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拆楼人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何网卿,平阴人。初令秦中,一卖油者有薄罪,其言戆,何怒,杖杀之。后仕至铨司,家资富饶。建一楼,上梁日,亲宾称觞为贺。忽见卖油者入,阴自骇疑。俄报妄生子。愀然曰:“楼工未成,拆楼人已至矣!”人谓其戏,而不知其实有所见也。后子既长,最顽,荡其家。佣为人役,每得钱数文,辄买香油食之。

    异史氏曰:“常见富贵家楼第连亘,死后,再过已墟。此必有拆楼人降生其家也。身居人上,乌可不早自惕哉!”

    【译文】

    明代嘉清进士,太仆寺卿何海宴,当初在关中地区任地方长官。有一个卖油的人犯了小罪过,何海宴恼怒,下令把他杖杀了。后来何调到吏部文选清吏司任职,家产积储富足。他建造一座楼房,上梁那天,亲朋宾客来饮酒祝贺。忽然他瞧见原先那个卖油的人也来了,心里暗暗骇怪吃惊。时间不长,有人来报告:他的小妾生了孩子。他忧烦满脸,说:“瞧,楼还没有完工,拆楼的人已经到了!”人们听了他的话都以为玩笑,并不知道他真是见了实在东西。后来,他那个妾生的儿子长大,最顽劣,终于把他的家产家业毁了。最终他落拓得给人当佣工,每挣得几文钱,常常买香油吃掉。

    异史氏说:“人常看见富贵人家楼阁宅第连属成片,等那主人死后,再看那地方早成了废墟。这必是有拆楼的人落生他家了。身为人上人,可不能不早点儿警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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