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古今有一定之理,亦有隨時之宜。湯武征伐雖不若唐虞揖讓,然桀紂之暴如是,非湯武伐而除之,天下何時得安乎?所以伊川讀《易》先明辭,決議時如孔子作《春秋》尊王,《孟子》七篇之書教諸侯為王。以時觀之,孔子時王室政教猶行,列國義理相尚,使有桓文復出,王室猶可扶持也;至孟子時,七國日事戰爭,周君曾不能為時重輕,而民生憔悴,虐政日甚一日,故孟子以王道曉諸侯,亦明時者也。張南軒曰︰君子救世,時宜而已。孔子作《春秋》,文王事殷之心也。孟子勸時君行王政,湯武順天之心也,惜伯夷叩馬。李 于江常語司馬公,疑孟等作似非識時者。然有武王、孟子之書,又不可無後世 于江、溫公之說,乃扶持世變之一端。高祖稱義兵伐隋,隋煬之惡,視紂尤甚。高祖為隋方伯,有湯武之貲,當時聲煬之罪,義旗東指,為天下除殘,民心響應,舉動豈不正大?乃竊臣突厥,遙尊煬帝,別立代王,徐行禪讓之理,所以胡致堂謂正大之舉反委曲行之,皆不明時者也。孟子有獨夫紂之說,南軒曰︰王者,天下之義主,民以為王則謂之王,民不以為王則獨夫而已。況所謂王者,以其能生殺,能廢置,能弭亂息爭,紂煬雖苛暴為獨夫,生殺廢置猶在也。若衰周二君,無紂煬之惡而安于衰弱,使文武德澤斬盡,制度大壞,付天下于自盛自衰,自在自亡,于世治亂茫然不與焉,亦安得不謂之獨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