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白莲教(其二)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白莲盗首徐鸿儒,得左道之书,能役鬼神。小试之,观者尽骇,走门下者如鹜。于是阴怀不轨。因出一镜,言能鉴人终身。悬于庭,令人自照,或幞头,或纱帽,绣衣貂蝉,现形不一。人益怪愕。由是道路摇播,踵门求鉴者,挥汗相属。徐乃宣言:“凡镜中文武贵官,皆如来佛注定龙华会中人。各宜努力,勿得退缩。”因以对众自照,则冕旒龙衮,俨然王者。众相视而惊,大众齐伏。徐乃建旃秉钺,罔不欢跃相从,冀符所照。不数月,聚党以万计,滕、峄一带,望风而靡。

    后大兵进剿,有彭都司者,长山人,艺勇绝伦。寇出二垂髫女与战。女俱双刃,利如霜;骑大马,喷嘶甚怒。飘忽盘旋,自晨达暮,彼不能伤彭,彭亦不能捷也。如此三日,彭觉筋力俱竭,哮喘而卒。迨鸿儒既诛,捉贼党械问之,始知刃乃木刀,骑乃木凳也。假兵马死真将军,亦奇矣!

    【译文】

    白莲教的首领徐鸿儒,得到一部邪门歪道的方术之书,他学了之后能够役使鬼神。他稍加演试,看到的人都很惊怕,投奔他的门徒很多。于是他暗中图谋造反。他拿出一面镜子,对人说这镜子能照出人的一生命运。他把镜子挂在院子里,让人自己照。有人照出自己戴着软巾官帽,有的是纱帽,有的是绣衣貂蝉,所显现的形象都不一样,可全是汉人官员服饰。人们更加奇怪吃惊。以此到处传播,到他家来请求照镜子的人络绎不绝。徐鸿儒就对人们宣告:“凡是镜子照出的文武官员,都是经过如来佛亲自指定的而成仙成佛的人。大家都要努力,不可退缩。”说完又拿镜子对着自己照,里面他穿着古代帝王的冠服的形象,真和帝王一样。大家互相看着,十分吃惊,于是都归伏了他。徐鸿儒就用起王候的仪仗,自称为王。人们无不欢欣鼓舞地跟着他干,希望镜子所照出的情形能实现。没有几个月,聚集了数以万计的人众,滕县、峄县一带的军队,听到他们到来的风声,就溃散了。

    后来朝廷派大军来围剿。有一个姓彭的都司,是长山县人,武艺和勇敢都是无人能比的。对阵时,白莲教军队派出两名少女与他相斗。两名少女都是手拿双刀,那刀锋利极了,光亮如霜。她们骑着大马,马的鼻孔喷着气,嘶鸣着,精神奋发。二女将骑术精奇,轻快如风来回盘旋。战斗从早晨一直进行到傍晚,她们不能伤害彭都司,彭都司也不能战胜她们。这样打了三天,彭都司力气用光了,喘着气死了。

    等到徐鸿儒被杀以后,朝廷捉住了他的党羽,使用刑具逼问他们,才知道女子手中的兵器原来是木刀,骑的是木凳。假的兵马却累死了真将军,也是奇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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