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督學閩中時,幕友鐘忻湖言,其友昔在某公幕,因會勘,宿古寺中。月色朦朧,見某公窗下有人影,徘徊良久,冉冉上鐘樓去,心知為鬼魅,然素有膽,竟躡往尋之。至則樓門鎖閉,樓上似有二人語。其一曰︰君何以空返?其一曰︰此地罕有官吏至,今幸兩官共宿,將俟人靜訟吾冤。頃竊听所言,非揣摩迎合之方,即消弭彌縫之術,是不足以辦吾事。故廢然返。語畢,似有太息聲,再听之,竟寂然矣。次日,陰先主人,果變色搖手,戒勿多事。迄不知其何冤也。余謂此君友,有 于主人,故造斯言,形容其巧于趨避,為鬼揶揄耳。若就此一事而論,鬼非目睹,語未耳聞,恍惚杳冥,茫無實據。雖閻羅包老,亦無可措手,顧乃責之于某公乎?
【譯文】
我提督福建學政時,師爺鐘忻湖說︰他的朋友過去在某公的幕府里,因為會同查勘住宿在古寺里。月色朦朧中,看見某公的窗下有人影徘徊了很久,慢慢地上鐘樓而去。他心里知道是鬼怪,但是素來有膽量,仍暗暗跟隨前往尋找。到了鐘樓前,樓門已關閉上鎖,听見樓上好像有兩人在談話。其中一個說︰“您為什麼空著回來?”另一個說︰“這里很少有官吏來,今天幸而有兩個官員一起住宿,將等待夜深人靜以後申訴我的冤情。剛才偷听他們所說的話,不是揣摩迎合上司的方法,就是消除填補設法遮掩的手段,這不足以辦理我的事,所以失望地回來了。”說完,好像有嘆息的聲音。再听,竟沉寂了。第二天,暗中告訴主人,主人果然變了臉色搖搖手。告戒他不要多事,至今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冤情,我說這是你的朋友懷恨于他的主人,所以造出這番話,形容他的巧于趨吉避禍,被鬼所侮弄罷了。如果就這一件事情而論,鬼不是親眼目睹,話沒有親耳听到。恍惚遙遠,茫茫然沒有確實的證據!,即使是閻羅王、包龍圖,也沒有辦法著手處理,而竟求之于某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