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三礼 论礼虽繁而不可省即昏丧二礼可证

类别:子部 作者:清·皮锡瑞 书名:经学通论

    礼器,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忠信之人,则礼不虚道,是以得其人之为贵也,而老子则曰,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与礼家之言正相反,曾子问孔子引老聃之说有四,守礼如此谨严,其自著书则诋毁礼甚至,故或以为老子是老莱子,非孔子问礼之老聃,或又以为老子讲礼厌烦,而遁入于空虚,正与六朝人讲丧服厌烦,乃变而谈庄老,同一相激相反之意,二说未知孰是,老子高言上古者也,上古纯朴,本无礼文,即以昏丧二事证之,古者配偶无定,人知有母,而不知有父,古者不葬其亲,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伏羲以后,始渐制礼,至周而后大备,郁郁文盛,仪节繁多,如一献之礼,宾主百拜,一见之礼宾主五请,执挚必先固让,执玉必先固辞,入门必每曲揖,洗爵必下堂阶,自常情视之,似乎繁而可省,见则竟见之矣,何必三让,受则竟受之矣,何必三辞,故老子以为近作伪,而非忠信之道,不知礼已明言之矣,聘义曰,上公七介,介绍而传命,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礼器曰,是故七介以相见也,不然则已悫,三辞三让而至,不然则已蹙,夫两君相见,即须介绍,何必七介,而礼以为不然则已悫,其他三辞三让之礼,可以类推,檀弓曰,夫礼为可传也,为可继也,故哭踊有节,又曰,辟踊哀之至也,有算为之节文也,又有子曰,予壹不知夫丧之踊也,予欲去之久矣,子游曰,礼有微情者,有以故兴物者,有直情而径行者,戎狄之道也,礼道则不然,夫亲死,哀痛迫切,似不必言节文,而礼哭踊有节,以无节为戎狄之道,其他不若丧礼之迫切者,更可以类推,故常情所见为可省者,皆先王制礼不敢不至者也,今使直情径行,而欲尽废繁文缛节,即以昏丧二礼证之,昏礼尽去六礼之文,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一切不用,则将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矣,可乎不可乎,丧礼尽去附身附棺小敛大敛之文,卜兆封圹,一切不用,则将举而委之于壑,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矣,可乎不可乎,古无束帛俪皮之仪,有持弓殴禽之吊,配偶无定,不葬其亲,皇初榛犭丕,盖非得已,由今观之,非直近于野蛮,亦且比于禽兽,礼曰戎狄之道,戎狄即今所谓野蛮,曲礼曰,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之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夫知有母不知有父,亲死委之狐狸蝇蚋,非禽兽而何,在古人特限于不知,后世圣人已作为礼,而别于禽兽矣,伏羲渐近文明,及周为文明之极,至文明已极,礼节不得不繁,若厌其太繁而矫枉过正,违文明之正轨,从野蛮之陋风,非惟于势有所不行,亦必于心有所不忍,乃知古礼有繁而不可省者,文明之异于野蛮者在此,人之异于禽兽者亦在此也,古礼在今日不过略存饩羊之遗,而昏姻之六体,丧葬之大事,犹多合于古者,盖天理人情之至,皆知其不可废,若欲举此而尽废之,不将为野蛮为禽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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