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太医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万历间,孙评事少孤,母十九岁守节。孙举进士,而母已死。尝语人曰:“我必博诰命以光泉壤,始不负萱堂苦节。”忽得暴病,綦笃。素与太医善,使人招之;使者出门,而疾益剧。张目曰:“生不能扬名显亲,何以见老母地下乎!”遂卒,目不瞑。

    无何,太医至,闻哭声,即入临吊。见其状,异之。家人告以故,太医曰:“欲得诰命,即亦不难。今皇后旦晚临盆矣,但活十余日,诰命可得。”立命取艾,灸尸一十八处。炷将尽,床上已呻;急灌以药,居然复生。嘱曰:“切记勿食熊虎肉。”共志之;然以此物不常有,颇不关意。既而三日平复,仍从朝贺。

    过六七日,果生太子,召赐群臣宴。中使出异品,遍赐文武,白片朱丝,甘美无比。孙啖之,不知何物。次日,访诸同僚,日:“熊腾也。”大惊失色;即刻而病,至家遂卒。

    【译文】

    明万历年间,孙评事从小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十九岁守寡。孙考中进士时,母亲已经逝世。孙曾对人说:“我一定争取做个大官使亡母受到皇帝的封号来光照九泉之下,这才不辜负母亲苦苦地为我守寡。”一天,孙忽然得了暴病,而且很重。他平常与太医有交情,派人请太医来,派去的人刚出门,而孙进士的病更历害了。他张开眼睛说;“我活着不能扬名使祖先显赫,拿什么去见九泉之下的老母亲呢!”说完就死了,双眼不闭。

    一会,太医到了,听见哭声,进内吊唁。见孙进士死不暝目的样子,很奇怪。家里人就把原因告诉太医,太医说:“想要得到皇帝封赠的命令,这也不难。现在皇后早晚就要临产了,只要孙进士再活十几天,诰封就可得到。”说完立即取来艾炷,这种用干艾卷成的艾炷拿来熏尸体十八处。艾炷将要烧完时,床上发出呻吟声,又忙着灌药,孙进士居然又活过来了。太医嘱咐说:“切记千万不要吃熊虎肉。”大家都记下来,然而熊虎肉不常有,因此也很不在意。过了三天病好如初,仍能上朝列班向皇帝恭贺。

    过了六七天,皇后果然生了太子,皇帝下召赏赐群臣宴饮。宴席上太监端出各种异品,遍赐文武大臣,其中有一盘盛着白片朱丝的食品,甘美无比。孙进士吃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第二天,询问同事,人说:“是熊掌啊。”孙进士大惊失色;立即生了病,到家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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