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筆談卷一 二 辯 證

類別︰子部 作者︰沈括(宋) 書名︰夢溪筆談

    今人多謂廊屋為廡。按,《廣雅》︰“堂下曰‘廡’。”蓋堂下屋檐所覆處,故曰“立于廡下”。凡屋基皆謂之堂,廊檐之下亦得謂之廡,但廡非廊耳。至如今人謂兩廊為東西序,亦非也。序乃堂上東西壁。在室之外者。序之外謂之“榮”;榮,屋翼也,今之兩徘徊,又謂之“兩廈”。四柱屋則謂之“東西溜”。今謂之“金廂道”者是也。

    現在的人多把廊屋稱為廡。根據《廣雅》說︰“堂下叫做‘廡’。”大概是堂下屋檐覆蓋的地方,所以說“立于廡下”。一般屋基都稱為堂,廊檐之下也得稱為廡,但是廡並不是廊。現在人們把兩廊稱為東西序,也不對。序是堂上東西壁,在室外的。序的外面稱為榮,榮就是屋翼,現在的西徘徊,又稱為“兩廈”。四注屋就稱為“東西溜”,就是現在被稱為“金廂道”的。

    梓榆,南人謂之“樸”,齊魯間人謂之“駁馬”。駁馬,即梓榆也。南人謂之“樸”,“樸”亦言“駁”也,但聲之訛耳。《詩》“隰有六駁”是也。陸璣《毛詩疏》︰“檀木,皮似系迷,又似駁馬。人雲︰‘斫檀不諦得系迷,系迷尚可得駁馬。’”蓋三木相似也。今梓榆皮甚似檀,以其班駁似馬之駁者。今解《詩》用《爾雅》之說;以為“獸鋸牙,食虎豹”,恐非也。獸動物,豈常止于隰者?又與苞櫟、苞棣、樹p非類,直是當時梓榆耳。

    南方人把梓榆稱為“樸”,齊魯一帶的人就稱為“駁馬”。“駁馬”,就是梓榆。南方人把它稱為“樸”,“樸”也說成“駁”,只是“樸”的音讀錯罷了。《詩經》中“有六駁”便是這樣。陸璣《毛詩疏》說︰“檀木,皮像作文敘述似的,又像毛色不純的馬。有人說︰‘砍削檀木不明白成了一篇文章,寫文章還可成為毛色不純的馬。’”大概這三種樹木相似。現在梓榆皮很像檀木,因為它斑駁像馬的毛色不純。如今解釋《詩經》用《爾雅》的說法,以為“獸鋸牙,食虎豹”,恐怕不對。獸是動物,怎麼會經常停在低濕的地方?這種樹又與苞櫟、苞棣、樹p不同類,應當是當時的梓逾了。

    自古言“楚襄王夢與神女遇”。以《楚辭》考之,似未然。《高唐賦》序雲︰“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朝為行雲,暮為行雨’。故立廟號為朝雲。”其曰“先王嘗游高唐”,則夢神女者,懷王也,非襄王也。又,《神女賦》序曰︰“楚襄王與宋玉游于雲夢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王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若何?’對曰‘晡夕之後,精神恍惚,若有所喜,見一婦人,狀甚奇異。’玉曰︰‘狀如何也?’王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環姿瑋態,不可勝贊。’玉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以文考之,所雲“茂矣”至“不可勝贊”雲雲,皆王之言也,宋玉稱嘆之可也,不當卻雲︰“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又曰“明日以白玉”,人君與其臣語,不當稱“白”。又其賦曰︰“他人莫睹,玉覽其狀。望余帷而延視兮,若流波之將瀾”。若宋玉代王賦之,若玉之自言者,則不當自雲︰“他人莫睹,玉覽其狀。”既稱“玉覽其狀”,即是宋玉之言也。又不知稱“余”者誰也。以此考之,則“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者,“王”字乃“玉”字耳。“明日以白玉者”,以白王也。“王”與“玉”誤書之耳。前日夢神女者,懷王也。其夜夢神女者,宋玉也。襄王無預焉,從來枉受其名耳。

    自古說“楚襄王夢與神女遇”。用《楚辭》來考察這個傳說,似乎並不是這樣。《高唐賦》序說︰“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朝為行雲暮為行雨’。故立廟號為朝雲。”這篇序說︰“先王嘗游高唐。”那麼夢見神女的,是懷王,不是襄王。另外,《神女賦》序中說︰“楚襄王與宋玉游于雲夢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王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日︰‘其夢若何?’對日︰‘晡夕之後,精神恍惚,若有所喜,見一婦人,狀甚奇異。’王曰︰‘狀如何也?’王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環姿瑋態,不可勝贊。’對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從文中考察,所說的“茂矣”到“不可勝贊”等等,都是襄王的話,宋玉稱嘆是可以的,但卻不應該說︰“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又說“明日以白玉”,國君與他的臣子說話,不應該稱“白”。另外《神女賦》嘆說︰“他人莫睹,玉覽其狀。望余帷而延視兮,若流波之將瀾”。如果宋玉為襄王作賦如宋玉自己說的,就不應當自己說︰“他人莫睹,玉覽其狀。”既然說“玉覽其狀”,就是宋玉的話。又不知道稱“余”的是誰。由此考證,“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中的王字是玉字。“明日以白玉者”是“白王”。“王”與“玉”寫錯罷了。前日夢神女的人是懷王,這夜夢神女的是宋玉。這件事與襄王無關,從來冤枉擔了這個名聲罷了。

    《唐書》載︰“武宗寵王才人,嘗欲以為皇後。帝寢疾,才人視左右。熟視曰︰‘吾氣奄奄,顧與汝辭,奈何?’對曰︰‘陛下萬歲後,妾得一殉。’及大漸,審帝已崩,即自經于幄下。宣宗即位,嘉其節,贈賢妃。”按,李衛公文武《兩朝獻替記》雲︰“自上臨御,王妃有專房之寵,以嬌妒忤旨,日夕而隕,群情無不驚懼,以為上成功之後,喜怒不測。”與《唐書》所載全別。《獻替記》乃德裕手自記錄,不當差謬。其書王妃之死,固已不同。據《獻替記》所言,則王氏為妃久矣,亦非宣宗即位,乃始追贈。按,《張集》有《孟才人》嘆一篇,其序曰︰“武宗皇帝疾篤,遷便殿,孟才人以歌笙獲寵者,密侍其右,上目之曰︰‘吾當不諱,爾何為哉。’”指笙囊泣曰︰‘請以此就縊。’上憫然。復曰︰‘妾嘗藝歌,願對上歌一曲以泄其憤。’上以其懇,許之。乃歌一聲《何滿子》,氣亟立殞。上令醫候之,曰︰“脈尚溫,而腸已絕。’”詳此,則《唐書》所載者,又疑其孟才人也。

    《唐書》記載︰“武宗寵愛王才人,曾想把她立為皇後。武宗臥病,王才人看視在武宗身邊。武宗仔細看著王才人說︰‘我已氣息奄奄,看來要與你分別了,怎麼辦?’王才人回答說︰‘陛下去世後,妾要以死相殉。’過了很久,看到武宗己死,就在帳幕旁吊死。宣宗即位,嘉獎她的貞節,贈為賢妃。”根據李衛公文武《西朝獻替記》記載︰“自從皇上到來交媾,王妃有專房之寵,因為嬌妒違抗了聖命,日夕而死,大家沒有不驚懼的,認為皇上成功之後,喜怒無常,無法預測。”與《唐書》所記載的完全不同。《獻替記》是德裕親手記錄的,不應當有差錯,它記錄王妃的死,已根本不同。根據《獻替記》所說,那麼王氏為妃已經很久了,也不是宣宗即位才開始追贈為妃。據《張集》有《孟才人》嘆一篇,它的序中說︰“武宗皇帝病重,遷便殿,孟才人以歌笙而獲寵的,侍候在身邊,武宗看著她說︰‘我若有不諱,你怎麼辦呢!’孟才人指笙袋哭泣著說︰‘請求用這個自縊而死。’武宗表現出十分憐憫的樣子。孟才人又對武宗說︰‘妾曾善歌,願當著皇上的面唱一曲發泄內心的憂憤。’皇上因為她的懇切,同意她唱。于是唱了一曲《何滿子》,站著氣竭而死。皇上讓醫生診侯,醫生說︰‘脈還溫,但腸已斷。’”這樣詳細,那麼《唐書》所記載的,又疑心是孟才人了。

    建茶之美者,號“北苑茶”。今建州鳳凰山,士人相傳謂之“北苑”,言江南嘗置官管轄,謂之“北苑使”。予因讀《李後主文集》,有《北苑詩》及《文苑紀》,知北宛乃江南禁苑,在金陵,非建安也。江南“北苑使”,正如今之“內園使”。李氏時有“北苑使”,善制茶,人競貴之,謂之“北苑茶”,如今茶器中有“學士甌”之類,皆因人得名,非地名也。丁晉公為《北苑茶》錄雲“北苑,地名也,今曰龍焙。”又雲︰“苑者,天子園囿之名。此在列郡之東隅,緣何卻名北苑?”丁亦自疑之,蓋不知“北苑茶”本非地名。始因誤傳,自晉公實之于書,至今遂謂之北宛。

    建茶最好的,稱為“北苑茶”。現在的建州鳳凰山,士人相繼稱為“北苑”,說江南曾置宮管

    轄,稱為“北苑使”。我因為讀《李後主文集》,有《北苑詩》及《文苑紀》,知道北苑就是江南禁苑,在金陵,不是建安。江南的“北苑使”正如同今天的“內園使”。李後主時有“北苑使”擅長子制茶,人們都看得高貴,稱為“北苑茶”,如同現在茶器中有“學士甌”等等,都是因人而得名,並不是地名。丁晉公為《北苑茶》記載說︰“北苑,是地名,現在叫龍焙。”又說︰“苑是天子園囿的名稱。這在列郡的東邊,為什麼卻名叫北苑?”丁晉公自己也有疑惑,大概不知道“北苑茶”的“北苑”本來就不是地名,開始因為誤傳,從丁晉公寫到書上,到現在就稱它為北苑。

    唐以來士人文章好用古人語,而不考其意。凡說武人,多雲“衣短後衣。”不知短後衣作何形制。短後衣出《莊子說劍篇》。蓋古之士人,衣皆曳後,故時有衣短後之衣者。近世士庶人,衣皆短後,豈更復有短後之衣。

    唐以來文人寫詩文喜歡用古人語,但不考察古人語的含意。凡是說武人,多說“穿短後衣”,不知道短後衣是什麼樣子。短後衣出自《莊子•說劍篇》。大概古代的文人,衣服都拖後,所以時有穿短後衣的人。近代文人和百姓,衣都短後,哪里再有短後衣。

    班固論司馬遷為《史記》“是非頗謬于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賤,此其蔽也。”予按,後漢王允曰︰“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于後世。”班固所論,乃所謂“謗”也。此正是遷之微意。凡《史記》次序說論,皆有所指,不徒為之。班固乃譏遷“是非頗謬于聖人”。論甚不謙。

    班固議論司馬遷作《史記》說︰“《史記》所論,大大違背了聖人的是非標準,論大道理則以黃老為先,而以六經為後,敘述《游俠》則貶低處士,而突出奸詐的人,敘述《貨殖》就推崇勢利而鄙視貧賤。這些是《史記》的毛病。”據我考證,後漢王允說︰“武帝不殺司馬遷,致使他作誹謗的書,流傳于後世。”班固所說的,就是王允所謂“謗”。其實,這正好是司馬遷的精闢見解。所有《史記》的前後次序,記述評論,都有針對性,不是隨便編寫的。班固竟譏諷司馬遷的《史記》是“大大背離了聖人的是非標準”,這種評論是很不正確,很不公正的。

    人語言中有“不”字,可否世間事,未嘗離口也,而字書中須讀作“否”音也。若謂古今言音不同,如雲“不可”,豈可謂之“否可”?“不然”豈可謂之“否然”?古人曰︰“否,不然也”,豈可曰“否,否然也”?古人言音,決非如此,止是字書謬誤耳。若讀《莊子》“不可乎不可”,須雲“否可”,讀《詩》須雲“曷否肅雍”、“胡否柩傘保喝鞜巳 喚飼欏br />
    人們語言中有“不”字來表達對世間事物的可否,這個字經常出現從未離口,但在字書中應該讀作“否”音。若說古今語言與讀音不同,如說“不可”,怎能說成“否可”?“不然”怎能說成“否然”?古人說︰“否,不然也”,怎能說“否,否然也”?古人讀音,決不是這樣,只是字書錯誤罷了。如果讀《莊子》“不可乎不可”,就要說“否可”,讀《詩》就要說“曷否肅雍”、“胡否柩傘保 庋靜喚飼欏br />
    古人謂章句之學,謂分章摘句,則今之疏義是也。昔人有鄙章句之學者,以其不主于義理耳。今人或謬以詩賦聲律為章句之學,誤矣。然章句不明,亦所以害義理。如《易》雲“終日乾乾”,兩“乾”字當為兩句,上乾知至至之,下乾知終終之也。“王臣蹇蹇”,兩“蹇”字為王與臣也。九五、六二,王與臣皆處蹇中,王任蹇者也,臣或為冥鴻可也;六二所以不去者,以應乎五故也,則六二之“蹇”,匪躬之故也。後人又改“蹇蹇”字為“謇”,以“謇謇”比“諤諤”,尤為訛謬。“君子保 板垮俊倍逡病R砸寰銎渫猓 カ褐 接諛諞病7藏悅匱災  約嬪舷侖裕 紜襖粗 部病筆且病O熱宥嘁暈  錚 紜疤”“啞啞”之類讀之,此誤分其句也。又“履虎尾A人凶”,當為句。君子則櫻 尉討 校  諦綴 俊白蘊斕v之吉”當為句,非吉而利,則非所當也。《書》曰︰“成湯既沒,太甲元年”,孔安國謂︰“湯沒,至太甲方稱元年。”按《孟子》,成湯之後,尚有外丙、仲壬,而《尚書》疏非之。又或謂古書缺落,文有不具。以予考之,《湯誓》、《仲虺之誥》、《湯誥》,皆成湯時誥命,湯沒,至太甲元年,始復有《伊訓》著于書,自是孔安國離其文于“太甲元年”下注之,遂若可疑。若通下文讀之曰︰“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則文自足,亦非缺落。堯之終也,百姓如服考妣之喪三年,百姓有命者也,為君斬衰,禮也。邦人無服三年,四海無作樂者,況畿內乎?《論語》曰︰“先行”,當為句,其言自當後也。似此之類極多,皆義理所系,則章句亦不可不謹。

    古人說的關于章句的學問,說是分章摘句,就是現今的疏通和闡發文義。過去有人看不起這種關于章句的學問,以為它不專于文詞的思想內容罷了。現在有人甚至錯誤地把詩賦聲律當作關于章句的學問,錯了。但章句的意思不明了,也是影響思想內容的。如《易經》上說“終日乾乾”,兩個“乾”字應該是兩句,上句的“乾”知道達到道的最高境界,下句的“乾”知道事物的終結。“王臣蹇蹇”,兩個“蹇”字指王與臣。九五、六二,王與臣都處在蹇卦中,王擔當起艱難困苦,臣或者可以成為有理想的人;六二之所以不離開的原因,是因為與王相應和的緣故,那麼六二的“蹇”,就不是自身的緣故了。後人又把“蹇蹇”的字改成“謇”,把“謇謇”等同“諤諤”,更是錯誤。“君子”,“庇辛礁 饉肌S盟囊饉祭磁卸縴餉嫻氖攏  誒錈娑宰約焊鋈說氖碌吶卸稀7彩羰秦悅氐黨齙模 技婀松舷侖裕 瘛襖粗 部病本褪欽庋R鄖暗難Y嘰蠖嘁暈 橇 拇剩 繽 疤”“啞啞”那樣的讀法,這是斷句錯了。另外“履虎尾A人凶”,應是一句。君子已經果斷了,哪里有什麼災禍,更何況是不吉利?“自天之吉”,應是一句,不吉利而得到好處,那就不應當保了。《尚書》說︰“成湯已經死了,在太甲元年。”孔安國說︰“湯死,到太甲才稱為元年。”查

    一下《孟子》,成湯之後,還有外丙、仲壬,那《尚書》的解釋不對。另有人說古書有缺損的,文字不完全。據我的考證,《湯誓》、《仲虺之誥》、《湯誥》,都是成湯時的誥命,湯死,到太甲元年,才又有《伊訓》寫在書上,從這里孔安國離開那文句在“太甲元年”的下面注釋,就似乎可疑。假如連同下文讀它說︰“成湯己死,太甲元年伊尹寫成《伊訓》”,那文句就完整了,也沒有什麼缺漏。堯去世時,百姓像守父母的喪一樣守喪三年,百姓中有使命的,為君主穿著喪服,這就是禮貌。全國的人三年不脫喪服,全國沒有奏樂的,何況王都周圍呢?《論語》說︰“先行”,應是一句,它說的自然是指後面的。像這樣的情況很多,都牽涉到思想內容,那麼章句也就不可不小心注意了。

    古人引《詩》,多舉《詩》之斷章。斷音段,讀如“斷截”之“斷”,謂如一詩之中,只斷取一章或一二句取義,不取全篇之義,故謂之斷章。今之人多讀為斷章,斷音鍛,謂詩之斷句,殊誤也。詩之末句,古人只謂之“卒章”,近世方謂“斷句”。

    古人引用《詩經》,大多列舉《詩經》的章節。斷音段,讀作“斷截”的“斷”,意思是如在一首詩之中,只斷取一章或一二句之義,不取全篇之義,所以稱為斷章。現在的人多讀為斷章,斷音鍛,意思是詩的斷句,錯極了。詩的最後的句子,古人只稱為“卒章”,近代稱為“斷句”。

    古人謂幣,言“玄五兩”者,一玄一為一兩。玄,赤黑,象天之色;,黃赤,象地之色。故天子六服,皆玄衣裳;以朱漬、丹秫染之。《爾雅》︰“一染謂之‘’。”今之茜也,色小赤。“再染謂之‘窺’。”,也。“三染謂之‘’。”蓋黃赤色也。“玄”、“”,二物也。今之用幣,以皂帛為玄,非也。古之言束帛者,以五匹屈而束之,今用十匹者,非也。《易》曰︰“束帛戔戔”。戔戔者,寡也;謂之盛者非也。

    古人稱帛,說“玄五兩”的,以一玄一為一兩。玄是紅黑色,像天的色;是黃紅色,像地的色。所以天子的六種冠服,都是玄衣裳,用朱漬、丹秫浸染成的。《爾雅》說︰“一染稱為‘’。”就是今天的茜根染的色,是淺紅色。“再染稱為‘竅’,”竅就是。“三染稱為‘’。”大概是黃紅色。“玄”和“”是兩樣東西。今天用帛,用皂帛為玄,是不對的。古代稱束帛的,用五匹屈曲捆束,現在用十匹,不對。《周易》說︰“束帛戔戔”。戔戔是少,說它是多就錯了。

    《經典釋文》︰如熊安生輩,本河朔人,反切多用北人音,陸德明吳人,多從吳音,鄭康成齊人,多從東音。如“璧有肉好”,肉音揉者,北人音也。“金作贖刑”,贖音樹者,亦北人音也。至今河朔人謂肉為“揉”,謂贖為“樹”。如“打”字音丁梗反,“罷”字音部買反,皆吳音也。如“瘍醫祝藥殺之齊”,“祝”音咒,鄭康成改為“注”,此齊、魯人音也。至今齊謂注為“咒”。官名中尚書本秦官,尚音上,謂之“尚書”者,秦人音也。至今秦人謂尚書為“常”。

    《經典釋文》︰如熊安生等人,原本是河朔人,反切字音大多用北方口音。陸德明是吳人,反切字多依從吳地口音。鄭康成齊人,反切字音多依從東音。如“璧有肉好”,把肉說成揉的,是北方人口音。“金作贖刑”,把贖音讀作樹的也是北人口音。到現在河朔人把肉音說成“揉”,把贖讀成“樹”。如打字音丁梗反,“罷”字音部買反,都是吳地口音。如“瘍醫祝藥刮殺之齊”,“祝”讀作“咒”音,鄭康成則改為“注”,這是齊、魯人的口音。到現在齊魯把注當作“咒”。官名中尚書本秦官,尚音上,把它稱為“尚書”的,是秦人的口音。到現在秦人把尚書中的尚稱為“常”。


如果你對夢溪筆談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 點擊這里 發表。
重要聲明︰典籍《夢溪筆談》所有的文章、圖片、評論等,與本站立場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