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張宗字諸君,南陽魯陽人也。王莽時,為縣陽泉鄉佐。會莽敗,義兵起,宗
乃率陽泉民三四百人起兵略地,西至長安,更始以宗為偏將軍。宗見更始政亂,
因將家屬客安邑。
及大司徒鄧禹西征,定河東,定詣禹自歸。禹聞宗素多權謀,乃表為偏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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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憚為後拒。禹乃書諸將名于竹簡,署其前後,亂著笥中,令各探之。宗獨不
肯探,曰︰“死生有命,張宗豈辭難就逸乎!”禹嘆息謂曰︰“將軍有親弱在營,
奈何不顧?”宗曰︰“愚聞一卒畢力,百人不當;萬夫致死,可以橫行。宗今擁
兵數千,以承大威,何遽其必敗乎!”遂留為後拒。諸營既引兵,宗方勒厲軍士,
堅壘壁,以死當之。禹到前縣,議曰︰“以張將軍之眾,當百萬之師,猶以小雪
投沸湯,雖欲戮力,其勢不全也。”乃遣步騎二千人反還迎宗。宗引兵始發,而
赤眉卒至,宗與戰,卻之,乃得歸營,于是諸將服其勇。及還到長安,宗夜將銳
士入城襲赤眉,中矛貫胛,又轉攻諸營保,為流矢所激,皆幾至于死。
及鄧禹征還,光武以宗為京輔都尉,將突騎與征西大將軍馮異共擊關中諸營
保,破之,還河南都尉。建武六年,都尉官省,拜太中大夫。八年,潁川桑中盜
賊群起,宗將兵擊定之。後青、冀盜賊屯聚山澤,宗以謁者督諸郡兵討平之。十
六年,瑯邪、北海盜賊復起,宗督二郡兵討之,乃設方略,明購賞,皆悉破散,
于是沛、楚、東海、臨淮群賊懼其威武,相捕斬者數千人,青、徐震栗。後遷瑯
邪相,其政好嚴猛,敢殺伐。永平二年,卒于官。
法雄字文,扶風 人也,齊襄王法章之後。秦滅齊,子孫不敢稱田姓,故
以法為氏。宣帝時,徙三輔,世為二千石。雄初仕郡功曹,闢太傅張禹府,舉雄
高第,除平氏長。善政事,好發`奸伏,盜賊稀發,吏人畏愛之。南陽太守鮑得
上其理狀,遷宛陵令。
永初三年,海賊張伯路等三千余人,冠赤幘,服絳衣,自稱“將軍”,寇濱
海九郡,殺二千石令長。初,遣侍御史龐雄督州郡兵擊之,伯路等乞降,尋復屯
聚。明年,伯路復與平原劉文河等三百余人稱“使者”,攻厭次城,殺長吏,轉
入高唐,燒官寺,出系囚,渠帥皆稱“將軍”,共朝謁伯路。伯路冠五梁冠,佩
印綬,黨眾浸盛。乃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節發幽、冀諸郡兵,合數萬人,乃征雄為
青州刺史,與王宗並力討之。連戰破賊,斬首溺死者數百人,余皆奔走,收器械
財物甚眾。會赦詔到,賊猶以軍甲未解,不敢歸降。于是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議,
皆以為當遂擊之。雄曰︰“不然,兵,凶器;戰,危事。勇不可恃,勝不可必。
賊若乘船浮海,深入遠島,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罷兵,以慰誘其心,勢
必解散,然後圖之,可不戰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罷兵。賊聞大喜,乃還所略
人。而東萊郡兵獨未解甲,賊復驚恐,遁走遼東,止海島上。五年春,乏食,復
抄東萊間,雄率郡兵擊破之,賊逃還遼東,遼東人李久等共斬平之,于是州界清
靜。
雄每行部,錄囚徒,察顏色,多得情偽,長吏不奉法者皆解印綬去。
在州四年,遷南郡太守,斷獄省少,戶口益增。郡濱帶江沔,又有雲夢藪澤,
永初中,多虎狼之暴,前大守賞募張捕,反為所害者甚眾。雄乃移書屬縣曰︰
“凡虎狼之在山林,猶人之居城市。古者至化之世,猛獸不擾,皆由恩信寬澤,
仁及飛走。太守雖不德,敢忘斯義。記到,其毀壞檻阱,不得妄捕山林。”是後
虎害稍息,人以獄安。在郡數歲,歲常豐稔。元初中卒官。
子真,在《逸人傳》。
滕撫字叔輔,北海劇人也。初仕州郡,稍遷為涿令,有文武才用。太守以其
能,委任郡職,兼領六縣。風政修明,流愛于人,在事七年,道不拾遺。
順帝末,揚、徐盜賊群起,磐牙連歲。建康元年,九江範容、周生等相聚反
亂,屯據歷陽,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馮緄將兵督揚州刺史尹 、九江太守鄧
顯討之。 、顯軍敗,為賊所殺。又陰陵人徐鳳、馬勉等復寇郡縣,殺略吏人。
鳳衣絳衣,帶黑綬,稱“無上將軍”,勉皮冠黃衣,帶玉印,稱“黃帝”,築營
于當涂山中。乃建年號,置百官,遣別帥黃虎攻沒合肥。明年,廣陵賊張嬰等復
聚眾數千人反,據廣陵。朝廷博求將帥,三公舉撫有文武才,拜為九江都尉,與
中郎將趙序助馮緄合州郡兵數萬人共討之。又廣開賞募,錢、邑各有差。梁太後
慮群賊屯結,諸將不能制,又議遣太尉李固。未及行,會撫等進擊,大破之,斬
馬勉、範容、周生等千五百級,徐鳳遂將余眾攻燒東城縣。下邳人謝安應募,率
其宗親設伏擊鳳,斬之,封安為平鄉侯,邑三千戶。拜撫中郎將,督揚、徐二州
事。撫復進擊張嬰,斬獲千余人。趙序坐畏懦不進,詐增首級,征還棄市。又歷
陽賊華孟自稱“黑帝”,攻九江,殺郡守。撫乘勝進擊,破之,斬孟等三千八百
級,虜獲七百余人,牛、馬、財物不可勝算。于是東南悉平,振旅而還。以撫為
左馮翊,除一子為郎。撫所得賞賜,盡分于麾下。
性方直,不交權勢,宦官懷忿。及論功當封,太尉胡廣時錄尚書事,承旨奏
黜撫,天下怨之。卒于家。
馮緄字鴻卿,巴郡宕渠人也,少學《春秋》、《司馬兵法》。父煥,安帝時
為幽州刺史,疾忌奸惡,數致其罪。時玄菟太守姚光亦失人和。建光元年,怨者
乃詐作璽書譴責煥、光,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龐奮使速行刑,奮即斬光收煥。
煥欲自殺,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惡,實無他故,必是凶
人妄詐,規肆奸毒。願以事自上,甘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
為,征奮抵罪。會煥病死獄中,帝愍之,賜煥、光錢各十萬,以子為郎中。緄由
是知名。
家富好施,賑赴窮急,為州里所歸愛。初舉孝廉,七遷為廣漢屬國都尉,征
拜御史中丞。順帝末,以緄持節督揚州諸郡軍事,與中郎將滕撫擊破群賊,遷隴
西太守。後鮮卑寇邊,以緄為遼東太守,曉喻降集,虜皆弭散。征拜京兆尹,轉
司隸校尉,所在立威刑。遷廷尉、太常。
時,長沙蠻寇益陽,屯聚積久,至延熹五年,眾轉盛,而零陵蠻賊復反應之,
合二萬余人,攻燒城郭,殺傷長吏。又武陵蠻夷悉反,寇掠江陵間,荊州刺史劉
度、南郡太守李肅並奔走荊南,皆沒。于是拜緄為車騎將軍,將兵十余萬討之,
詔策緄曰︰“蠻夷猾夏,久不討攝,各焚都城,蹈籍官人。州郡將吏,死職之臣,
相逐奔竄,曾不反顧,可愧言也。將軍素有威猛,是以擢授六師。前代陳湯、馮、
傅之徒,以寡擊眾,郅支、夜郎、樓蘭之戎,頭懸都街,衛、霍北征,功列金石,
是皆將軍所究覽也。今非將軍,誰與修復前跡?進赴之宜,權時之策,將軍一之,
出郊之事,不復內御。已命有司祖于國門。《詩》不雲乎︰‘進厥虎臣,闞如
虎,敷敦淮澹 災闖舐病! 涿闃 br />
時,天下饑饉,帑藏虛盡,每出征伐,常減公卿俸祿,假王侯租賦,前後所
遣將帥,宦官輒陷以折耗軍資,往往抵罪。緄性烈直,不行賄賂,懼為所中,乃
上疏曰︰“勢得容奸,伯夷可疑;荀曰無猜,盜跖可信。故樂羊陳功,文侯示以
謗書。願請中常侍一人監軍財費。”尚書朱穆奏緄以財自嫌,失大臣之節。有詔
勿劾。
緄軍至長沙,賊聞,悉詣營道乞降。進擊武陵蠻夷,斬首四千余級,受降十
余萬人,荊州平定。詔書賜錢一億,固讓不受。振旅還京師,推功于從事中郎應
奉,薦以為司隸校尉,而上書乞骸骨,朝廷不許。監軍使者張敞承宦官旨,奏緄
將傅婢二人戎服自隨,又輒于江陵刻石紀功,請下吏案理。尚書令黃俊奏議,以
為罪無正法,不合致糾。會長沙賊復起,攻桂陽、武陵,緄以軍還盜賊復發,策
免。
頃之,拜將作大匠,轉河南尹。上言“舊典,中官子弟不得為牧人職”,帝
不納。復為廷尉。時山陽太守單遷以罪系獄,緄考致其死。遷,故車騎將軍單超
之弟,中官相黨,遂共誹章誣緄,坐與司隸校尉李膺、大司農劉 俱輸左校。應
奉上疏理緄等,得免。後拜屯騎校尉,復為廷尉,卒于宮。
緄弟允,清白有孝行,能理《尚書》,善推步之術。拜降虜校尉,終于家。
度尚字博平,山陽湖陸人也。家貧,不修學行,不為鄉里所推舉。積困窮,
乃為宦者同郡侯覽視田,得為郡上計吏,拜郎中,除上虞長。為政嚴峻,明于發
`奸非,吏人謂之神明。遷文安令,遇時疾疫,谷貴人饑,尚開倉廩給,營救疾
者,百姓蒙其濟。時冀州刺史朱穆行部,見尚甚奇之。
延熹五年,長沙、零陵賊合七八千人,自稱“將軍,入桂陽、蒼梧、南海、
交 ,交 刺史及蒼梧太守望風逃奔,二郡皆沒。遣御史中丞盛修募兵討之,不
能克。豫章艾縣人六百余人,應募而不得賞直,怨恚,遂反,焚燒長沙郡縣,寇
益陽,殺縣令,眾漸盛。又遣謁者馬睦,督荊州刺史劉度擊之,軍敗,睦、度奔
走。桓帝詔公卿舉任代劉度者,尚書朱穆舉向,自右校令擢為荊州刺史。尚躬率
部曲,與同勞逸,廣募雜種諸蠻夷,明設購賞,進擊,大破之,降者數萬人。
桂陽宿賊渠帥卜陽、潘鴻等畏尚威烈,徙入山谷。尚窮追數百里,遂入南海,
破其三屯,多獲珍寶。而陽、鴻等黨眾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斗志。
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于攻守,今兵寡
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爾乃並力攻之。申令軍中,恣听射獵,兵士
喜悅,大小皆相與從禽。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
泣涕。尚人人慰勞,深自咎責,因曰︰“卜陽等財寶足富數世,諸卿但不並力耳。
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聞咸憤踴,尚敕令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陽、
鴻等自以深固,不復設備,吏士乘銳,遂大破平之。
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七年,封右鄉侯,遷桂陽太守。明年,征還京師。
時荊州兵朱蓋等,征戍役久,財賞不贍,忿恚,復作亂,與桂陽賊胡蘭等三千余
人復攻桂陽,焚燒郡縣,太守任胤棄城走,賊眾遂至數萬。轉攻零陵,太守陳球
固守拒之。于是以尚為中郎將,將幽、冀、黎陽、烏桓步騎二萬六千人救球,又
與長沙太守抗徐等發諸郡兵,並勢討擊,大破之,斬蘭等首三千五百級,余賊走
蒼梧。詔賜尚錢百萬,余人各有差。
時抗徐與尚俱為名將,數有功。徐字伯徐,丹陽人,鄉邦稱其膽智。初試守
宣城長,悉移深林遠藪椎髻鳥語之人置于縣下,由是境內無復盜賊。後為中郎將
宗資別部司馬,擊太山賊公孫舉等,破平之,斬首三千余級,封烏程東鄉侯五百
戶。遷太山都尉,寇盜望風奔亡。及在長沙,宿賊皆平。卒于官。桓帝下詔追增
封徐五百戶,並前千戶。
復以尚為荊州刺史。尚見胡蘭余黨南走蒼梧,懼為已負,乃偽上言蒼梧賊入
荊州界,于是征交 刺中張磐下廷尉。辭狀未正,會赦見原。磐不肯出獄,方更
牢持械節,獄吏謂磐曰︰“天恩曠然而君不出,可乎?”磐因自列曰︰“前長沙
賊胡蘭作難荊州,余黨散入交 。磐身嬰甲冑,涉危履險,討擊凶患,斬殄渠帥,
余盡鳥竄冒遁,還奔荊州。刺史度尚懼磐先言,怖畏罪戾,伏奏見誣。磐備位方
伯,為國爪牙,而為尚所枉,受罪牢獄。夫事有虛實,法有是非。磐實不辜,赦
無所除。如忍以苟免,永受侵辱之恥,生為惡吏,死為敝鬼。乞傳尚詣廷尉,面
對曲直,足明真偽。尚不征者,磐埋骨牢檻,終不虛出,望塵受枉。”廷尉以其
狀上,詔書征尚到廷尉,辭窮受罪,以先有功得原。磐字子石,丹陽人,以清白
稱,終于廬江太守。
尚後為遼東太守,數月,鮮卑率兵攻尚,與戰,破之,戎狄憚畏。年五十,
延熹九年,卒于官。
楊璇字機平,會稽烏傷人也。高祖父茂,本河東人,從光武征伐,為威寇將
軍,封烏傷新陽鄉侯。建武中就國,傳封三世,有罪國除,因而家焉。父扶,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