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于江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乡民于江,父宿田间,为狼所食。江时年十六,得父遗履,悲恨欲死。夜俟母寝,潜持铁槌去,眠父所,冀报父仇。少间,一狼来,逡巡嗅之,江不动。无何,摇尾扫其额,又渐俯首舐其股,江迄不动。既而欢跃直前,将龅其领。江急以锤击狼脑,立毙。起置草中。少间,又一狼来,如前状,又毙之。以至中夜,杏无至者。忽小睡,梦父曰:“杀二物,足泄我恨。然首杀我者,其鼻白,此都非是。”江醒,坚卧以伺之。既明,无所复得。欲曳狼归,恐惊母,遂投诸眢井而归。至夜复往,亦无至者。如此三四夜。忽一狼来,啮其足,曳之以行。行数步,棘刺肉,石伤肤,江若死者。狼乃置之地上,意将龅腹。江骤起锤之,仆,又连锤之,毙。细视之,真白鼻也。大喜,负之以归,始告母。母泣从去,探眢井,得二狼焉。

    异史氏曰:“农家者流,乃有此英物耶?义烈发于血诚,非直勇也,智亦异焉。”

    【译文】

    农民于江,他父亲夜里在田野中睡觉给狼吃了。于江当时只有十六岁,找到父亲遗留下来的鞋,又悲又恨,痛不欲生。夜里等母亲睡下后,他偷偷地拿把铁锤走出家门,睡在父亲曾经睡过的地方,希望能为父亲报仇。不久,来了一只狼,在他身边嗅来嗅去,于江一动不动。没多久,狼又用尾巴扫于江的额头,渐渐地又低下头舔他的大腿,于江仍旧一动不动。于是狼就兴冲冲地向前一跳,来咬他的脖子。于江急忙用铁锤击打狼头,狼当即死了。,他爬起来将死狼拖进了草丛之中。过了不一会儿,又有一只狼来了,跟前一只一模一样的举动,于江又把它打死了。一直到半夜,再也没有一只狼来。于江偶而打了个盹,梦见父亲对他说:“你杀了两只狼,足可以发泄我的仇恨了。不过领头杀我的,是个白鼻子,这两只都不是。”于江醒过来后,决心继续躺着等候那只狼到来。但是直到天亮了,那只狼也没出现。于江想把狼拖回家,又怕吓着母亲,于是把它们扔到枯井里面才走。到了晚上于江又去了,仍然还是没有狼来。就这样等了三四个晚上。忽然来了一只狼,一口咬住了他的脚,拖起就跑。跑了几步,荆棘刺破了他的肉,碎石碰伤了他的皮肤,于江仍一声不吭,就象个死人。狼这才把他放在地上,想要咬他的肚子。于江突然跳起狠锤下去,狼当即倒下了,又接连击了几铁锤,狼就死了。仔细一看,这只狼真是白鼻子。于江非常欢喜,背着狼回到家中,才把经过告诉了母亲。母亲流着泪跟他来到枯井,一看,果然另两只狼还在。

    异史氏说:“普通农民家庭,怎么会有这样杰出的人物?刚烈出于父子天性,他并非仅只是勇武,才智也是很特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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