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賈漢恆言,張二酉,張三辰兄弟也。二酉先卒,三辰撫佷如己出,理田產,謀婚娶,皆殫竭心力。佷病瘵,經營醫藥,殆廢寢食。佷歿後,恆忽忽如有失。人皆稱其友愛。越數歲病革,昏瞀中自語曰︰咄咄怪事。頃到冥司,二兄訴我殺其子,斬其祀,豈不冤哉。自是口中時喃喃,不甚可辨。一日稍甦曰︰吾之過矣,兄對閻羅數我曰︰此子非不可誨者,汝為叔父,去父一間耳,乃知養而不知教,縱所欲為。恐拂其意,使恣情花柳,得惡疾以終,非爾殺之而誰乎?吾茫然無以應也。吾悔晚矣,反手自椎而歿。三辰所為,亦末俗之所難,坐以殺佷,春秋責備賢者耳。然要不得謂二酉苛也。平定王執信,余己卯所取士也。乞余志其繼母墓,稱母生一弟,曰執蒲,庶出一弟曰執璧,平時飲食衣物,三子無所異。遇有過,責罵捶楚,亦三子無所異也。賢哉,數語盡之矣。
【譯文】
故城賈漢恆說︰張二酉、張三辰,是兄弟倆。二酉先死,三辰撫育佷兒如同自己所生。管理田產,謀畫婚娶,都是盡心竭力。佷兒生了癆病,料理派藥,幾乎廢寢忘餐。佷兒死後,經常忽忽如有所失,人們都稱道他的友愛。過了幾年,三辰病情危重,昏亂眼花中自言自語說︰“咄咄怪事!剛才到陰司,二哥控告我殺了他的兒子,斷絕了他的後代,豈不冤枉哩!”從此口中經常喃喃地說著,不太能分辨清楚。一天,稍稍清醒,說︰“這確是我的過錯了。兄長對閻羅王數落我說︰‘這孩子不是不可以感化教誨的,你做叔父,離父親只差著一點罷了,卻只知道養育而不知道教育,放縱他為所欲為,總怕違背他的意思,使得他恣意任情尋花問柳,染上難以醫治的毒瘡而死,不是你殺了他而又是誰呢?’我茫茫然無從回答。我後悔晚了!”反手捶打著自己而死。三辰所做的,是低下時習俗所難以做到的,判以殺佷的罪,這是《 春秋》 責備賢者罷了。然而終不能說二酉苛刻。
平定的王執信,是我己卯年所取中的士子。他懇求我為他的繼母寫墓志,稱說繼母生一個弟弟叫執蒲,妾生的一個弟弟叫執璧。平時飲食衣服,三個兒子沒有什麼差異,遇到有過錯,責罵鞭打也三個兒子沒有什麼差異。賢惠啊! 這幾句話已經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