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州縣志乘,比于古者列國史書,尚矣。列國諸侯開國承家,體崇勢異,史策編列世家,抗于臣民之上,固其道也。州縣長吏,不過古者大夫邑宰之選,地非久居,官不世祿,其有甘棠留蔭,循跡可風,編次列傳,班于文學政事之間,亦其宜也。往牒所載,今不可知。若梁元帝所為《丹陽尹傳》,見《隋志》,凡十卷。孫仲所為《賢牧傳》,見《唐志》,十五卷。則專門編錄,率由舊章。馬、班《循吏》之篇,要為不易者矣。至于州縣全志,區分品地,乃用名宦為綱,與鄉賢、列女、仙釋、流寓諸條,均分門類;是乃摘比之類書,詞人之雜纂,雖略仿樂史《太平寰宇記》中所附名目,實兔園招摭詞藻之先資。欲擬《春秋》家學,外史掌故,人編列傳,事具首尾,苟使官民同錄,體例無殊,未免德操詣龐公之家,一室難分賓主者矣。
竊意蜀郡之慕文翁,南陽之思邵父,取其有以作此一方,為能興利革弊;其人雖去,遺愛在民,職是故也。正使伯夷之清,柳下之惠,不嫌同科。其或未仕之先,鄉評未協;去官之後,晚節不終︰苟為一時循良,何害一方善政?夫以治績為重,其余行業為輕,較之州中人物,要其始末,品其瑕瑜,草木區分,條編類次者,其例本不相侔。于斯分別標題,名為“政略”,不亦宜乎?夫略者,綱紀之鴻裁,編摩之偉號,黃石、淮南之屬抗其題,《黃石公三略》、《淮南子要略》。張溫、魚豢之徒分其紀,張溫《三吏略》,魚豢《典略》。蓋有取乎謨略之遺,不獨鄭樵之二十部也。鄭樵《通志》二十略。以之次比政事,編著功猷,足以臨蒞邦人,冠冕列傳,揆諸記載,體例允符;非謂如裴之野之刪《宋略》,但取節文為義者也。
【譯文】
州縣志書,比照古時諸侯國史書,時間久遠了。列國諸侯建立邦國,接受家邑,身分尊貴,權力特殊,史書編入世家,聳立在臣民之上,固然合乎道理。州縣長官,僅僅是古時大夫家邑長官的人選,地方不是長期停留,官職不是世代繼承,那有甘棠留下樹蔭,美好的政績可歌頌,編排在列傳里,排列在文學、政事之間,也是合宜的辦法。過去書籍所記載的,現在不能知道。像梁元帝作的《 丹陽尹傳》 ,見《 隋書• 經籍志》 ,共十卷。孫仲作的《 賢牧傳》 ,見《 唐書• 藝文志》 ,十五卷。就是專一門類編錄,遵循以往的準則。司馬遷、班固設立《 循吏》 篇,總之是不可改變的了。至于州縣全志,區別品類,就用名宦作綱,和鄉賢、,列女、仙釋、流寓諸條,同等劃分門類,這是摘錄排比的類書,文人的雜纂,雖然大致仿效樂史《 太平寰宇記》 中附列的名目,實際上是兔園冊淺近之學采集詞藻的憑借。想要仿效《 春秋》 家學術,外吏管理的掌故,人編進列傳,事情具備首尾;如果使官員、平民一同記載,體例沒有區別,未免司馬德操到龐公家,一家之中難分出誰是客人誰是主人了。
私下以為蜀郡的仰慕文翁,南陽的思念邵父,采取他有辦法使這一方土地興盛,因為能興利除弊。其人雖然離開,仁愛遺留給老百姓,主要是這原因,縱使伯夷的高潔,柳下惠的仁愛,不嫌在同一類。那人也許在沒有做官以前,鄉里的評論不協調;離任以後,晚節不終;如果是一時守法有治績者,怎會妨害他在這一方的善政?把治理成績看得重要,其余德行功業看得輕,比起對州中人物,探求他們的始末,品評他們的缺點和優點,像對草木一樣劃分品類,分條分類編排,那體例本來不相等。對這區別標題,叫作政略,不是應該的嗎?略,是設立綱要的宏大裁斷,編集書籍使用的壯偉名稱,《 黃石公》 、《 淮南子》 之類樹立這標題,《 黃石公三略》 、《 淮南子• 要略》 。張溫、魚豢等人分得那法則,張溫《 三史略》 、魚豢《 典略》 。大概對謀略這詞的含意有所采用,不僅是鄭樵的二十部用它。鄭樵《 通志》 有二十略.用政略排比政事,編寫功績,足夠憑它治理地方的百姓,排在列傳的前面。審察記事的書,體例符合,不是說像裴子野刪節史書成《 宋略》 那樣,僅僅取減省文字當作“略”的含意。