賢良方正,魯恭推薦中牟名人王方,皇上立即令王方到官署去,受到和公卿們所推薦的人一樣的接待,王方被任用為侍中。

    魯恭在任三年,本州島推舉他政績突出,適逢遇上母親的喪事離任,官民們都思念他。

    後來拜任侍御史。

    和帝剛登位,商議派車騎將軍竇憲和征西將軍耿秉攻打匈奴,魯恭上奏疏勸諫說︰陛下親自考慮,太陽西斜了都不吃飯,思考軍事,的確是想以攻匈奴來安定北部邊疆,為民除害,訂立萬年的大計。

    臣獨暗自考慮,沒有看到這麼做的好處。

    國家大計,萬人性命,都在這一行動上。

    幾年以來,秋季收成不好,百姓糧食不足,倉庫空虛,國家沒有積蓄。

    適逢剛遇上先皇逝世,民心恐懼。

    陛下親自實踐大聖人的德行,做出最孝順的舉動,守完三年喪期,國家大事交由宰相處理。

    百姓若有所失,三個季度听不到皇上出行的消息,無不心中懷念,就像想找什麼東西卻得不到一樣。

    現在卻在萬物昌盛的春天,發動戰爭,擾動天下人心,來對付戎夷,的確不是旋恩中原,改元正朔,由內而外的做法。

    百姓是上天所生。

    上天愛惜百姓如同父母愛惜其子女。

    一件事有不對的,天氣就會因此發生錯亂,何況是百姓呢?因此愛惜百姓的人一定會得到上天的報答。

    從前太王重視百姓的性命而離開鄶,因此得到上天的幫助。

    那些戎狄,是四方的怪氣。

    他們平常傲慢無禮,和烏獸沒有區別。

    如果讓他們和中原人雜居,就會擾亂天氣,污辱好人。

    因此聖王對待他們的方法,是不間斷地控制他們而已。

    如今邊疆沒有戰亂,應當施行仁政,崇尚無為,使家家都有足夠的口糧,百姓安居樂業。

    下面百姓的關系安定了,上面陰陽二氣就協調了,好風好雨,覆蓋遠方,夷狄通過譯使來朝見了。

    《易經》說︰“有信譽裝滿一瓦缽,最終巋定有意外的喜事。”是說有甘甜的雨水裝滿我的瓦罐,靠誠信使人歸附我是好事。

    用道德戰勝敵人的人興盛,以武力戰勝敵人的人滅亡。

    現在匈奴被鮮卑所殺,遠遠躲在史侯河以西,距邊關幾千里,而想乘他們空虛,貪圖小利,這不是應該打的仗。

    前任太僕祭肜遠出塞外,最終沒有見到一個胡人而軍隊已經疲乏了。

    白山之役所受艱難困苦,接連不斷,都護陳睦被夷狄攻擊,士兵戰死者尸體成堆,到現在還深受其害。

    孤兒寡母哀慟之心未平,仁慈的人想起他們,就會為他們連連嘆息,為什麼又要重蹈覆轍,不顧百姓受難呢?現在軍隊剛開始調集,而大司農征糧不夠,派使者上路,到各處催辦,上下相逼,百姓的窘迫也太厲害了。

    三輔、並州、涼州,下雨很少,麥根干枯,耕牛病死的一天天多起來,這是不符合天意的結果。

    百官百姓都認為不行,惟獨陛下為什麼憑一個人的計謀,拋棄成萬人的性命,不听听他們的意見呢?上觀天意,下察民心,是可以明白事情的得失。

    臣怕中原將不成其為中原,豈是匈奴而已呢!希望陛下布施大恩,讓軍隊休息,來順應天意。

    勸諫信呈上去,皇上不听。

    每遇政事對百姓有好處,魯恭就說其中的好處,沒有隱瞞忌諱。

    後來拜任為《魯詩》博士,從此向他學《魯詩》的人一天天增多。

    升任侍中,多次受召出席宴會和皇上見面,問他政策得失,賞賜恩待他,特別寵愛他。

    升任樂安相。

    當時東州有很多強盜,結伙攻搶,各郡很擔憂。

    魯恭到任,加重懸賞.開示恩信,強盜頭領張漢等率其黨羽投降。

    魯恭上書請求任命張漢為博昌縣尉,其余強盜就開始自己互相捕捉攻擊,全部被攻破平定,州郡得以安定。

    丞元九年,受召拜任為議郎。

    八月,祭祀宗廟後在章台集會喝醇酒,皇上命令小黃門特別領魯恭到前排。

    當夜拜任他為侍中,命令讓他陪皇上坐車,慰問很周到。

    這年冬,他升任光祿勛,推薦人才很公平,京城的權貴沒有人能使他不秉公辦事的。

    十三年,代替呂蓋任司徒。

    十五年,隨皇上巡視南陽,拜任他的兒子魯撫為郎中,賜給他一副車跟隨皇上。

    當時魯恭的弟弟魯丕也任侍中,兄弟父子一起在朝廷做官。

    後來魯恭因事獲罪被罷官。

    殤帝登位,起用魯恭為長樂衛尉。

    永初元年,又接替梁鮪任司徒。

    當初,和帝末年,下令秋天麥收季節審判案件可以酌情減刑,而州郡官員喜歡用苛酷的刑法,因此在盛夏就判案。

    魯恭上書勸說道︰臣見到藏刑韶書,敬順天時,掛念百姓,為崇尚平和的氣氛,不是死罪,暫且不判決。

    進用善良官員,貶斥貪婪殘暴的人,順應時令行事。

    這是輔助仁德,順應蒼天,造成平和氣氛,有利于百姓的舉措。

    根據舊制度到立秋開始從輕判案,從永元十五年以來,改在初夏,而刺史、太守不好好考慮息事寧人的原則,不考慮進用賢良貶斥殘暴官吏的政策,因而在盛夏召來農民,拘禁對質判案,牽連不止。

    司隸校尉掌管京城治安,應是天下的榜樣,卻在最近于春天巡行各部,謊稱是慰問窮苦酉姓,卻沒有同情這些人的實際行動,騷擾郡縣,查處不急的案件,逮捕一個人,能牽連到十幾個人,上違天時,下誤農事。

    按《易經》的說法五月《垢》卦主事。

    經文說︰“國君把命令布告天下。”是說國君在夏至這一天,下命令讓派往各地的使者停止行動,用以助長剛剛萌生的陰氣。

    使者尚且停下來,何況是逮捕拷打,違背農時呢!近年水災旱災毀壞莊稼,百姓饑餓流亡。

    現在是初夏,是谷物剛孕穗,陽氣育養谷物的季節。

    從三月份以來,天氣陰冷不暖,谷物正是生長變化的時候而沒有平和的氣氛。

    《月令》說︰“初夏判處罪輕的案子,釋放被關押的罪輕囚犯。

    如果初夏判處應該到秋天判的大案,就會連續陰雨,五谷沒有收成。”又說︰“夏夭五月寬待重罪犯人,增加他們的飲食。

    如果這時用秋天的待遇對待他們,就會草木凋零,人遭瘟疫。”判處罪輕的案子,是說那些犯人小罪已得到懲罰,不要讓他們長期被關押,所以及時判決。

    臣認為現在初夏判案的制度,可以依照這一條例,那些大案的審判,都以立秋為界,來順應季節,長養萬物,就會天地和,刑罰清明。

    當初,肅宗的時候,判案都在冬至之前,此後討論這事互相之間多有不同意見的爭論。

    鄧太後命令公卿以下集會商議,魯恭奏請說︰陰陽之氣,相輔而行,從發動到主事,各有季節。

    如果二氣的發動與主事不合季節,就會傷及萬物。

    統治者雖然有質樸與尚文的不同,但這一規律沒有變化,四季的政事,實行起來都一樣。

    《月令》,是周朝所編寫的,而它所根據的都是夏朝的節令,改變了的只有歷法、服裝顏色、祭祀用品、名號、器物罷了。

    因此說︰“殷朝繼承夏朝的禮儀,周朝繼承殷朝的禮儀,所增減的東西可想而知。”《易經》說︰“潛藏著的龍不能主事。”是說十一月、十二月陽氣潛藏,不能主事。

    雖然陽氣溫暖著萬物,養育著萬物的根,但還有旺盛的陰氣在上面,土凍了水結冰了,陽氣被隔開,禁閉于地下而形成了冬天。

    因此說︰“由霜凍到結冰,是陰氣開始凝結。

    遵循其本身規律,直到結冰。”是說五月微弱的陰氣開始萌生,到十一月結成冰。

    君主興起,根據節令制定法律。

    孝章皇帝深知古人的理論,助成天地人三者的發端,制定律令,希望以此迎合天意,順應事物的本性,而使節令和諧。

    但從改變律令以來,糧食歉收,糧價居高不下,人心不安。

    小宮員不和皇上一心的,相繼在進入十一月後捉到死刑犯,不問是非曲直,便行處決,即使有疑點,也不再重審更正。

    一個人嘆氣,王道就有欠缺,何況是許多人嘆息呢?《易經》說十一月“官吏討論案件減緩死刑犯”。

    可以命令有疑點的案子依此法處理,死刑犯的處決,冬天一結束就停止。

    那些立春在十二月中的年份,依照舊例不得請求處決犯人。

    後來終于實施。

    魯恭再次擔任公職,推薦賢才,受推薦的人做到列卿郡守的有幾十人,而那些豪門大戶,有些沒有得到舉薦,因而有抱怨他的。

    魯恭听說後,說︰“不研習學問,這是我所擔心的。

    讀書人不是有鄉舉麼?”那些抱怨的人最終也無話可說。

    魯恭生性謙讓,奏疏都依據經典,暗有補益,但最終也不顯露自己,所以不因剛直聞名。

    三年,因年老有病詔命免官。

    六年,八十一歲,去世于家中。

    任用他兩個兒子做郎官。

    大兒子魯謙,任隴西太守,有名聲和政績。

    魯謙的兒子魯旭,官做到太僕,隨獻帝向西進入關外,和司徒王允謀劃一起誅殺董卓。

    到李雇進入長安,魯旭和王允都被殺。

    魯丕字叔陵,生性沉穩好學,孜孜不倦,于是和朋友斷絕交往,對別人的問候也不答禮。

    儒士朋友們常因此不滿,而魯丕很得意。

    終于兼通《五經》,用《魯詩》、《尚書》教授學生,成為當時著名儒者。

    後來回本郡,任督郵、功曹,所跟隨的將領,無不以老師和朋友來對待他。

    建初元年,肅宗下令推薦賢良方正,大司農劉寬推舉魯丕。

    當時參加回答策間的有一百多人,只有魯丕成績好,拜任為議郎,升新野縣令。

    理政滿一年,州內政績考核第一,升任青州刺史。

    治理政事力求表彰賢人,慎用刑罰。

    七年,因事獲罪被送交司寇論處。

    元和元年受召,兩次升遷,任趙王相。

    學生來求學的常有一百多人,關東人稱他叫“《五經》復興魯叔陵”。

    趙王商曾想躲疾,吉利的日子到學校,魯丕制止也不听。

    趙王就上書親自說這件事,皇上有詔書給魯丕。

    魯丕上書說︰“臣听說依《禮記》,諸侯死在正宮,大夫死在正室。

    死活有天命,沒有逃避的制度。

    學校是傳授五帝的學說,修習先壬禮樂教化的地方,趟王想廢止學校來擴大游樂的場所,這樣的事情不能听從。

    詔書命令听從魯丕的意見,趟王因此很懼怕他。

    後來皇上巡視到趟,他特別被引見,考問他經書注釋,多加賞賜。

    在任六年,祥瑞的征兆多次出現,官吏百姓都很看重他。

    永元二年,升任柬郡太守。

    魯丕在二郡,為百姓修溝渠灌溉田地,百姓富足。

    多次推薦隱居的名士。

    第二年,拜任陳留太守。

    任職三年,因上報窮困人數不實獲罪,受召交司寇論罪。

    十一年又受召,兩次升遷後任中散大夫。

    這時侍中賈逵推薦魯丕深通經術,應加任用。

    和帝乘朝廷會見,召見儒士們,魯丕和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人相互辯論幾個問題,皇上喜歡魯丕的說法,退朝後,特別賜給他帽子頭巾鞋襪衣服一整套。

    魯丕乘機上書說︰“臣很愚笨,佔據高位,年老氣衰,得以上朝見駕,在皇上面前討論問題,沒有什麼能辯明白的,賞賜衣物,實在是優待。

    臣听說講經書的人,傳達先師的說法,不是自己發明的說法,不得互相責難;互相責難則道理就說不明白,如同畫圓作方稱重量的工具一樣不可有過失。

    提出質疑的人一定要說明自己的根據,答辯的人要力求確立自己的意見,華麗無用的話不要說,所以不需精思彈慮而道理更加明顯。

    師承不同的人,讓他們各自闡述自己的師說,從而廣泛考察各家說法。

    體會作詩人的用意,考察《詩經》中的《雅》和《頌》的開頭結尾,弄清舜、禹、皋陶相互告誡的話,明白周公、箕子所說的一切,觀察人世社會,天下大治。

    陛下既然廣泛采納種種意見以開視听,就不要讓普通人因言論而獲罪;既然讓隱士登上顯要位置來求取仁人賢士,就不要使荒野有漏掉的賢才。”十三年,升任侍中,罷官。

    永初二年,詔命公卿推舉精通儒學的人,大將軍鄧鷺推舉魯丕,兩次升遷後,又任侍中、左中郎將,再任三老。

    五年,七十五歲,去世于官任上。

    魏霸字喬卿,是濟陰句陽人。

    世代懂禮講羨慕他們之間的和睦。

    建初年問,被推薦為孝廉,八次升遷後,和帝時任巨鹿太守。

    以簡樸寬厚的原則處理政事。

    掾史有遇錯,魏霸先教育他們別犯錯誤,不改正的人罷免他們。

    官吏有人在他面前說別人壞話,魏霸就說其它人的長處,始終不說別人的短處,說壞話的人心懷慚愧,壞話就停息了。

    永元十六年,召拜將作大匠。

    第二年,和帝崩逝,他主持建造順陵。

    時值隆冬地凍,宮中使者督促,多次處罰縣吏來激勵魏霸。

    魏霸只安撫他們罷了,從不嚴厲責罵,反而慰勞他們說︰“讓各位受污辱,是我的過錯。”官吏們都心存感激,盡力工作功效翻倍。

    延平元年,接替尹勤任太常。

    第二年,因病退休,焉光祿大夫。

    永初五年,拜任長樂衛尉,因病請求退休,又被任命為光祿大夫,去世于官任上。

    劉寬字文饒,是弘農華陰人。

    父親劉崎,順帝時任司徒。

    劉寬曾出門,有人丟了牛,于是就從劉寬的車駕中認領牛。

    劉寬沒有說話,下車步行回家。

    不久,認錯牛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牛而送還他的牛,那人磕著頭說︰“愧對長者,我隨你怎麼治我的罪”。

    劉寬說︰“東西有相像的,事情有誤會的,勞動你還給我牛,為什麼要道歉?”鄉里人佩服他不和別人計較。

    桓帝時,大將軍聘用他,五次升遷後任司徒長史。

    當時京城地震,皇上特別召見並詢問他。

    又經兩次升遷後,出京任東海相。

    延熹八年,授召拜任為尚書令,升任南陽太守。

    掌管三郡,仁慈寬厚,即使在緊急事件中,也從沒有疾言厲色。

    他平常認為“用刑法統治百姓,百姓免于觸犯刑罰但不知羞恥”。

    官吏百姓有過失,他只用蒲草鞭子處罰他們,表示恥辱罷了,始終不用重刑。

    政事有功勞有好處,推稱是下級的成績。

    出現災異,就責罰自己。

    每每巡行屬縣在亭台驛站休息,就領學官條酒以及隱士學生拿著經書講習。

    見到老年人就用農家俚語慰問他們,見到年輕人就勉勵他們孝順听話。

    百姓被他的品德感動而訴諸行動,每天都有變化。

    靈帝初年,受召拜任為太中大夫,在華光殿任侍講。

    升任侍中,賜給衣服一套。

    改任屯騎校尉,升任宗正,轉任光祿勛。

    熹平五年,代替許訓任太尉。

    靈帝很喜歡學術,每次接見劉寬,常讓他講解經書。

    劉寬曾在座位上因喝過酒趴著睡著了。

    皇上問︰“太尉醉了麼?”劉寬仰頭回答說︰“臣不敢醉,只是責任重大,擔憂的心如同醉了一樣。”皇上很重視他的話。

    劉寬性情疏闊嗜好喝酒,不喜歡洗澡,京城把他的事編成了諺語。

    曾有客人來,他派家奴去買酒,好長時間後,家奴喝得大醉回來了。

    客人忍受不了家奴的行為,罵道︰“畜牲。”劉寬一會兒派人去看家奴,懷疑他一定會自殺。

    劉寬看看左右的人說︰“這是人,罵他是畜牲,什麼樣的污辱比這更厲害!因此我怕他要自殺。”夫人想試試劉寬,讓他生氣,等他要參加朝會的日子,穿戴完畢,派婢女捧著帶肉的湯,弄翻髒了他的朝服。

    婢女急忙收拾,劉寬神色不變,又緩緩說道︰“湯燙壞你手了嗎?”他的性格度量就像這樣。

    天下人稱贊他是有道德的人。

    後來因為日食受詔命免官。

    又拜任衛尉。

    光和二年,又代替段頰任太尉。

    在任三年,因日象變異免官。

    又拜任永樂少府,升任光祿勛。

    因為預感到黃巾叛亂的預謀,把事情報告朝廷,封逯鄉侯,貪邑六百戶。

    中平二年去世,當年六十六歲。

    贈給車騎將軍官印,贈爵特進,謐號昭烈侯。

    兒子劉松繼襲,官做到宗正。

    贊曰︰卓茂、魯恭忠誠,情深德厚。

    仁愛感及昆蟲,及于幼烏。

    劉寬、魏霸治理政事,也稱得上寬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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