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武侯薛公祿,膠薛家島人。父薛公最貧,牧牛鄉先生家。先生有荒田,公牧其處,輒見蛇兔斗草萊中,以為異;因請于主人為宅兆,構茅而居。後數年,太夫人臨蓐,值雨驟至;適二指揮使奉命稽海,出其途,避雨戶中。見舍上鴉鵲群集,競以翼覆漏處,異之。既而翁出,指揮問︰“適何作?”因以產告。又詢所產,曰︰“男也。”指揮又益愕,曰︰“是必極貴。不然,何以得我兩指揮護守門戶也?”咨嗟而去。
侯既長,垢面垂鼻涕,殊不聰穎’。島中薛姓,故隸軍籍。是年應翁家出一丁口戍遼陽,翁長子深以為憂。時侯十八歲,人以太憨生,無與為婚。忽自謂兄曰︰“大哥啾唧,得無以遣戍無人耶?”曰︰“然。”笑曰︰“若肯以婢子妻我,我當任此役。”兄喜,即配婢。侯遂攜室赴戍所。行方數十里,暴雨忽集。途側有危崖,夫妻奔避其下。少間,雨止,始復行。才及數武,崖石崩墜。居人遙望兩虎躍出,逼附兩人而沒。侯自此勇健非常,豐采頓異。後以軍功封陽武侯世爵。至啟、禎間,襲侯某公薨,無子,止有遺腹,因暫以旁支代。凡世封家進御者,有娠即以上聞,官遣媼伴守之,既產乃已。年余,夫人生女。產後,腹猶震動。凡十五年,更數媼,又生男。應以嫡派賜爵。旁支噪之,以為非薛產。官收諸媼,械桔百端,皆無異言。爵乃定。
【譯文】
明朝初年的陽武侯薛祿,是膠州薛家島人。他的父親薛公當年十分貧窮,給當地教書先生家放牛。先生家有一片荒田,薛公在那里放牛時,有一次看見蛇與兔子在草叢中相斗。他認為是一件奇事,就向教書先生請求把那塊地給他做為墳地。得到那塊地後。就在那里用茅草蓋了一間房住了下來。
幾年後,薛公的妻子懷了孕,生產那天,恰巧突然降起雨來。這時候有兩位指揮使奉命巡察海域從那里經過,在薛家門底下避雨。他們看到有許多鳥兒停落在房頂上,爭著用翅膀遮蓋著漏雨的地方,感到十分奇怪。工夫不大,薛公出來,指揮使問他︰“剛才干什麼呢?”薛公就把妻子生孩子的事說了。指揮使又問生的是什麼,薛公告訴說︰“是男孩。”兩位指揮使更加驚愕,說︰“這孩子將來一定是大貴之人,不然的話怎麼能讓我們兩個指揮使為他守門戶呢?”感嘆著走了。
薛祿長大之後,臉整天髒兮兮的,鼻涕流得老長,很不聰明。薛家島上姓薛的人家,歷來編在軍隊中。這年輪到薛公家出一個人去遼陽戍守。薛公的大兒子不願意去,為此事深感憂慮。此時薛祿正十八歲,人們認為他是個傻小子,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這時,他突然對哥哥說︰“大哥整日唉聲嘆氣的,莫非是因為派人戍守沒人去嗎?”他大哥說︰“是啊。”薛祿笑著說︰“你若肯把婢女給我做妻子,我就承當這次軍役。”大哥很高興,就把婢女許配給了他。薛祿就帶著妻子奔赴軍營。剛走了幾十里路,忽然降起暴雨來,道旁有一座高高的山崖,夫妻二人跑過去躲在下面避雨。工夫不大,雨就住了,他們就又上路。他們才走了沒有幾步,崖石突然崩裂墜落下來。當地住戶遠遠看到有兩條老虎跳了出來,逼近附著薛祿夫婦就沒了。薛祿從此變得非常英勇健壯,容貌也很快地變得神采奕奕,後來憑著軍功被封為世襲的陽武侯。
到了天啟,崇禎年間,承襲爵位的某位陽武侯死了,沒有兒子,只有一個遺腹子,所以只好暫時找別的近親來暫代承襲侯位。按照朝廷規定,凡是世代相襲的貴族的妻妾,懷孕後就要上報朝廷,官府就派婦人在旁守候,直到孩子生下來才算完事。過了一年多,已故的陽武侯的夫人生下一個女兒。可是生產之後,肚子里還有震動。過了十五年,換了幾個守候的婦女,又生下一個男孩。按照規定應該把爵位傳給親生的兒子。這時已經代理侯爵的近親叫嚷著,認為這孩子不是姓薛的骨血。官府就把那幾位守候生產的婦女拘留起來,用盡各種刑罰,都沒有不同的說法,爵位才定了下來 由那位遺腹子承襲了侯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